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催發詩情

愛情催發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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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說過:可南從初中開始接觸古詩詞,初中接觸的當代詩人就只有趙麗宏。高中見到了世界大詩人詩集《在大海邊》和《朦朧詩選》。在平淡的生活中,在繁重的學習生活中,詩是高於生活的美好的東西,詩與愛情也密切相關。愛情是生活的奢侈品。真正的愛情是這樣。因為無聊、因為空虛、因為仿效而去找的愛情不是真正的愛情。可南追求的愛情是真愛嗎?雖然可南的愛情都沒有結果,但可南是懷着真摯的情感奔去的。可南要找的是泰戈爾、舒婷、席慕容、翟永明等等以及古詩詞中描寫的那樣的愛情。可南愛愛情,迷信愛情,它是可南生活中最高的理想,高於其他一切事情。可南喜歡的愛情詩也包括流行歌曲里的歌詞,是對愛情的抒發、描寫和升華。可南愛了,也寫了。

「在一間小小的屋子裏

在一間小小的屋子裏我就能把長長的厚積的過去

層層展開

在膝旁依次擺成

年代

日月

分分

秒秒

時間倒磁帶那樣倒回去

小屋裏就出現了

枯樹

村莊

夏日彎彎的小河

小山頂斜斜的冬天的太陽

你就會站在那裏微笑

然後拉起我又蹦又跳

然後淚就流下來

一直流到現在我的面頰

我纖細的憂傷

如一縷月光在窗前消失

於是所有的故事不再是故事

所有的往昔不再是往昔

你燦爛地再次走向可南

而生與死渾然一體

一如夜

所有時間的框架紛紛崩潰

當然你首先須給我一間小屋

並且讓我在半醒半睡的牆根半依半坐

讓小屋的燭光

忽明忽暗

1990年」

「愛是一種多麼深的傷害愛是一種多麼深的傷害

當一切過去還不能坦然從容

走進去是容易的

走出來卻如此艱難

盤桓綿延的是什麼

什麼又尖銳地楔入我

比時間更長久的是痛苦

浸透我又不能開口

這艱苦的歷程把我顛覆

我曾經是什麼如今又怎麼樣

失去的難以計數

把我頃刻間擊碎卻不重建

我只覺得自己荒蕪一片

只感到所有的責任都在我

而我又多麼不幸孤苦無告

執拗地原路返回檢查每一個細節

只是越來越糊塗

就讓所有的統統銷毀

誰,誰是罪魁禍首

謀劃了這一切又不動聲色

看它悄悄地殘酷進行

1990年」

這也是可南大學時寫的詩。可南考大學時候填的第二志願是山東師範大學中文系,結果卻被錄取到歷史系。所以可南沒有從中文系教授講師那裏知道八十年代中國詩歌的狀況。不知道那可南上大學的時候正是全國各大學校園詩人出現的時候。不知道出現了要「pass北島」超越朦朧詩派的中國第三代詩人。不知道校園詩人和校園詩社紛紛出現。雖然可南也參加了文學社,並且在校報上和大學生自己辦的雜誌上發表了幾首詩。可南沒有看過詩歌理論書籍,只是憑着感覺寫自己的事情,寫自己。

「有關父親(一)

(1)

「一直不明白為何對那晚上的燈光印象如此深刻。長出在山腳的小小村子黑漆漆的。我們的小茅屋那天很安靜。

「這是個奇特的夜晚。小煤油燈在牆上,象是眼睛默默望着我,分明有話要說。我不知道那晚它為何如此明亮。大片大片葵花樣金黃金黃的光輝,象是手掌,落滿我的身子。我只是突然想哭。

「我忘了我和我的姊弟們都是站在父親躺着的床前的哪個位置上。一定有什麼要發生,星星、樹以及可南們的小茅屋都想說,然而最終誰也沒有說。

(2)

「沒有父親的早晨真冷。當夜晚,秋霜下滿山坡的時候,我和我的小哥哥小弟弟就躺在地里了。我的母親和姐姐在切地瓜。她們把我們放在她們身旁。她們娘仨的棉襖蓋不嚴我們弟兄四個的身子。那些星星真冷。

