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讓萊夏去真的沒問題么，藍卡？我們還有事情沒有告訴他呀！」

「沒關係的，剩下的事情讓伊路自己說。萊夏不是也說了么，他沒在生氣，既然如此你還擔心什麼？」

「萊夏不生氣是當然的！本來也沒什麼好生氣的吧，伊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封印了記憶，也不是故意要隱瞞他。」

「但是對於這件事，伊路很歉疚。」

「……」

「說起來我很好奇呢，萊夏那傢伙見到現在的伊路時會是什麼反應。那傢伙恐怕只是以為伊路想起了一些以前忘掉的事吧，他還不明白那些記憶會給伊路帶來多大的變化！而且除了記憶的封印外還有另外一個也解封了！嘿嘿，希望萊夏不要驚到無法動彈才好啊！」

「……惡劣！你啊，該不會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告訴萊夏那件事吧！」

「提前知道不就沒意思了，貓貓。好了好了，別擔無謂的心了，剩下的事讓伊路自己解決。我繼續工作去了！」

「加油！」

×××

目的地是「浮蓮之湖」，藍卡給他的地圖上是這麼寫的。他剛到的時候莉卡咪有說過，伊路在湖那邊照顧八百。莫名其妙，照顧嬰兒在家裡不是比較方便么？他到的時候時間還沒到七點，大早上的帶寶寶出去散心？還是說這個湖有什麼特異之處么？

——這片森林的感覺跟其他森林不同！

俗話說老樹成精，古林里有些許靈性高的植物並不稀奇，但是這片林子……太詭異了！他能感覺到，幾乎所有的植物都在關注他！這裡的每一草每一木都具有靈性！藍卡那傢伙送他出來時輕描淡寫的說這附近的植物靈性都很高，他也沒太在意。這的確是「都」「很」高啊！這片林子太異常了！如果是在神賜大陸，也許還有一分可能出現這種「妖化」的森林，但是在外大陸……他該讚歎大自然的神奇和不按牌理出牌么！

「咕哩？」

太多的同類氣息吵醒了萊夏口袋裡沉睡的小東西。金色的聲之妖精迷迷糊糊的探出頭，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覺醒來，周圍的景色就變得面目全非了。

「咕哩哩？」

「早安，鈴聲。」監護人萊夏把小東西拎出來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我們現在要去見伊路。」

前方已經可以聽得到流水的聲音。

走出森林，沒有了樹葉的遮擋，光線一下子變得強烈了起來。萊夏眯了眯眼，疑惑早晨的太陽怎會有如此亮度，然後他發現那亮度並非來自天上的太陽，而是……

——光系聖蓮王？

在那微微泛起漣漪的湖面上，一朵大大的白蓮靜靜的飄著。這強烈的光線就是從那白蓮上散發出來的。眼睛適應了后，那光線並不刺目，萊夏很快注意到了那白蓮上方的人。

「伊……路……？」

因為知道在這裡的應該是誰，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的名字，卻在看到那個人的一霎那，硬生生的變成了問句。

——不對……

雖然身影很像，但是這個感覺……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

——大魔導士……不，魔導師！

魔法師可以憑藉對方使用魔法的「感覺」來判斷對方的等級，這「感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故而也沒什麼統一的標準。不過萊夏不認為自己會判斷失誤——這個使用浮空術的傢伙，有九成九的可能跟現在的他是同一等級。是的，「現在」的他！在這一個月里，萊夏已經突破了中階到達了高階，離最高等級的大魔導師也只差臨門一腳了。而伊路……他確定他們分開時，那小子還只是魔導士，莉卡咪說過，伊路的身體只能承受魔導士級的魔力，再增加一點兒都會對他造成負擔，也就是說他根本不可能進階！那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而且……並不僅僅是魔力上的變化！

跟以前不一樣的「感覺」，並不僅僅是魔力上的。他敢肯定，那改變了的「感覺」並不僅僅是因為魔法等級。

「雷沃，抱歉，我現在走不開，到這裡來好嗎？」

浮蓮上方的人主動發出了邀請。萊夏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就這麼獃獃的站在這裡看著他，兩分鐘的時間，他甚至連眼都沒眨過。

鈴聲展開與鳥類翅膀同樣功能的翔袖，離開萊夏的肩膀飛向白蓮。拎著莉卡咪交給他的竹籃，萊夏緊隨其後——

「喏，那丫頭讓我帶來的早……」

因為眼睛乾澀半閉著眼用餘光看路，感覺濕潤度已經恢復了才睜眼看人。這回似乎是聲帶出問題了。

「哇，早餐！」

小魔獸興高采烈的跳進籃子。萊夏維持著手臂前伸拎著籃子的姿勢，呆愣……

「雷沃？」伊路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

萊夏猛然驚醒。看著眼前身著無袖斜襟睡衣，冰藍長發，變化術全解除的搭檔，他張張嘴，斟詞酌句——

「伊路你……感覺跟以前不一樣了。」

剛才在湖邊，即使看到那扎眼的冰藍色長發，也有一瞬間懷疑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人，現在近距離接觸，更是明顯的感覺到了對方的變化。他所認識的伊路，不是這種感覺的。

