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就在張人健去送區志斌時,徐遠洪接到中國銀行鞍山分行一位副行長的電話,說是收到一張從香港開給鞍山市進出口公司的信用證,問徐遠洪怎麼處理。徐遠洪還真像丈二和尚似的,不知是怎麼一回事,他簡單地問明了情況,就告訴對方等弄清楚了再給他回話。他估計這一定是張人健這小子乾的,整個公司也就只有他真正接觸過幾個外商。他只好招呼於萍進屋,於萍一進來,還以為他是象以往那樣想她了,想跟她纏綿一會兒。就徑直走到徐元洪的身後摟住了他。

「好了,別鬧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趕緊去把張人健給我找來。」徐元洪把於萍的手拿開,對她說道。

「你跟我來什麼勁。我又沒招你。」於萍十分納悶,又覺得有點委屈。自己本來好心安慰他一下,卻受到了無緣無故地訓斥。

「對不起,我的大小姐,你就別再給我添亂了,是我不好,這種行了吧?」徐遠洪也感覺自己有點失態,馬上挽回一下。

「張人健一早就沒來公司,好象是與袁助理一起去機場送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那你看見他回來,就讓他馬上來見我。」

看著他那一腦門子的官司,於萍只好訕來來的出去了。

張人健一回到辦公室,還沒來得及坐下歇會兒,於萍就過來了。

「張人健,你最近做什麼錯事了?徐總好像很生氣,讓你一回來就去見他。」

「也沒幹什麼呀?你不也知道,這幾天盡做三陪了。於姐,你聽沒聽見點口風,給我透露一點,讓我心理上有點準備。」

「我也沒清楚,好像是有關銀行什麼證的事。你就別瞎猜了,趕緊去吧。別怕,就真有什麼事,也有你於姐在這給你撮著。」她倒顯得挺仗義,讓張人健對她真有點刮目相看。

一進徐總的辦公室,看見他那張從沒有過這麼嚴肅的面容,心裡也真有點打怵,猜不出惹了什麼禍。

「張人健,你跟沒跟外商簽什麼合同?」徐遠洪直截了當地問道。

「合同可簽的多了,有好幾份呢。不知你問的是哪一單?」

「就是跟香港方面簽的一萬噸生鐵出口合同。」

「噢,是有那麼一單生意,不過那是一個印度人在香港開的公司。怎麼了?出問題了嗎?」

「問題大了!你是怎麼搞的?什麼還都沒落實就讓外商把信用證開過來了。你說怎麼處理吧?」

張人健這才清楚,原來是那個在香港開公司的印度商人把信用證給開過來了。是為那一萬噸生鐵的生意。金額是一百零六萬美圓。

可能是中國銀行鞍山分行也從沒接過這樣的信用證,他們也十分重視,才特意通知徐遠洪,想向他討教如何處理這樣的事情。因為這類直接出口的業務都是由省級進出口公司負責,市裡根本沒有這個權力,他們也從沒接到過這種信用證,所以銀行肯定也是被弄得不知所措。

「那有什麼,想做的話就繼續做下去,讓中行把這張信用證接下,不想做的話就給退回去。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貨源我可以去找,出口許可證也不是搞不到。這次在廣州我真就見到一張五萬噸的出口許可證。」張人健無所謂地說道。

「你說的倒輕巧,好啦,你也不用跟說旁的。你先讓袁凱剛告訴財務到銀行找個理由把這張證給退回去,你自己再馬上去北京給外商解釋清楚,別惹出什麼經濟糾紛來。這可不是件小事。你今天晚上就走,千萬別耽誤了。」

張人健這時已經十分理解他的心情。他現在根本沒有心思去做這樣大的生意,因為做好了,那是沈鐵芳的功勞,做砸了,還得由他承擔責任。

事實上徐遠洪真就有那麼點意思。如果說在半個月前,能收到這張信用證也許還能對他的仕途起點作用,現在是生米已煮成熟飯,一切都與事無補了。也真就有點冤枉了張人健這小子。

張人健是滿肚子的委屈,一出徐總辦公室,就跑到袁凱剛那訴苦了。

「袁助理,你看,徐總讓你告訴財務通知中行,找個理由把那張一萬噸生鐵的信用證給退回去。還要我馬上去北京把這件事情的善後工作做好。這活真是不好乾。好不容易接到一張信用證還得給退回去,你說我這怎麼跟外商解釋呀?」

「行了,少發點牢騷吧。我這不也是在強維持嗎。」他又忽然想起什麼事,說道:「正好,張軍現在也在北京,你去找到他,幫他跑一下海蟄皮的出口許可證。我怕他弄不明白,出什麼問題,還是你經驗多一些。」

