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來者不善
第七章來者不善
有的人總是躲不過的。
宋甜開了門，手電筒的光線刺的她擋了擋眼睛，隱隱看見一個矮小的輪廓站在外面。
「你媽呢，咋不敢出來了？」那人撞開了宋甜，一下子就擠///進了院子里，站在正中央大喊起來，「李萌，李萌，你快出來，把自己男人送進監獄里，普天下哪有你這樣的女人！擱在舊社會，你就該浸豬籠！」
宋甜冷笑了一下，打開她亂揮的手，「奶奶，這可不是舊社會，我媽咋有本事把人送進牢里，不如你上警察局問問宋大力都做的什麼事吧。」
那人呦了一聲，顫巍巍的側過頭，用渾濁的眼珠子打量著宋甜。她裹了一件棉衣，十分臃腫，顯得背更駝了。
這是宋甜的奶奶，七十四五了，村裡人大多不知道她的名字，便跟著宋家的姓叫她宋婆婆。宋甜卻知道她叫趙三花，因為她排行第三。
「你牙齒倒是怪尖的。」趙三花冷笑道，心裡頗為輕蔑，一個撿來的娃娃罷了，是圓是扁還不是自己家說的算。
用不著和她計較，今天來是有正事的。
趙三花朝屋裡走去，正好撞上了聞聲前來的李萌，李萌不安的搓了搓手，說道，「媽，你咋來了？」
「我還不來！我再不來大力都要被你折騰死了，宋家就著一個獨苗，他出了事可就斷了根了！明天你就和我去警察局，把大力保出來。」
再把宋大力放出來？
宋甜扯了扯嘴角，想的倒美！
「奶奶，他殺人未遂誰能保他，你要是不嫌丟人就把這事和村長說說，看村長能不能把他保出來，我媽可沒這本事。」
趙三花被刺的心裡堵的慌，拿眼睛瞥了下宋甜，猛的伸手在她手背上撓了一下。「有你這個小輩說話的份嗎？別以為我老婆子不知道，都是你攛攛的！你爺要是在看不扒了你的皮！」
宋甜的手背被撓出了血珠子，嚇了李萌一跳，態度也強硬了起來，「要去你自己去，我們三個在宋大力眼裡根本就不是人，我是不會去的，他死在牢里正好。」
「好、好，你們兩個黑心腸的。」趙三花眯起眼睛，拿手指著兩人，怒不可遏，「信不信我在你們門口弔死了，叫你們也進去陪著大力坐牢！」
趙三花衝出大門，往地上一躺，不偏不倚的擋在了正中間，一拍大腿吆喝道，「來人吶，快來人瞧瞧啊，媳婦要害死婆婆了，她要把我弔死嘍，好和姘頭貪掉我家大力的家產阿！」
家產？
就宋大力那窮的叮噹響，他還有家產呢？
宋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上前就要關門。夜裡涼，趙三花要待就待在外頭吧。
見她要關門，趙三花眼尖的直起頭，迅速的拿腳卡住了門，一邊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門咋關不住呢？」宋甜喃喃道，故意忽略了那隻穿著灰布鞋的腳，推著門扇，又用力的掩了幾下。
聽著趙三花的嚎叫聲，宋甜十分疑惑的抬起頭，「奶奶，你叫什麼，大晚上的，別把鄰居吵醒了。」
趙三花捂住腳，扒開襪子一看，已經被撞出一片紅印子了，狠狠的的瞪了眼宋甜。她現在總算知道了，這個養了十幾年的還是個狼崽子呢！
若是以前，她一定要好好收拾這個白眼狼，奈何她心裡裝著宋大力的事。
「李萌吶，大力和你過了十幾年了，咋能一點感情也沒有呢？算是娘求你的了，你跟著我上警察局去，你要是說不追究了，說你還願意和他過，那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了這事。」
「媽！」李萌咬牙，「宋大力他要和我離婚，他早就出軌了。」
趙三花愣了一下，隨即說道，「……那也不是全是大力的錯，畢竟你不下蛋，倆女娃也不是大力的種……你不能看著我們宋家斷子絕孫了。」
茫茫的夜色里，李萌覺得渾身發涼，一陣陣的冷風刮到她身上，凍的她牙關打顫。
她就是再保守，也不會荒唐到認為男人出軌是理所當然的。
這十幾年，李萌自認為她盡到了一個妻子的責任了。就因為沒有孩子，她心裡極其愧疚，即使宋大力再怎麼打罵她，她從來也沒有反抗過。
她一直以為宋大力只是殘暴，卻沒想到他已經喪心病狂了，竟然想要她和兩個孩子的命。
再到後來宋大力被送到警察局，李萌覺得不安，但心底卻有一個隱秘的想法。
……這樣也挺好的，其實她們娘三個過日子也挺好的。
