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讓開。」

盛兮顏徑直朝周景尋走去,在步伐越過他的那一瞬間,夾在兩指之間的銀針準確地朝他腰部紮下。

托楚元辰的福,盛兮顏最近認穴又快又准,分毫不差。

人的身上並沒有所謂的死穴,但這一針也足以讓他受些苦頭,不然豈不是對不住周景尋特意跑來找她麻煩?

盛兮顏反手把銀針收了袖袋,決定回去后要拿烈酒好好擦擦,就自顧自地往前面賣兔子燈的鋪子去了。

周景尋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被扎了一下,他雙目含怒地盯著盛兮顏漸漸走遠的背影。

盛兮顏對他的不屑一顧,讓周景尋覺得氣惱,而周圍那些人的指指點點,更是讓他的尊嚴彷彿被踩進了泥濘里,反覆踐踏。

他是金尊玉貴的侯府世子,什麼時候輪得到這些賤民對他評頭論足!

「站住!」

見盛兮顏沒有回頭,周景尋的怒火衝上了腦門,抬手就是一鞭子抽了過去。

昔歸猛地回頭就是一驚,她張開雙臂,用身體護住盛兮顏。

盛兮顏拉住昔歸側身閃躲,而就在這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旁一把抓住了馬鞭,然後猛一使力,毫無防備的周景尋被扯得往前趔趄了幾步。

少年用力地甩開手上的馬鞭,擋在了盛兮顏的前面,怒視著周景尋道:「你再敢動手試試,小爺打死你!」

十二歲的少年身姿挺拔,穿了一件單薄的紫色衣袍,生得劍眉星目,唇紅齒白,一頭烏髮束成了高高的馬尾,眉宇間帶著一種少年人獨有的桀驁不馴。

昔歸還有些后怕,略帶顫音地喊了一聲:「大少爺?」

「琰哥兒。」盛兮顏眼睛放了光,驚喜地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京的?」

若說這諾大的盛家,還有什麼值得她留念的話,也就只盛琰了。

盛琰是盛興安的庶長子,比她小了三歲,從小就愛跟在她後面跑。

劉氏剛進門的那兩年,他只有五歲,又是長子,簡直就是劉氏的眼中釘。哪怕劉氏在明面上沒怎麼作踐,但府里的下人們都是看得懂風向的……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太容易夭折了。

他們相依相伴的過了兩年,直到他七歲住到外院去后,日子才稍微好過了點。

但許是小時候受過苦,盛琰更信奉自己的拳頭,擅武厭文,對四書五經毫無興趣,與她一樣,是盛興安的恥辱。

去年盛興安把他趕去了翼州的東林書院讀書,還發下話,除非他考中秀才,不然要是敢回來就打斷他的腿。

「剛回來。」

盛琰沖盛兮顏笑了起來,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再面向周景尋的時候,就冷了臉,說道:「周世子,你有種跟小爺比劃比劃,當街欺負我姐姐,算什麼能耐?」他挑釁用一根手指向周景尋招了招,「別不敢啊,小爺在這兒等著你呢!」

周景尋黑著臉,扯回了自己的馬鞭,聲音冷厲地說道,「盛琰,你敢這般跟本世子說話?!」

「省省吧,周世子,要擺你的世子威風,回你的永寧侯府去擺,小爺不吃你這套。」盛琰把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他向來奉行能用拳頭就絕不用嘴,右手用力一蹬,向周景尋沖了過去,沖著他的肩膀猛地就是一拳。

這一拳,快若閃電。

周景尋沒想到他竟然說打就打,他抬手招架,誰知只是虛招,盛琰收拳換腳,踹向他的腹部。周景尋變招不及,腹部一痛,吃痛地急退幾步。

盛琰正要趁勝追擊,一輛平頭黑漆馬車橫衝直撞了過來,擋在了兩人中間。

馬車的車簾撩開,一張雍容華貴的面龐上滿是焦急,驚呼出聲:「尋兒!」

馬車上的正是永寧侯夫人,兒子難得休沐說要送她去盛府,永寧侯夫人為他的孝順慰貼極了,拐到華上街的時候,兒子說是遇到相識的人先走一步打個招呼。

可沒想到,兒子竟然被打了!