張人健這才想起來,有一陣沒見到這位公子哥。原來是去北京跑批文了。估計是收購的海蟄皮如果出不了口,就會窩在手裡,徐總正為這事著急,這可是他經手做的生意。出任何差錯都會落在他的腦袋上,一不小心,就會正好讓沈鐵芳抓住小辮子。

其實就那點破海蟄皮,根本犯不上花如此大的氣力,去掉人吃馬嚼,還不知能剩下點什麼。當時張人健也不知這徐總是咋想的,幹了這麼一件蠢事。

「那他住在哪裡?我怎麼去找他?」張人健又問袁凱剛。

「他住在大都飯店326房間,你直接去找他就行。」

「對了,袁助理。我有一想法,咱們公司能不能在北京設個點,趁現在實際上還沒合併之前,我們在北京打開局面,即使是合併后,我們也能進退自如,有一個迴旋餘地。」張人健又向他提出建議。這也是為自己尋找一條退路,起碼可以能暫時脫離鞍山公司這潭渾水。

袁凱剛想了一下,「行,你先把前期工作做一下,到北京后再把具體情況摸清楚,如果可行,就這麼辦。」其實他何嘗不想在以後能掌握點主動。張人健的提議也正迎合了他現在的心境。

一出袁凱剛的辦公室,張人健趕緊去火車站跑票,今天的票可是真讓他費了點周折。因為正趕上外商洽談會結束,許多外商都要到北京轉乘飛機,所以本就卧鋪資源很少的鞍山站,更是有點捉襟見肘。好在他認識的那位主任全力幫忙,現從大連站調過來一張軟卧票,才沒讓他站著進京。

晚上五點鐘他到鞍山火車站,進了這一年來已經十分習慣出入,位於車站大摟左邊的貴賓候車室。那裡的工作人員已經跟他相當熟識了。

所謂貴賓候車室也就是在一個大客廳的屋子裡,四周放了一圈大沙發。沙發前面放著茶几。地上鋪著大紅地毯。平時一般也沒有幾個人在這侯車。張人健幾次坐火車回大連都只有他一人在這候車。

但今天不一樣,張人健一進這候車室,就看見沙發上幾乎坐滿了人,好在張顯環副市長的秘書小高這一段時間跟他混得挺熟,又正好坐在門邊,便小聲招呼他坐到身邊,才不至於顯得太尷尬。

他四下瞅了一眼,只見張顯環副市長與沈鐵芳都在坐。他的眼睛好象感應到什麼,原來那是汪惠文沖他的柔情一笑。他心裡核計:這小丫頭,本事還真不小,連市長大人都驚動了。其餘的人他就不怎麼太熟悉了。

火車快進站時,大家都起來往站台走去。張人健自然不敢衝到前面,只是跟在人群的後面,與小高邊走邊聊。

「這汪小姐的面子還真夠大的,連張市長都來給送行。」

「她要是有這麼大的面子,張市長還不得整天守在火車站當站長了,市長是送那位宋女士的。」小高給張人健解釋說。

「那這位宋女士是何方神仙?有這麼大的能量?」

「不是她有什麼過人之處,她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港商,不過她哥卻是大有來頭,是國家計委的一位實權司長。這才是真正的面子。」

張人健心裡這才明白,自己剛才是太小瞧我們這位張副市長了。他怎麼也比這位沈總的水平要高出一大截。

上車后,還真湊巧,張人健與這兩個女人都在一個包廂。這可又給了他更進一步接觸汪惠文的機會。

可能他倆是同齡人的緣故,再加上又在鞍山有過接觸,因此很快就象老朋友一樣聊了起來。

「唉,你怎麼也到北京?沈總沒跟我說呀。」她好奇地問張人健。

「你別老跟我提他,我可不象別人那麼懼他。我現在最煩的就是他了。」

「還挺有個性的,你就不怕我在他那給你上一線?」她笑著說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我暫時還不歸他領導。他要訓我,還得等一陣,看我有沒有耐心繼續在這待下去,而且我這次去北京也不是他安排的,我是另有任務。你在北京住哪?」