「最恨有月的夜,無論我的母親和她的孩子們的哭聲多麼悲涼,月亮總是無動於衷。它在窗外,從這個樹梢移到那個樹梢,沒有一句安慰的話。

「沒有人來抱我——我總是望着別的孩子在他們父親的懷中撒嬌。

「沒料到那個夜晚所發生的就決定了我們要經歷這些,我沒料到。

(3)

「沒有父親,我的感覺是一片荒涼的土地。當跟着母親上墳的時候,我默默望着那燃燒的火紙,看它竄動火苗,然後熄滅,只剩下灰片,風起飛揚。

(4)

「我首先產生的不是對這個山村的愛、感激和留戀,它的大大小小連成一體的無邊的山嶺、崎嶇的羊腸小道和群山使我的母親在勞動時受盡苦難。我的母親說:『哪裏都有我落下的淚!』因此,當雨和露水來到這個村子及它的曠野時,我就莫名地憂傷。我不知道竟有那麼多的淚水。

(5)

「父親是慈祥的、疼人的,大手掌、寬胸膛------然而這對於我只能想像!它與直接的經歷體驗有着天壤之別啊!

(6)

「多想有一個人,時而對我頷首讚許,時而又說:不,我的孩子!多想有那麼一種愛,那麼一種溫暖。

「對父親的愛是一種什麼樣的愛呢?帶着敬畏?帶着怕?骨子裏的不可分割?

「沒享受過父愛,沒有對父親的愛。損失的也絕不僅限於這些啊!

(7)

「一位同學對我說:『你肯定早年喪父。』問她何以見得?她說:『你象。』

(8)

不是獻給父親。

1990年」

「有關父親(二)