「……有這麼明顯么？」伊路接過籃子，把小鳳凰七惜的水果塊和抓著毒果不撒手的嗒休拿出來，然後是自己的三明治，最後是八百的奶瓶。

「抱歉，雷沃，讓你自己過來，結果還沒辦法親自迎接，現在還要你過來送早餐……」

「別在意，你抽不開身不是么。」

的確……是跟以前不同。感覺……不同。

「介紹一下，這是七惜，你見過她的人類形態，這才是她的原形——四翼冰鳳。藍色的鳳凰，很漂亮對不對？」

「還有我！還有我！」嗒休從果子里抬起了頭。

「嗒休，這傢伙在任務快結束時不是睡著了么，它睡了三天，醒來后就突然會說話了。」

「鈴聲，你認識的，回家時路過那片林子，它的族人把它丟給我了。」萊夏拎過小妖精介紹。

「咕哩～」

「好久不見了，鈴聲。」

伊路認出了這就是那隻總纏著萊夏的小妖精。

「我想你會有很多事要問，雷沃。」

藍色的四翼鳳凰吃完了水果，飛回伊路肩頭梳理身上的羽毛。同樣解決了早餐的嗒休跳上白蓮，身後跟著一隻好奇的金色小妖精。

「你的魔力是怎麼回事？」

其實萊夏更想問「你身上的變化是怎麼回事」，但他也猜得到答案：記憶解封。藍卡問他是否生氣時自己說過「封印了記憶性格也許會有些不同」，但他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差別！「現在的伊路」跟「他所認識的伊路」……

「我也不知道具體原因，不過詛咒解除了。」伊路拍掉手上的麵包渣。蓮心裡傳來了小八百咯咯的笑聲——鈴聲在他眼前飛來飛去的逗他玩兒呢。

「比預想的醒的要早。」伊路降下高度，踩著柔韌的蓮花花瓣把八百抱了起來，「雷沃，姐姐跟你說過吧，我的體質。」

「有關你不能進階那個嗎？」

「是的。我曾經答應過你，會告訴你這種體質的成因。」

「……是詛咒？」

「沒錯。」

用魔法加熱奶瓶，伊路喂八百喝飽了奶，然後撿起薄被收進了儲物鐲。

「籃子麻煩你拿了，雷沃。我們回去吧，然後我會告訴你……有關『詛咒』。」

×××

「吶，貓貓。你說萊夏該不會發現不了吧，伊路的等級變化……」

「怎麼會。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因為他好像沒發現你進階了啊！」

「不，我想他發現了。不過我進階又不是什麼稀奇事，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啊，說的也是。」

×××

「我承認自己對那個能讓你獲得足以承載大魔導師級魔力的『器』，卻使你的身體脆弱到只能承受魔導士級別魔力的詛咒很好奇，不過在告訴我這件事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不知你能否為我解惑？」

萊夏並沒有動。

「伊路，你到底封印了什麼記憶？」

「……」

正打算降往湖面的伊路停住了法術。

「哦，雷沃大人，你應該知道這是隱私！」嗒休從籃子里探出了頭，「不過我可以代伊路回答，是『一些知識、天分，還有某些會讓他情緒波動的回憶』！」

「……很抽象的答案。」

「我無法回答得更具體！」伊路把自己的頭髮從八百手裡拽了出來——他正抓著它試圖往自己嘴裡塞，「那並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抱歉。」

「沒關係。我們回去？」

「嗯。」知道自己無法獲得更滿意的答案了，萊夏拎起籃子，跟著伊路飛向湖邊。

×××

「貓貓，不知道萊夏記憶怎麼樣？」

「一向很好！我想他會發現端倪。」

×××

「我們走近路回去吧。」

在湖邊降落，伊路指揮著植物們讓出了一條道。萊夏嗯了一聲，在邁步離開前，他回頭望了一眼。

——！！

這一眼，竟讓他再也移不開視線。

「這附近的植物都很聰明，如果有需要的話，雷沃也可以要求它們讓……路……」講著講著，卻發現身邊的人根本沒在聽，伊路轉過身，順著萊夏的目光望了過去。

「你在看什麼，雷沃？」

萊夏沒回答，他根本沒聽到伊路在說什麼，只是緊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景色——

湖水，白蓮……

剛才太過注意伊路的變化都沒發現，這景色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他在哪裡看過這景色？不，不是看過，是……

它們離星星墜落之地已經很近了，星降和白光在樹枝間跳躍著，不一會兒就到了它們名字降生的地方。沒有星星，也沒有堅果，星降和白光只看到一片很大很大的湖，水面平靜無波，只有一朵大大的白蓮…………

對了，這是三個多月前，伊路在雛窟的篝火晚會上講的那個故事裡的景色。那故事裡也提到了一個在蓮心裡睡覺的小嬰孩兒。

「雷沃？」

「伊路……」萊夏終於肯把目光從那蓮花上收回，「那兩隻小松鼠的事，並不是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