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萊，你還沒睡？」

從歐維那裡回來，修若發現搭檔的房間亮著燈，所以敲門過去看。

「呦，回來啦，修若！」

沒睡的不止萊特利，閉著眼睛靠在床頭的萊夏也不是在睡覺，而是在進行魔力封印的訓練。

「已經一點多了，雖然魔力封印的學習很重要，但也要注意勞逸結合吧。」修若責備，「萊，你怎麼由著萊夏亂來？」

「不是！因為今晚難得有了進展……」萊特利解釋，「初步溝通成功了，所以想趁熱打鐵，免得以後忘了這種感覺。」

「已經成功了？他才學習了四天而已。」修若壓低了聲音，「既然如此，今晚就別打擾他了。我去睡了。你怎麼辦？來我這裡，還是在這兒陪萊夏？」

「萊夏正在關鍵的時候，我陪陪他吧。」萊特利一把摟過搭檔，給了他一個長長的吻，「晚安，修若。」

「你……」

修若難得的露出了慌亂的表情。忐忑的轉頭，看到萊夏仍然閉著眼睛努力練習著，修若這才鬆了口氣，不過還是余驚未消——

「你看下場合行不行！」

他瞪了搭檔一眼，轉身直接瞬移回了房間。打開燈，修若坐到床邊，手不自覺的撫上了唇瓣。好久好久，他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萊……」

你個……笨蛋！

×××

第二天——

「我總算知道為什麼你和萊特利都那麼肯定我一定能成功了。『慢慢嘗試，總能做到』啊……你們的提示就不能說得再明顯點兒嗎？」

早上，萊夏見到伊路的第一句話就是抱怨。不過看他笑容滿面的樣子，顯然並沒有生氣，應該說，他的心情與「生氣」正相反。

「你發現了啊，雷沃。」

「嗯。」

兩人的對話到此告一段落——同班的男生們從旁邊路過，順手把他們拽走了。

「真是的，萊夏。無論因為什麼原因讓你那麼開心拜託克制一點兒啊，那邊都倒了好幾個了！」

「伊路也是，別陪著他一塊兒笑！」

「抱歉抱歉……」

於是兩人因為「笑得太迷人讓人不能集中精力」這種莫名其妙的「罪行」被同學們「逮捕」，一路押送到了法陣學教室，然後才重新得到了自由，可以繼續對話——

「『溝通』成功了，雷沃？」

「嗯。不過只是成功了而已，要讓魔力聽話到可以達到魔力封印那種程度還需要練習。」

「只要可以溝通，很快就可以完成魔力封印了。」早就學會了魔力封印的伊路對此很了解，他建議：「這個不用著急。這兩天先休息一下如何呢？現在魔力已經不會暴動了吧？」

「嗯。昨晚沒有出現魔力暴動，我想我已經可以控制住它們不反抗結界了。」萊夏在指尖上喚出火焰，控制著它以極快的速度不斷的變化著形狀，「我本以為自己的魔控力已經不會再有什麼提高了，但是現在這種感覺……這才叫做得心應手！」

所謂魔力溝通，其實只要將「理解」——即「自我剖析」做到一定程度，就能自然而然的達成。因為與魔力的溝通，其實就是與自己對話的過程——魔力是沒有生命的，它是魔法師的力量、魔法師的一部分，與它的對話就是與自身的對話，即「自我剖析」。這就是為何萊特利和伊路會說「總能做到」的原因。只要萊夏堅持著理解魔力性質的訓練，那就肯定能實現溝通魔力。然後，那個不斷的做著自我剖析——了解自己的優點，認清自己的不足，誠實的面對自己的魔法師，他的心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強大了起來。雖然這種變化在外表上看不出來，但表現在魔力上，他會發現，它們變得真正的得心應手，成為了他的一部分！

「『魔力源自於心』，我總算懂得了這句話的含義。」萊夏滿意的收起了火焰，但隨即，他便皺起了眉頭，「用魔力溝通的方式提高魔控力，比單純的學習控制技巧效果要好得多，但是這種方法對魔法師的『心』要求太高，除非有相關的需要，否則很少有人敢去學習它。真是可惜！」

「沒辦法。如果『心』的強度不夠，在自我剖析的時候很容易陷入自我厭惡、自我否定等負面情緒中去。如果自己都否定自己了，那這個魔法師也就沒有未來可言了。這種方法雖然效果好，但是又有多少人的心能堅強到進行自我剖析到赤/裸裸的程度時，不被那些感情吞噬呢。有太多的人在進行學習時根本完不成『理解』這一步——他們恐懼面對自己，所以直到現在，『魔力溝通』仍然是冷門科目。」伊路歪頭看著身邊的搭檔，「不是誰都像你一樣強大的，雷沃。」

「多謝誇獎。」萊夏挑眉，「那你又如何，伊路？你說過自己是在四歲時成為魔導士的，也就是說，你四歲時就學會魔力封印了，對吧！對於四歲的小孩子來說，完成『自我剖析』幾乎不可能。你居然能做到！我可不敢在你面前稱『強大』！」

