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灰色的天空 第七章 深林鬼影
一進入樹林，顧審便發現整個天空都暗淡下來，周圍的樹木好像突然拔高了十丈一樣，矗立著根本看不見尖，所有的樹木都是枯瘦的，只有寥寥幾片枯葉掛在上面。
地面上也鋪蓋著一層腐朽泛黃的落葉，顧審小心地踩在上面，眼睛不斷看向周圍，總覺得每一棵樹都像張牙舞爪的妖怪一樣，如同藏著吃人的妖物。
不知從何處吹來的幽風，順著顧審的衣袖縫隙口子鑽進去，顧審不得縮緊了衣服，目光緊張掃視著周圍的一切。
「君何~~~來~，可知妾身思斷腸~，咯咯咯」，一陣詭異幽怨的戲腔女聲從森林遠處傳來，幽慘嗚咽的笑聲如同細瑣的蟲子爬進顧審耳朵里，好像整個空間都是詭異的戲腔女聲。
顧審呆了一下，目光獃滯的一步一步往戲腔聲音傳來的地方走過去。
「君何~來?妾孤身思斷腸，斷腸人，思無情~~，君~~知不知。嗚嗚～，何人聽我訴說，埋此深林人難尋~，」，幽咽嗚聲似泣似訴，哀怨之音配上這詭秘的語調，寒意更重。
唦唦，顧審踩著枯葉一步一步地走來，終於看到了戲腔聲音的主人了。
只見高大的大樹中間地上，一雙幽深哀怨瞳眸正盯著顧審，眸子主人一臉清寒，長發如墨，綾紗黑裙下卻是看不清的黑色迷霧。
顧審獃獃地走了過去，黑紗女人仍然唱著，鮮紅如血薄唇輕吐裊裊哀歌，面容蒼白得不似人類。
顧審走近黑紗女人一步內，黑紗女人幽深的瞳眸中浮現出一絲異色，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微笑，慢慢站起來，蒼白的臉逐漸靠近顧審三寸之間。
如果這時候有人在此看著的話，便能發現黑紗女下半身腳足是黑霧一片，根本不存在。
顧審獃獃地看著眼前的黑紗女，只覺得她很熟悉，很親切，好像是親人一樣，心裡用力地去想，到底是誰，可怎麼也想不起來。
樹上的枯葉飄零落下，顧審看著越來越近的黑紗女人的臉龐，眼中浮現出一絲渴望又有迷茫和掙扎，垂下的雙手不知不覺中握緊了拳頭。
「呔！」，一聲金石交戈的聲音響起，一道穿著青色衣袍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樹林里，隨後一道黃色符紙快速地飛過來。
「砰」，黃色符咒擊打在黑紗女身上。
「啊」，黑紗女頓時痛叫一聲，吃痛地後退了幾部，抱住被符紙擊打地肩部，雙眼恨恨地看著那青袍身影。
「嗯?」，顧審迷茫的眼神終於清澈了些，看著眼前的一幕，有些迷惑發生了什麼?