行過一片平地

心裏一陣酸楚

幾年前,這裏生長著高大的柏樹

樹林蔭翳

那些荒墳給我印象最深

藏在樹林深處

隊列排得很有秩序

抱我在膝的父親

說是去去就來

哪知卻是一去不回

害得我們兩地分居

不得不常來看他

兩人便聊來聊去直到父親點起他們的燈仍不盡興

其實這只是幻覺

真實的情況是可南一點也記不起他

早先的墳地也早已種上莊稼

於是就孤單地往回走

才聽到一聲叫喊

我的父親

一身乾淨打扮站在地頭

老人家伸手拍拍我的額頭

使我一下子記起父愛

想到二十多年沒見

不知其間竟如何忍受

1990年」

「有關鄉人

人頭攢動的隊伍里

只是找不到你

不是活着時才被如此禮遇

你忸忸捏捏不知如何是好

沒有人知道你躲在高處

依然淡泊並且微笑

使整個隊伍生輝

使活着的人自愧不如

關於生從來就有人吵吵嚷嚷

一面大聲發表意見

同時又一籌莫展

你默默無語

活着並且微笑

直到這時也不知總結

若有什麼信條

也將簡單樸素

1991年」

「我的母親

我快速生長高過母親

懷着痛楚的心情

看着老人家日益矮下去

雙臂如柴佈滿老斑

母親倒頭便睡

有時又徹夜不眠

翻來覆去的響聲使我心驚

不再冷靜和善解人意

即使細小的事情也能觸動她的怒氣

執拗起來象個孩子

令人難以抵禦

儘管如此母親仍知道

如何愛我

在我遠出的時候

依然放心不下

戀戀不捨

1991年」

「山雨

這是賜給雨精靈的小小夜晚

它們乘着看不見的傘悄悄落下

不作聲的山岡、尖尖的草片和灰鴿色的屋頂

霎時成了它們跳來跳去的舞台

大大小小的樹

抖動綠色金幣

多麼響亮

雲間點起長繩燃的燈

在黑色的底子上揭開山林和房屋的一角

誰,誰在把戰鼓擂響

誰在白天裏吵吵鬧鬧

這時卻不見蹤影

從擁擠的山谷跳進來的風

悄悄摸進村子

來到院落

扣響家家戶戶的門

和我枕邊的窗欞

它們渾身濕透

難以捉摸

干著惡作劇

而狗躲在大門下

火氣旺盛

又無可奈何

這是我們山村獨有的喜劇

每年夏天巡迴上演

那些演員各具特色

興緻勃勃

直到山上響起溪水的鈴聲

仍聽到他們一個個唧唧喳喳撤回

並且說時候不早了

改日再回

1991年」

「鄉村有感

「我魯中南丘陵的村子,是我祖先千里尋找的歸宿。

「他們從洪水和飢餓泛濫的平原上迤邐邇來,凄苦的故事太多,睫毛下是支撐不住的憂傷。

「我看到他們一片片跪在這塊土地上,祈禱的聲音裏佈滿淚水,猶如露珠在山與山,嶺與嶺之間。

「泥土、眼淚、血、不幸、枯枝和草搭起一個窩,風雨來時它們一個勁地搖晃。

「掘出每一塊土都有頭顱和肢體的骨頭!它們靜靜地發出白花花的光。

「只要活下去!這樸素和基本的願望從沒有得到滿足。從一個朝代到另一個朝代,我的一代代祖先排成對,一個個地從地面走進地下,帶着痛苦,帶着乾癟的空腹。

「他們長期被禁錮在黑暗中,活着這樣,死了也是這樣。

「這些靈魂,個個上面刻滿憤怒。

「我是坐在現在與過去的交叉點上,坐在村北山上一塊巨石上冥想。山中夏天的晚風吹着。我在這裏,沿着時間的長河逆流而上,走進一個幽深的洞。洞中牆上滿是壁畫,壁畫里是一個個的靈魂。只要我閉上眼睛,不遠處就響起書頁翻動的聲音,象是在回溯歷史。

「在我身上,祖先的血液嘩嘩作響。因此,那千百年傳下來的憤怒和願望便傳到我。我是什麼?其實我就是千百年來的辛酸和痛苦,千百年來的壓抑和願望。我的力量就在這裏。我與其他所有悲苦的生命息息相關。

1991年」

「陽光

無聲無息

從高處流下

有一種意想不到的溫柔

1989年」

「觸電

擦肩而過這是僅有的時刻你象一陣疼痛出現在我清涼的感覺里抬頭望你時我的眼睛一定很美

不知道我失態了沒有

1989年」

「你頑固地站在那裏

你頑固地站在那裏

堅守一方

象一棵樹表情冷漠

對過去的日子不發表感慨

對未來的路不提出設想

對你我之間的事守口如瓶

1989年」

「我的誕生

「我來了,象水來自山間,那麼清澈;象鴿來自天邊,那麼純潔。

「我是一首詩,誕生在一個夜晚,溫馨的夜晚,遙遠的一個山村的夜晚。

「我是一首歌,無聲的歌,有形的歌,在故鄉黃昏時升起,從那有着淳樸的土屋和濃密的樹的背景上升起。又彷彿是一縷炊煙,一個村邊池塘里白鵝清亮的叫聲,一個它的揚起翅膀的優美動作。

「我芬芳,家槐花的芬芳;我淳樸,山野蒲公英的淳樸

「我來了,透明、純潔、溫馨、芬芳、淳樸。我的到來美化了這個世界,美化了這個世界中的一個村莊,村莊里的一座小土屋。

「我使這個土屋從此盈滿了溫暖,使我的母親口中的飯菜香甜,使我的父親,這個飽經風霜的中年人的雙手在握住鐵杴時有力,使他在抱起我時顫抖。

「我告訴這個世界:我來了。

1989年」

「我所熟悉的日子

我所熟悉的日子

象我的兄弟

渾然不覺中降臨

如此親切

打動我的心

1989年」

詩就是可南自己的孩子,每次讀到自己以前寫的詩都依然有親切感。可南寫詩歌有時在室內,有時在花園中、大樹下、冬青旁的石凳上。尤其春天,流連忘返。到處都有可南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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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南的悲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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