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XX大學廣播台，XX大學廣播台……這裡是XX大學廣播台今天下午第一次播音，今天九四級文藝系A班的趙曉蔓同學為自己無人祝賀的生日點播了一首陳百強演唱的《一生何求》，同時，她也希望有一個人能夠一起聽到它，下面我們就為她播放這首歌曲：

────「冷暖那可休，回頭多少個秋？嘗遍了卻偏失去；未盼卻在手，我得到沒有，沒法解釋得失錯漏，剛剛聽到望到便更改，不知哪裡追求？一生何求，迷惘里永遠看不透，耗盡我這一生，逐不到已拋開，一生何求？常判決放棄與擁有，未料到我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這是一個有金燦夕陽的午後，在XX大學熙熙攘攘來來往往的打飯的人群中，我獨自靠在校園向隅的一角，端著一個邊緣已經破舊的口缸，吃著我在這個學校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學生飯，聽著趙曉蔓為我也是為她自己點的，生日的歌，在我的記憶里，我從沒有為自己過過什麽生日，也沒有想過為別人過什麽生日。在我的生命里，我只想有生的日子裡，能夠逃避掉煩惱，多幾分快樂。

就在我得口袋中，裝著兩張紙條，一張趙曉蔓給我的留信，另一封是蔣校長親自遞給我的學校決定，趙曉蔓的信是信里這樣說：

「舒寒，我知道你想不起我是誰，你也許覺得很無味。真的，考上這所大學，對我來說是一個人生的轉折點。然而開學的那一天我把家人為我的一年的學費錢及生活費給弄掉了。報名的那一天早晨你救了我。我想如果不是你遞給我的那一疊錢，我是一定會去自殺的。你也許並不知道，我丟失的那一筆錢，是我大哥在部隊……，臨來的那一天，從父親手裡我接過了大哥的三千塊撫恤金，我對自己說：『大哥，我想我畢業了，無論如何也要完成你的心愿，讓鄉村更多的孩子上學讀書，讓爸媽過上好日子……』。可我，沒想到會成這樣，首先是我在剛開始上火車就受騙，那給婦女給了我一慣含麻醉的飲料，等我睡醒了，行李已經不見了，這你知道嗎？我非常痛苦，那天早上我也曾想過自殺，但我想那不是最好的方式，那樣帶給家裡的只會是更多的痛苦，所以我選擇了痛苦哭泣和哀求，而不簡單的死亡，而現在時間過去一年多了，現在我依然無法嘗還還你的錢，（也許你不並不在意，但那對我很重要~），不是因為錢的多少，而是這一份情一定要還，否則我一輩子不得安心。現在我家裡還欠下了一萬多元的債務，幸好我在這裡每個月還有一百多元的貧困補助費，可以很免強可以維持，這也是我活下來的原因之一！另外就是你，你所帶給我的希望，在那一瞬間，我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來，手握你所遞過來的錢。……後來，我曾去找過你好幾次，但你同宿舍的說，他們也很少見到你，現在，我終於見到了你。就在圖書館里，那一瞬間，我發覺你就坐在我的身旁，你知道我有多麽的欣喜嗎？它甚至遠遠超過了我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心情。就在那時，我注視你，可是你已認不出我來了。但我想，那並不重要，不是嗎？重要的是我還記得你，後來我送你回宿舍，你喝醉了，我知道你那時心情一定不好，你說了許多話，而沒有讓我有機會表達什麽，……夠了，我想說這麽多已經夠了，你明白我的意思，我想我欠你一份情（錢），也許永遠也還不清。舒寒，就在明天，會是我的生日，我在校廣播電台，為自己同時也是為你點播了同一首歌曲~！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用這種表達方式，說出我對你的感激。還記得你第一天把自己的錢交給我的時候對我說的話嗎？

你要，『勇敢面對它！！』

只有五個字：

卻夠我銘記一生！！

舒寒，我祝你永遠幸福，不要忘記我，也不要忘記它！趙曉蔓。年月日。」

「趙曉蔓，我怎麽會不記得我自己說過的話呢？」我心裡淡淡的自嘲著，一回想起那天早上與她相遇時的情景，我就忍不住笑了。「唉，那真是一個小女生，」我輕輕的搖了搖頭。扒完口缸最後一口學生飯，我毅然的站了起來，深深凝視了一下，這片我似乎不大熟悉的校園。

在口袋裡，我還裝著有另外一張紙。那是蔣校長親自遞給我的，上面寫著不多的幾個字，外加一個大紅印。一個權威的簽名。

濃縮起來就是一句話：你被開除了！

我被開除了，這是很正常的，再正常不過的事了。而且我知道最終的原因並不是我所犯下的逃學翹課種種劣跡~！而是我老爸他倒台了，正在受審，就要成為階下囚。而在他們之間，他和這個學校之間，曾有一個協議，就是為這所學校爭取到大筆教師建房撥款，但這事，在他有效任期里他沒能辦到。所以我也理所當然的也該走人了。

事情再簡單不過了~！現實這個江湖我怎麽會不明白它的規律呢？

就在我冷冷的收拾起書包就要離開時，知道了我的事。同宿舍那幾個認識半年卻很少談心的舍友們，竟湊了零碎的幾百塊錢遞在我手上，我愕然了一下，隨即死活也不要。最後宿舍長老黑最後對我下了死命令，你要是不收下，以後就不要來看我們！於是我猶豫了一下，收下了。但是我不能壞了給我自己定下的江湖規矩──「決不低頭~！」，於是臨走的趁他們不注意，我又悄悄把那錢壓在了的口缸底下，「我們永遠都是好兄弟。」我對他們說著分別的話。他們幾個一起送我下樓，站在大門口，我回望了下這幾張似曾相識又有幾分陌生的朋友們面孔，喉腔里竟有幾分瑟瑟的酸楚。

別了，我的大學生涯，別了，我的現實江湖夢~！我註定冰冷的走了過去，在即將要踏出校本院的一剎那，我最後回望了一眼那條在夕陽下閃著金光的有名的銀杏走道，黃昏下，它積滿了落葉無數~幾個背單詞的女生在邊走邊小聲的閱讀~~

我想我就是這樣離開了我剛讀了半學期的大學，身後還有一支歌在為我飄遙~~

「一生何求，迷惘里永遠看不透，耗盡我這一生，逐不到已拋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