青袍身影飛速跑到顧審身邊，此時顧審才發現青袍人是一個約四十來歲，山羊鬍子，發插木簪的道人打扮的中年人。
道人手持著一把木劍，微眯著的眼睛透出攝人精光。
黑紗女滿臉怒容，原本皎好的面容徹底變化，血肉化成腐爛的黑煙纏繞，兩隻怨毒的眼睛宛若藏針的蛇眸，黑色腐爛肉滴下液滴落在地上枯葉，立即升起縷縷黑煙。
青袍道人突然抬劍指天，木劍畫了一個玄奧的劍式，「天雷！」青袍道人嘴裡吐出兩字。
只見原本森林上昏暗的天空突然閃起道道閃電，宛如雷電靈蛇，照亮了整個森林。
黑紗女見到上空亂舞的閃電，怨毒的眼中浮現一絲驚恐，然而並沒有逃跑，反而雙手手指變成長長黑色的尖刺，嘶吼著向站著的青袍道人撲過來。
「轟」，一道閃電直接宛如蛟龍下海，一擊打中了撲過來在半空中的黑紗女。
黑紗女被閃電擊倒在地，身上燃起白色火焰，黑紗女痛苦之極，腐爛的面容扭曲成卷，哀嚎痛叫翻滾在地上，想要撲滅火焰。
可那火焰卻是越燃越狠，仿如跗骨毒炎將黑紗女全身燃燒起來，十多息后黑紗女徹底被燒滅，只留下燒得剩下半片黑漆漆的黑色菱紗在地上。
顧審看著那半片菱紗，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眼神獃獃地望著。
青袍道人將木劍插回背後劍鞘，用寬大的袖衣稍稍抹去了額頭上的汗珠，看著顧審這個只有自己大腿高的孩子，皺了下眉頭，沉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顧審聽到道人叫他，愣了下，懵懵的眼珠盯著青袍道人，有些不明所以。
青袍道人看了看顧審迷糊的樣子，額頭上的皺紋更深了，繼續道：「你家在哪裡？」
「家?什麼是家？」，顧審又愣了下，手指伸到嘴裡吮吸起來。
青袍道人挑了下眉頭，蹲下身來，仔細看著顧審，發現顧審瞳孔縮得很小，眼睛一片茫然。半晌才嘆息了一聲：「原來你是失了魂。」
顧審不明白青袍道人在說些什麼，可潛意識裡卻覺得這個道人是值得信賴的。
「也不怪你，這些突然出現的妖孽，就算是本道也被嚇得不輕，何況你一個稚兒。」，青袍道人站了起來，粗糙乾瘦的手撫摸了下顧審的頭，眼裡情緒很複雜。
顧審只覺得好像也有人這樣摸過自己，好熟悉，可是卻是想不起來具體情況，不由得眯著眼享受著道人的撫摸。
青袍道人沒有注意到顧審的異常，繼續道：「我要去陳家村，你先跟著我吧，把你送到那裡的治安廳，交給警察，到時候你就能找到你父母了。」
青袍道人看了一眼顧審，見顧審雖然很迷糊，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笑了下，輕聲道：「跟在我走吧」，然後便邁步往前走。
顧審連忙跟著走在青袍道人後面。
青袍道人見顧審雖然得了失魂症，但卻自有靈心，捋了鬍子道：「小子還算機靈。」
兩人一邊走，青袍道人一邊道：「小子不記得自己名字了，本道卻也不記得了，本道自幼只有一個道號叫青梧子，打小跟著師父在山上修行。」
青袍老道說到這裡，揚了揚鬍子，有些唏噓道了：「可惜我那師傅雖然每天刻苦修行，可要逃不過黃土一捧，本以為我也會這樣，卻是沒想到今天卻突然感到了這天地的氣機，一下領悟了天雷神通。當真是天不棄我老道啊！」
青袍道人仰天一嘯，有說不出來的得意與張揚。
顧審看著青梧子這番莫名的舉動，黑色的眼珠子轉啊轉啊，依然沉默不語。
一路上，青梧子說個不停，倒是與他一身正氣凜然的模樣不同。兩人走走停停，倒是沒有遇到怪異的事情。
兩人走出森林，走上另一條偏僻的道路，顧審也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好像關於以前的事情都忘記了。