「我暫時在西苑飯店包的房。」

「是老樓吧?」

「你對那還真挺熟,對就是老樓,新摟我哪能包得起呀!」

「我在北京上的學,北京城裡的大小衚衕基本上都讓我跑遍了。」

「你是哪所學校畢業的?」

「清華大學物理系。那你又是在哪上的學?」

「我上的北京外國語學院,然後被派去英國進修。」

「噢,怪不得你英語說得怎麼出眾。」

「我也發覺你與其他鞍山人不太一樣。骨子裡還留有北京人的那股傲氣,這次去北京主要是忙什麼業務?」她回敬了一句。

「也沒什麼具體的事,主要是處理一些以前的遺留問題。」

「看不出,你這沒什麼官銜的,倒是挺忙,好象公司里的業務全讓你一人包了似的。也難怪你出門都敢坐軟卧。」她也十分清楚國內單位的出差規定。

「唉。這就是咱與別人的不同之處,非凡之人一定會有特殊待遇,就象你一樣,不也在這包廂里嗎?」張人健故做矜持地說。

「我這可是你們市政府請來的客人,不說是貴賓吧,也沾了點光,自然也跟你不一樣啦。」

「我的大小姐,當著真人就別說假話了。這也就是鞍山這座小城市,咱倆這點資歷還能唬一陣,到北京,別說象咱倆這樣的,就是司局級幹部,不也得騎自行車上下班呀!」

「那到也是,看樣子你在北京這幾年沒白待。」

「唉呀!這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去餐車吃飯吧。」他又對那位宋女士說:「大姐,你也一起去吧。」

「我就不去了,還是你們年輕人去吧。我上車時張市長特意給我送了一盒西餐,隨便對付一下算了。」她似乎有點炫耀自己的味道。而張人健從她這似乎又感覺出凌子身上的那種小氣。

從餐車上回來,那位宋女士似乎對張人健發生了點興趣,主動與他聊了起來。

「小張,你也是鞍山市進出口公司的吧,在那主管什麼業務?」

「我在那主要負責外貿業務。大姐你是做什麼生意的?」張人健有點好奇地問。

「我主要是做一些工藝美術品的生意,當然其他生意也做。你這次上北京是忙什麼業務?」

「有一單生鐵生意,外商把信用證都開過來了,而這邊什麼都沒落實,我這不還得自己去解決。這活也是忒難做了。另外還要跑一下海蟄皮的出口批文,我們公司今年在鮁魚圈收購了不少海蟄皮。」張人健不無抱怨地說。

「不順心的話,你跟我干吧。你可以做我公司的國內業務代表。」可能是他剛才跟汪惠文之間的對話,讓她對這個年輕人有了些好感,也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她發自內心地真誠邀請張人健。

「那真謝謝大姐的好意了,不過現在我還沒法離開,有不少我經手的事情還沒處理完。」這其實是張人健的推脫之詞,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女人的這種頤指氣使,這也是他最大的毛病,並使他又喪失了一個極好的機遇。假如當時他接受了這個邀請,也許他的人生不會走如此之多的彎路。非要碰得頭破血流才回頭。

話又說回來,那時張人健的注意力要是不全放在汪惠文身上,也許會認真考慮這位宋女士的建議。

其實這汪惠文並不是她長得如何漂亮,關鍵她的這種氣質,與張人健在念高中時的一位女班主任老師十分相似,這個老師可能是對他一生影響最大的女人,至今在他的腦子裡還留有一段美麗的回憶,她也是北京人。張人健對這老師的戀母情結一直到大學快畢業才逐漸變淡。但在他心理一直留下想找一位這樣的女性為伴的夢想,以彌補這段讓他終生難忘的記憶。這正是剛一見到汪惠文時,他就有種異樣感覺的原因。

雖然作為一個男人,他何嘗感覺不到沈鐵芳對這女人的寵愛,甚至到了有點無所顧忌的地步。但他根本沒把沈鐵芳放在眼裡,只覺得他不過是一時得志的小人,即使是有點政治頭腦,也幹不成什麼大事。而對徐元洪則有種知遇之恩的感覺。儘管他知道自己的實力是無法與沈鐵芳相比的,但從小就養成的那種桀驁不遜的個性,讓他無所畏懼。如果能在這女人與沈鐵芳之間插一腿,那不正好也出一下在鞍山受到的沈鐵芳那口惡氣。但事情的發展,卻讓他始料不及,這個喚起他美好回憶的女人,卻比他想象的要複雜得多,甚至讓他內心都產生了一種未名的恐懼。

這一路上他與汪惠文已經混到幾乎是無話不談的地步,不過從言談中他已感覺出這個女人的心計不一般,也絕非善與之輩,她的這種對男女之間關係程度的把握,與她的年齡有點不太相符,讓人始終處於一種不遠不近且垂涎欲滴的狀態,即使是她那能喚起男人生理慾望的高聳部位,也在不經意間能讓張人健碰到,但僅此而已。機會似乎永遠存在,彷彿再往前邁出一步就能窺到全部,而這一關卻是如此難過,這種欲罷不能的感受可能正是有點身份男人最致命的軟肋,許多人都在此陷入泥潭,不能自拔。此時的張人健雖沒有什麼可以炫耀的身份,但也有點不能自拔,好在他還有點靦腆的書生氣,還沒有完全做到無所顧忌,在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中,倒也沒讓他陷得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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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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