第七章
「謝謝您，這已經足夠了。」
伊路為難的看著自己面前的十幾個點心碟。萊夏在他旁邊偷笑，伊路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心懷忐忑的跑來見從未謀面的姐姐，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這傢伙坐在那裡優雅的喝茶，他的緊張感全在那一瞬間不翼而飛了。
想起自己當時僅僅是看到萊夏沖他舉杯很隱晦的壞笑了一下，就理智全無的衝過去抓著對方的領子大吼「你居然騙我」……伊路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他的形象啊！還想給表姐留個好印象的！為什麼一見到這傢伙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呢！他明明已經把封印解開了，已經不會讓感性壓過理性了呀！
——伊路，你再不吃的話，梨嫣可是會很傷心的。
萊夏的思維共享把他從自怨自艾的情緒中拽了出來。伊路抬頭，果然看見梨嫣正擔心的看著他——
「伊路，你不喜歡點心嗎？」
「不不，我很喜歡！」
伊路連忙拿起一塊塞進嘴裡。
「怎麼樣？」
「很好吃！」
伊路說的是實話。梨嫣的手藝很好。
「那個……希爾耶令教授……」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梨嫣微笑。看到伊路是真的喜歡自己做的點心，她放心的落座，動作優雅隨意，完全看不出剛剛聽到伊路要來的消息時那種緊張的樣子。萊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除了隱藏起長發外沒有再用變化術的伊路，兩相對比，然後嘖嘖讚歎——不愧同為希爾耶令，這兩人的氣質果然非常相近，唯一的區別只是一個比較成熟，另一個還稍顯稚嫩而已。
「對不起，我想……暫時還不行。」伊路小聲回絕，「真的很抱歉。」
「叫『梨嫣教授』也不行？」
「嗯……這個……對不起……我……」
「……沒關係，是我唐突了。」看伊路不知所措的低著頭，梨嫣提醒自己不要太心急。「我們來談談這個孩子的事吧。」她轉移了話題，「這一個月里一直是你們在照顧他嗎？他有沒有什麼跟人類不一樣、需要特別注意的習性？」
「百兒的體質有些麻煩，不過我們已經解決了。」回答的是藍卡，「他的左手臂上畫著封印，可以防止氣息外泄。除此之外，百兒可以使用魔法——完全的使用，不是像還沒接受過魔法指導的小孩兒那樣憑著本能利用體內的魔力。在這方面要做好心理準備，也許哪天一睜眼屋裡變得面目全非了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也不用太擔心，畢竟跟一般的小孩兒不同，他的魔法使用是有意識的，所以要是他把什麼東西移位或變沒了的話，你可以讓他再變回來，百兒很聰明，他聽得明白我們的意思。」
伊路和莉卡咪聽著藍卡的講述，默契的對看了一眼，沒有說話。百兒是會使用魔法沒錯——家魔啊魔獸什麼的都天生就會使用魔法，這一點比人類有優勢——但在藍卡有意引導之前，他對把東西變形變沒這種事情可沒那麼大的興趣。現在聽藍卡這麼認真的叮囑梨嫣，兩人心裡無限感慨——這傢伙臉皮真厚，然後開始心虛——一會兒他們也要告訴梨嫣一些百兒的小習慣（比如每天晚上要聽歌，吃飯時必須被抱著，否則不肯張嘴——都是他們慣出來的……），到時候他們也能像藍卡一樣鎮定、流暢的陳述彷彿這事兒跟自己完全沒關係么？
「大概就是這樣。」藍卡說完了。
「看來這小傢伙很淘氣啊。」梨嫣打量著自己的屋子，「我是不是得先做些措施……」
「別擔心，希爾耶令教授。」
伊路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像平時一樣平靜——
「百兒他……總體來說還是蠻乖的。只要別冷落了他，多抱抱他，您看，我們在這裡坐了這麼長時間，他也沒有把什麼東西變沒。」
「那是因為他現在在睡覺……」萊夏小聲嘀咕。在伊路家住了這麼多天，他可深切的體會到了這小傢伙有多「乖」！
「另外，關於百兒的飲食習慣……」
「等一下。」
梨嫣喊停。她跑去拿來了紙筆——
「說吧，莉卡咪。」
×××
「感覺不同？」萊特利挑眉，「什麼『感覺』不同？」
「氣質……另外，還有容貌也比以前……」徹斯拉弗莫努力想著形容詞：「『妖』，不，是『有魅力』，反正不只是『可愛』……啊，對了，是『希爾耶令』！他現在的感覺非常的『希爾耶令』！」
「這麼說他解除了變化術？」修若蹙眉。
「變化術？」徹斯拉弗莫一愣，「伊路使用了變化術？」
「你不知道啊。」萊特利有些意外的望著他，「去年期末考試時中等部鬧得那麼厲害，我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呢。」
「我哪有閑工夫管你們中等部的事！」徹斯拉弗莫翻白眼，「也就是說伊路用變化術改變了自己的容貌？是這麼回事？」
「是。」修若點頭。
「怪不得。我還奇怪他怎麼一個假期回來，容貌就突然有了希爾耶令的感覺！」
「伊路為什麼要解除變化術？」修若的表情很凝重，「他的發色再加上容貌的特質，人家一看就知道他身上具有哪兩種血統。」