她慌亂地從馬車上跳下來,奔向周景尋,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關切地問道:「尋兒,你怎麼樣了?」

盛琰輕哼一聲,朝著盛兮顏就是一笑,笑得意氣風發:「姐,有人打不過我,就去找他娘哭了。」

「噗哧。」昔歸輕笑出聲,又趕緊用手掩住了唇。

盛兮顏也跟著笑了,眉眼彎彎:「我們走吧……」她估摸著銀針的效果也快出來了。

「誰在這裡鬧事!」

「散開散開!」

華上街位於京城北面,歸北城兵馬司管轄,正有一隊人馬例行巡邏到這裡,見圍了一大群人,就過來疏散人群。

百姓們紛紛避讓,但也有幾個膽子大些的,就離得遠遠的接著看。

在大榮,五城兵馬司里有一半都是勛貴子弟,就是來混混資歷,日後好調任到禁軍去的。如今領頭的那個就和周景尋相熟,一見周景尋,直接笑著拱手道:「周世子。」

周景尋沉著臉,拱拱手回了禮。

「把他抓起來!」永寧侯夫人抬手指向盛琰,尖著聲音,咬牙切齒地叫囂道,「打斷他的腿……」

「誰敢!」盛兮顏打斷了他的話,冷笑道,「《大榮律》有云:當街縱馬致人死者斬!致人傷者杖刑三百,徒三千里。今日周景尋當街縱馬在先,欲致我於死地,我弟相護在後,到底是誰的過錯?就算是去敲登聞鼓,告御狀,我也能辯上一辯!」

盛琰驚訝地微微張大嘴,目光灼灼。

從前他只覺得他姐最溫柔不過了,沒想到還挺厲害的。恩,他姐果然最疼他了!

「放肆!放肆!」

盛兮顏她竟然敢拿告御狀來要挾自己!

真真是喪婦長女,無教戒也!

永寧侯夫人被氣得直哆嗦,這讓周景尋不快地皺了下眉,心道:這對姐弟一個比一個沒教養,敢對他母親不敬,幸好婚事不成。

他的腹部還隱隱作痛,眼裡帶著一絲報復地說道:「劉指揮使。我改日請你們喝酒。」他表現出了一副和北城兵馬司很熟悉的樣子,事實上也確是如此。

盛兮顏目光冰冷。

上一世她身處深閨,或許看得不夠真切,但是,小說里寫過,大榮從先帝起就漸漸衰敗,到了現在,皇帝奢靡享受又寵信宦臣,朝中不但文官貪腐履禁不絕,就連軍中也吃空餉嚴重,某個最嚴重的衛所,登記了五千餘兵員,但實際還不到一千人。

當然,在小說,把這一切都歸結於蕭朔把持朝政,殘害忠良之故。

不過,單看現在,周景尋如此篤定,他的一句話就能讓這位劉指揮使什麼也不問,就把弟弟帶走就知道,一個王朝的衰亡,絕不會是一人之過。

而且明明周圍還有這麼多百姓旁觀了整個過程,他說這話,也絲毫沒有避著他們的意思。

這種小事,對劉指揮使來確實無所謂,揮手就要讓人去把打人的盛琰帶走。

這還真不讓人意外呢!盛兮顏冷哼一聲,剛要開口,突然就有一個人匆匆策馬而來,滿頭大汗地喊道:「劉指揮使,不可……」

盛兮顏眉梢一挑,靜觀其變。

「劉指揮使,督主……」來人在他耳邊附耳低語了幾句,劉指揮使頓時臉色大變,差點嚇得從馬背上摔下來。

他用力咽了咽口水,捏著韁繩的手緊了緊,另一隻手用力揮了下去,毫不遲疑地下令道:「帶走!」

周景尋的嘴角露出了笑。

永寧侯夫人亦是高傲地抬起了下巴,就憑盛家,還敢和他們永寧侯府斗!

然後下一刻,她的眼睛瞪直了,就見劉指揮使的手指向的竟然是周景尋!

「當街縱馬,帶走!」

周景尋驚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呼其名道:「劉君謙!」

劉君謙拱了拱手,義正詞嚴道:「周世子,我等也是稟公處理。」

北城兵馬司的其他人面面相覷,當街縱馬只要沒撞死,壓根就不用管,他們這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早就做多了。

但這些人個個都是人精,劉君謙突然變臉他們也都看在眼裡,料想到是有人插手了,而且還是劉君謙半點都不敢置喙的人。

當即就有兩人翻身下馬,什麼也不說,衝上去就制住了周景尋,用力把他的雙臂扭到了肩后。

永寧侯夫人大驚失色,沖劉君謙質問道:「大膽,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侯夫人,呵,周家不過是小小侯府,爺我出身國公府,當今皇後娘娘就是我長姐,我可當著你面亂顯擺沒?當街縱馬本就違律,我等也是稟公辦事。」劉君謙原本以為不過是幫個小忙,反正大家都是勛貴子弟,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可沒想到那一位竟然會插手!總不能讓他為了個周景尋去違逆那個人的意思吧?他們還沒那麼熟呢。

而且這什麼侯夫人?當著他的面亂擺什麼架子。

「痛——」

被兩人架住的周景尋,臉上突然露出了極度痛苦的表情,痛得他差點叫出聲,又立刻就化作了呻/吟,他的雙腿像是失去力氣,直接往下癱,要不是還有人架著他的話,就直接癱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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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公羊傳·庄公二十七年》「喪婦長女不取,無教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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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早文的炮灰女配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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