李萌道，「媽，我既然生不出孩子，那離婚就成了，我也不會死皮賴臉的賴著你們，你們也用不著害我和孩子的命！」
「你要離婚？」趙三花尖叫著，不敢置信。
兩人在外頭吵鬧了一陣子，已經又不少人被驚醒了。宋甜看見鄰居家姜大伯的門開了，一連出來幾個睡眼朦朧的人，高聲喊道，「這是幹啥呢，還叫不叫人睡了？」
「來的正好！」趙三花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李萌，「她要離婚，我活了一輩子了也沒見過女人要離婚的，李萌，你別是昏了頭吧？」
沒等說話，姜大伯先笑彎了腰，抑制不住的抖著肩膀，片刻后暢快的說道，「趙大姐，我看你才昏了頭吧！你家大力今天都被警察抓走了，臨走的還光著屁股嘞！他和那個女的一塊進去的，村裡都傳遍了，你別是還不知道吧？」
趙三花愣住了，她接到宋大力的電話就上警察局去了，宋大力只告訴她在王紅芳被抓了，沒想到這樣狼狽。
……這要是離了婚，宋大力還上哪兒去娶老婆去？
「趙大姐，聽說他犯的事還不止這個呢，都直接拘留了，還說要判刑嘞！該不會是在外頭欠高利貸了吧，那你可得小心點，別被討上了門，現在要債的手段可狠的很！到時候我們可沒錢給你湊棺材錢！」
趙三花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跳起來給他一爪子，惱怒道，「我家的家事輪不著你說話，李萌，我就問你，你到底去不去？」
生怕李萌猶豫，宋甜先一步打斷，斬釘截鐵，「不去。」
她同舅舅把宋大力送進牢里，肯定沒有再放出來的道理。
宋甜的態度堅決，讓趙三花險些一口氣沒上來，冷笑，「好，真是把你養大了，趕明我讓村長來，把你的戶口從我家移出去！」
「得了吧趙大姐，你快回去吧，我明個還得下地呢。你要是再鬧的我們睡不著覺，我可就要和你要債了，你家大力還打著我的飢荒呢，五百二！」
趙三花嚇了一跳，習慣性的摸了摸口袋。
她也沒什麼錢，平時全靠種地的收入，但凡有富裕的都讓宋大力拿去了，要她還這錢，無異於割她的肉。
「行，你們等著。」趙三花緩緩掃視了一圈眾人，瞪著眼睛的喊叫，任誰都能看出她色厲內茬，「我倒要看看大力坐牢了能得著你們的什麼好！」
趙三花走了，宋甜謝過了姜大伯，關了門走進屋裡。
今天的結果是不錯的，起碼李萌對離婚已經不是那麼抵觸了。
兩人要準備早上出攤，進了屋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宋甜喊醒了宋景，匆匆的收拾妥當了。
李萌洗了把臉，眼睛里有不少紅血絲，看得出昨天是哭過了。宋甜看的嘆了一口氣，幫著她將推車弄到了地方。
村裡很少有人會來買早飯，宋甜只好去了鎮上，用了將近二十分鐘。
宋甜選了一個路口，正好是兩條路交際的地方，有不少的行人經過。
李萌熱上油，將包子一煎，香味飄出了老遠。不一會就有人來瞧，宋甜特意將包子翻了個面，將煎黃的那一面露出來，配上滋滋冒油的肉餡，那人很快就咽了一口口水。
「妹啊，你這煎包咋賣的？」
宋甜急忙說道，「四個五分錢，大哥再來杯豆漿吧，新鮮純手磨的，兩分錢。」
為了搭配，宋甜還從村裡買了豆漿，挪到鎮上準備多買一分錢。
那人猶豫了一下，看了眼火候正足的包子，點了點頭，「行，給我拿一毛錢的包子，再來杯豆漿。」
李萌給他裝好了包子，將錢拿在手裡，還有些不敢相信，扭頭看了看宋甜，「甜甜，咱這就賺錢了？」
宋甜朝她笑了笑，「還真是。」
李萌的煎包做的一絕，上一次她死後的十幾年裡，宋甜都沒有吃過能和她相比的煎包。
到了七八點，人來的更多了，擠在推車前嚷嚷著。李萌起初還有些局促，一忙起來就顧不得了，她煎包子，宋甜算賬，一上午的功夫就賺夠了小推車的本錢，更有不少人問李萌明天還來不來，大有回頭客的架勢。
「甜甜。」李萌深吸了一口氣，神色鄭重，「我想好了，我這就和宋大力離婚，咱們既然有了這個生意就不愁了，我再攢些錢，送你和小景接著上學，你也要高考了，不能讓宋大力耽誤了你上大學。」
八十年代正好趕上了高考的黃金時代。
高考，正是宋甜改變命運的一個轉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