「該不會又是像期末考試時那樣……」萊特利假設。
「不可能。」修若否定了萊特利的想法，「他已經突破時空系了，不會是這個原因。徹斯，他的表現像是魔力不受控制嗎？」
「不，我想他的魔力沒有任何問題，不然他們會跟我說。」
「這麼說是因為其他原因……」（萊特利）
「但會是什麼原因？」（修若）
「我想，他解除變化術應該是有意的。」徹斯拉弗莫說，「他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們沒看到他現在的樣子，我說過了，他現在的『感覺』跟以前不一樣，不只是容貌上的變化，那孩子……比以前要『精明』。」
「精明？」萊特利懶洋洋的把手臂搭到修若的肩膀上，「這倒是個大變化，伊路以前雖然聰明，但卻過於單……純……別瞪我，修若，我又不是說這不好，伊路那樣挺可愛的。是吧，徹斯！」
「是。」徹斯拉弗莫贊同，「伊路現在也很可愛，我是覺得他更可愛了。說真的，他現在的感覺有點兒像修若。」
「！像修若！？你該不會是說他綳著臉玩兒面癱了吧！」萊特利大驚。修若狠狠地踹了他一腳，他連忙改口：「我是說，你的意思是……伊路他？」
「只是感情沒有以前那麼外露了而已。」徹斯拉弗莫幸災樂禍的看著萊特利呲牙咧嘴的揉自己的腿，「的確表情沒有以前豐富，但也沒到修若這種程度。」
「那小子受了什麼刺激？」萊特利很快便擺脫了那輕微的痛感。直起身子，他不負責任的假設：「失戀？」
「正經點兒，萊特利。」徹斯拉弗莫頭大，「其實有些變化也沒什麼不好，只是伊路的變化有點兒突然，所以我好奇這背後是不是有什麼原因。」
「……我想過去看看。」修若做了決定，「徹斯，晚上我們再來給你慶祝生日。」
「去吧去吧。別擔心，其實真的沒事。」
「嗯，我知道。走吧，萊。」
「好。徹斯，回見！」
「回見！」
目送兩人離開，徹斯拉弗莫拿著裝有噩夢平原任務報告的封袋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放好袋子，他坐下剛準備繼續工作，突然想起……
「糟了，還是有事情忘了告訴他們。」
——算了，反正他們一會兒見到伊路就知道了。
欣賞了一會兒兩人送的禮物，徹斯拉弗莫把它們仔細收起，然後開始專心致志的處理文件。
×××
「我說你既然已經去了，又何必著急離開。」
在把百兒的那些小習慣告訴梨嫣后，伊路幾人又待了一會兒，就告辭出來了。藍卡看看正拿著撥浪鼓逗睡醒了的小家魔的伊路，嘆氣——
「你並不是不想見梨嫣吧！」
「唔……該怎麼說！若不是因為百兒，我現在的確不想見。」伊路說，「不過對於見面，我也並不排斥。」
「『見面』不排斥，長期打交道卻非你所願？」藍卡補完了他的話，「對吧？」
「沒錯。」
「可是以後，你不得不跟梨嫣長期打交道。」萊夏扭頭看著身邊的搭檔，「因為百兒。」
「是啊，因為百兒。」伊路贊同，「雷沃，昨天藍卡說徹斯會出手幫忙時，你就知道人選是誰了吧。所以今天才會提前來這裡等。」
「嗯，這並不難猜。」萊夏承認，「但是來這裡等……說真的我並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你會來！」
「你覺得我會拒絕？或者選其他人？」
「是的，我擔心你會選擇修若。畢竟跟另外兩人比你更了解他，更何況他是個奧斯安。」
「那你為什麼還要來梨嫣這裡呢？既然你認為我選擇奧斯安教授的可能性比較大？」
「事實上，我認為你選擇修若的可能性不大。」萊夏說，「雖然有這個可能，但依你的性格，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你不會選他——照顧小孩兒這麼麻煩的事，你很有可能會因為心疼修若而把他排除在外。不過畢竟還是有百分之零點一的機率，所以我還是有些擔心。」
「萊夏真了解伊路。」莉卡咪感嘆，「我們在來初等部的路上也問過他為什麼不選修若，伊路自己也是這麼說的——看孩子太累了。」
「不過這麼一說，好像有點兒對不起梨嫣啊。」藍卡不自在的瞅了眼伊路懷裡的小東西，「希望他別給人家添太多麻煩。」
「伊路也是在來徹斯拉弗莫這裡之前，就知道人選是誰了吧。」莉卡咪看著弟弟，「徹斯說出梨嫣的名字時，你一點兒也不驚訝。」
「嗯。」伊路點頭，「就像雷沃說的，這並不難猜。無論從何種角度來考慮，希爾耶令教授都是最合適的。」
「伊路，不說徹斯怎麼想，若是讓你自己來選，你也會選擇梨嫣嗎？」藍卡問。
「我想會吧。」伊路肯定，「比起其他人，當然是與我有血緣關係的人更值得信任。我可不放心把百兒交給與我毫無關係的人！」
「啊，我們到了。」
無意間一轉頭，藍卡連忙停下了腳步——險些走過，他們已經到了中等部男生宿舍樓樓下了。
「說起來，我有件事情還沒告訴你們。」
看了眼熟悉的宿舍樓，想起明天就要開學了，萊夏決定先把那個消息告訴身邊幾人——
「這個學期只有兩個月，所以說就算伊路真的選了修若恐怕也會被駁回來的。」
「兩個月？還好不是一個月，時間緊了點兒，不過勉強夠用。」藍卡自我安慰，「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們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