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烏紗帽與小命
自開國起留下的規制一直到現在，大鄭王朝內的各個城池的守官或是刺史是可以蓄養一定數量的府兵的。
從前是為了國家安穩，現在戰爭少，這制度也沒廢。只是從前的府兵都是朝廷出錢幫忙蓄養，現在朝廷不想管了，都是刺史或收兵自己出錢。而至於養多少，但看這位刺史或守官的本事了，只要不超過一城刺史、守官的規制便好。
凌源城偏僻，過了凌源就是隴地，為了防著隴地，朝廷獨獨給凌源城刺史府多撥了一部分錢，幫助他蓄養府兵。
是以，凌源城刺史府內，共有府兵二百。
一部分是朝廷出的錢，一部分是凌源城刺史費直出的錢。
而今日，余悅歡先是派人圍了刺史府，后又是直接進了刺史府如入無人之地，竟連個阻攔的都沒有。
費直當這個刺史當了十幾年，凌源城內說一不二的土皇帝，怎麼會不知道這是出了事兒。
本應該在凌源城內消失的余悅歡，為什麼現在能出現在他的眼前？
心中有好些疑惑沒辦法解釋。費直強打精神迎了上去。
「本該是下官給大人踐行的，竟讓大人親自過來，是下官的不是。」
余悅歡瞅著他，「悄悄費大人這眼下黑得跟煤球似的，怎麼，沒睡好？作業是宿在那個美姬的房裡竟能讓費刺史一夜睡不安穩。」
語氣和昨日相比，有明顯的不一樣，費直聽了出來。
「余大人真是會說玩笑話。昨夜裡想著大人路上安危，本要親自給大人踐行派人護送去隴地的，卻沒想弄巧成拙，倒是攪得自己夜裡睡不安穩，讓大人見笑了。索性大人還未出發，下官現在安排也來得及，正有府兵二百，聽大人號令。」說著，費直腳底抹油一般就要離開。
余悅歡卻在背後扯了他一把，「二百府兵？」她說道：「你這二百府兵現在夠嗆能聯繫上，你也就不用去找他們了，找不到的。」
「大人，您這又是……」
「行了。」余悅歡有些不耐煩，「官場上的那一套別拿出來了，本官一晚上沒休息，剛才又跟一群來歷不明黑衣人周旋了好些時辰，彎彎繞繞的話說了不少，現在最聽不得你這些羅里吧嗦的寒暄，沒來由地繞的我腦門子疼。」
在此之前，費直客氣，余悅歡也客氣，兩個人就跟那滑不溜丟的泥鰍一樣，話里話外打著太極，半點信息都沒透露出去，半點錯處也沒讓人拿住。
而今日，余悅歡終於是沒了耐性，只想跟費直開門見山，少說一些那樣毫無營養的奉承寒暄。
客套話少說，不夠浪費時間了。
她招呼了一聲，「早飯好了沒有啊，本官這都餓了。」
費直臉上訕訕，腦門上有冷汗流出。
「下官辦事不力，今日起地遲了些。這就安排人去做早飯，余大人稍等。」
余悅歡卻伸手攔住了他，「算了吧。」她道：「費刺史的飯我可不敢多吃，昨夜差點將本官灌醉了，小命都要丟了。」
「我安排了人去做了，一會兒就送來。」
說一會兒那便是一會兒，孟嬌動作極快，沒讓余悅歡多等，便帶著餐盒飯食過來。
「大人，咱們在何處用飯？」
費直道：「大人，咱們去後院兒吧，那邊精緻好。」
「後院？」余悅歡反問，「那邊不光精緻好，還有機關吧。讓本官想想，同樣的一杯酒，為什麼你喝沒事兒，本官卻喝了就醉了。烈酒？本官咱們記著，費刺史喝起來也沒覺得怎麼烈呢？」
她四下看了看，他們此時正在刺史府的前院里，四周便是花草樹木假山怪石，景象還算不錯，便吩咐道：「就在這兒吧，也不麻煩了。」
費直還想說兩句，卻見孟嬌已經指揮著人搬來小桌、凳子，將餐盒飯食擺好了。
「抱歉。」余悅歡道：「本官是學醫的，有些潔癖，最煩身邊的東西不幹凈，冒犯了。」
費直連道不敢，額上冷汗都要流成小溪了。
余悅歡今日句句話都夾槍帶棒，卻偏還都說在點子上，他不敢反駁。
「請。」余悅歡擺出了個手勢，費直只好硬著頭皮坐下。
眼前早飯算是豐盛，粳米粥、雞蛋餅，清涼小菜夾在裡頭十分爽口。
太陽不算太大，現在也不算太熱，偶爾還能有那麼一陣小風吹過來，算涼快。
余悅歡吃得開心，費直卻沒動筷子。
余悅歡看著他道：「怎麼，怕我下毒不成？」
「放心，你是得上斷頭台的，我是不會動用私刑。」
費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大人，您……」
還沒等著說出開口求饒的話，便見昨夜裡跟在余悅歡的那個女護衛在余悅歡耳邊說了些什麼話。
費直心中忐忑，精明如他，此時也知道自己現在處在一個什麼樣的狀況中。
余悅歡停了之後，眉頭輕輕蹙起，罵了一句，「狡詐！」
她忽然扔了筷子，對費直道：「想求饒啊。可以啊。告訴我，你背後的主子是誰。」
費直雙目無措的轉動，心中閃過無數念頭。
背後主子是誰，說還是不說，說了得罪隴地，不說，今日怕活不了一命。
他現在正是緊張的時候，余悅歡便在這火上添了一把油。
「摺子本官已經擬好了，剛才才送出去，不要以為這邊離著盛京城雲壇遠，你還能有幾日喘息的時間。你該知道，本官傳一封摺子是不需要多長時間的。兩條腿的比不上四條腿的，四條腿的比不上帶翅膀的。」她湊了過去，「你猜猜，我摺子裡面寫了什麼？是奪了你的官帽，還是直接讓你上斷頭台。」
「慢慢猜，不著急，猜到了那就想一想，到底要不要告訴本官，你背後的主子是誰。」
費直喘著粗氣，想抬頭看看余悅歡的神色，卻是不敢。
他思考了半天，余悅歡也不去催他，重新拿起了一雙筷子繼續吃著剛才還沒吃完的半張雞蛋餅。
吃完早飯才走，沒吃完，當然就不走了。
她有足夠的時間。
終於，費直下定了心思。
「回余大人，下官……下官背後的主子，是……是隴地郡王。」
「隴地郡王？」
余悅歡的筷子又停下了。
「跟那兩位公子沒關係？我不信。」
烏紗帽跟自己的性命相比，費直覺得，還是自己的命要緊。
於是，便將自己在隴地那邊扮演的角色一一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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