「……我能做到不是因為『心』已足夠強大。」明明是很了不起的事，伊路卻並沒有露出自傲的神色，相反，他的表情陰沉了下去，「那是『求生慾望』帶來的力量。做到就能活著，做不到就會死，簡單的二選一。我當然會成功，因為我承受不起失敗的後果。」

「伊路……」

「而且……你以為我學習了多久啊！從兩歲半開始，每天都要進行一個小時的『自我剖析』——那個時候媽媽稱之為『反思』，就這樣一直到四歲，我才終於走到了『溝通』這一步。然後就在幾天後，我成為了魔導士——要是完成『溝通』再晚那麼幾天我就完蛋了！至於學慣用魔力在身體內形成魔力抑制封印的方法，更是足足用了我一個月的時間！我怕不保險，學會後一口氣在體內做了三個封印，分別對應魔導士以上的三個等級，然後才放下了心，知道自己『總算活下來了』……」

伊路拿出一會兒上課要用的法陣構建材料，杵著下巴發起了呆。萊夏不知所措的愣在一邊，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猶豫了一會兒，他伸手拍了拍伊路的肩膀——

「不管怎麼樣，能在那麼小的時候做到魔力溝通就是很厲害，其他人就算再怎麼花時間也是完不成的。」

他沒有選擇「安慰」，而是輕描淡寫的帶過了這個話題。因為……伊路的過去沉重得無法安慰。

「雷沃……」

「嗯？」

「這兩天一直在忙別的事，我有話忘了說。」

「什麼話？」

「前天……基地迎新會上雷沃的講話……真的很帥！」雖然是讚美，但伊路的語氣聽起來卻感慨為多，「雷沃很優秀，不過現在的我也稍稍追上你點兒了吧！」

「你太妄自菲薄了，伊路。」

搭檔的后一句話讓萊夏無法因為那句讚美高興起來。他撫上伊路的臉，引導著對方轉過了頭——

「你很強！魔導士的時候就是，現在更……說什麼追上我，我們曾經打成過平手，你忘了嗎？」

「那是『切磋』戰。雖然是場認真的對決，事先也沒商量過，但是無論你我，選擇的都是『展示自我』的戰鬥方式。雖然是無意識的，但那場戰鬥的性質其實跟『磨合任務』是一樣的。我們雖然都動了真格，但那是『磨合』戰等級的真格。如果換一種戰鬥方式，勝負就又不一定了。」

「不一定……你並不認為自己會輸啊……」萊夏發現自己剛才理解錯誤了，「你並不是不認可自己的實力，那為什麼要說『追上我』？」

「……」

伊路並沒有回答。他似乎有些不自在似的，視線從萊夏臉上移開了——

「手……」

他小聲。

「什麼？」萊夏不解。

「我說『手』……」伊路稍稍提高了音量，「手拿開！」

「啊！」

萊夏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仍然撫著伊路的臉頰。

「抱歉。」

他道歉，同時拿開了手，沒有像以前那樣趁機調侃。意識到了自己的變化，萊夏在心裡感慨了一下——伊路解封后，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的確跟以前不同了。對方的氣質變化連帶著也影響到了他的行為。不過這沒什麼不好的，以前的伊路很可愛，讓他總是想逗弄想欺負，現在的伊路成熟了許多，雖然這麼說對解封前的伊路有點兒不好意思，但是現在的伊路讓萊夏真正的有了「我有一個搭檔」的感覺。以前的伊路當然也是他的搭檔，但是也許是感覺太過可愛了？就像伊路後來抱怨的那樣，他總是忍不住想去保護對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關係對等。

——不過現在的伊路也很可愛。

萊夏在心裡補充。雖然舉手投足都比以前理性成熟，聊起天來也會發現對方懂得的東西比以前多了許多——他說過自己封印了「一些知識」，的確如此呢——但是感覺上反倒更單純了！真的非常的可愛！

「『追上我』是什麼意思？」

手拿開了，萊夏重新問。可是伊路仍然沒有回答——臉上的阻礙一拿開，他就轉過了頭——

「要上課了。」

「伊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不認為自己弱，但是魔導士和魔導師還是不一樣，所以說『追上』，有問題嗎？」

「……沒有。」

「那就別問了。」

伊路低頭擺弄桌上的材料。沒錯，魔導士和魔導師是不一樣的，雖然他魔導士的時候也不弱，但那時他是「白墓」，身為萊夏的搭檔，難免會有人閑言碎語的。而現在身為「冥欞」的他，會被別人這麼評價——不愧是繆拉大人的搭檔。現在的他不會再被人質疑為何有資格站在萊夏身邊了。

——其實我「白墓」的時候也並沒有在乎過這個。

伊路想。

自從推理出自己可能的感情后，他的心裡莫名其妙的多出了許多煩惱呢。明明連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上了萊夏都還沒搞清楚說……

——但是這種感覺……

就算還沒喜歡上，恐怕也相差不遠了吧。不過就算「相差不遠」，離「確定」也還早得很。除非能確定對方喜歡上了自己，否則他是不會輕易付出感……情……的……

——天啊，又來了！

強行掐斷思維，伊路很想抓狂——明明他現在根本就沒有空閑去思考感情問題的，為什麼最近思維總是不由自主的跑到這邊來呢？

都已經解開封印了，他討厭這種感性壓倒理性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