青梧子說他這是遇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導致自己暫時忘記了記憶，不過只要再慢慢接觸自己熟系的事物就能恢復正常。
顧審似懂非懂，顯然有些想不太明白，青梧子也沒有在意，直到傍晚，兩人才看到了所謂的陳村。
遠遠的看見灰久房子在昏黃的日輝中，青梧子有些高興，笑眯眯道：「一路趕路，終於來到這裡了，也不知我那早早下山的師弟在這裡過得怎麼樣。」
看得出來，青梧子很在意自己那位師弟，不辭久行來到這裡找他的師弟。
青梧子高興之下卻是沒有注意到，整個陳村一絲煙火都沒有，也沒有燈火，寂靜一片。
顧審看著寂靜的陳村，雖然心裡感到一些不對勁，可是見青梧子很高興的模樣，終究沒有出聲說話。
兩人很快便來到陳村村口附近。
青梧子看著陳村寂靜的一片，終於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神情凝重起來，眯著小眼睛，低聲喃喃道：「不對勁啊，不對勁啊，這才剛過傍晚，正是鄉村人家吃飯鬧嗑的時候，怎麼這麼安靜呢？」
說完，青梧子有神情嚴肅地對顧審說道：「你在外面藏著，不要進來，我獨自進去看看。」
顧審看著這安靜的恐怖的村子乖巧地點點頭，跑到村子口一棵大樹下躲了起來。
青梧子見顧審躲了起來，也轉身過來，看著這寧靜如同荒外野墳的陳村，雙眼微眯，眼中精光閃過，低聲道：「老道倒要看看，你這村子里有什麼鬼？」
說完，青梧子將背後木劍抽了出來，彎腰伏身悄悄地鑽進村子里，很快身影就消失不見。
而此時，陳村深處，一座地宮裡，可見暗紅色濃稠的血液竟然在地宮裡匯聚成了一條血泉，血泉環繞著中間大殿，殿中一座詭異王位上，一個恐怖的黑紅色身影，突然開口道：「我聞到了腐朽的味道。」
王位下跪著的一位妖艷魅入骨的女子，穿著血紅色的禮服，酥肩半露，一襲黑髮挽髻，頭上還長有兩根小巧玲瓏的羚角，紅唇輕啟：「王上，何為腐朽的味道?」，酥軟倦懶的聲音讓人聞之便按捺不住，心生種種邪念。
「腐朽，是那位至尊專屬的東西，如今卻出現在這裡，」，恐怖身影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欲女，你出去迎接下那位殿下吧。」
「殿下?」，魅艷女子愣了一下，有些不太明白，往上看了一眼背對她王座的身影。
「你見到他的時候就明白了，去吧。」，王座下坐著的恐怖人影閉著眼睛，舉起一個裝滿血紅色液體的青銅酒杯，緩緩飲進嘴裡。
欲女不敢多說，起身行過一禮，妖嬈美妙的身姿慢慢離開大殿。
顧審躲在大樹後面，等了半天，也沒等到老道過來，此時天已經大黑。
顧審看著周圍樹影斑駁陸離，冷冷晚風吹進顧審衣縫中，讓他不禁寒意頓升，而周圍寂靜無比，心中的恐懼不由得慢慢升了起來。
顧審感覺周圍黑暗陰影處好像有看不見的東西在盯著他，那種目光宛若毒蟲侵爬在自己身上，惡意滿滿。顧審握緊了拳頭，眼睛死死盯著周圍黑暗陰影處，隱約可見冷汗從顧審臉上滑下。
那種黑暗之中的窺探的感覺更強烈了，邪惡的目光宛若實質，顧審甚至能隱約聽到陰影里的怪物竊竊私語聲。
顧審伸出腳步，踩在枯葉上，「嚓吱」，顧審頓時感到黑暗中怪物竊竊私語聲停止了，可是那種邪惡的目光仍然凝聚在自己身上。
顧審咽了下口水，不敢繼續待在這裡，咬了咬牙，決定進村去找那個老道人，也好過在這兒受煎熬。
顧審握緊了拳頭，抬腳便繼續往陳村走進去，隨著顧審開始往陳村移動，那種竊竊私語的聲音又出現了，而且更加肆無忌憚，吵吵嚷嚷的，好像惡鬼的詛咒一樣，連綿不絕。
顧審甚至感到那盯著自己後背的目光更加灼烈邪惡，好像要將自己吞噬了一樣。然而顧審卻是不敢加速腳步跑進陳村，慢慢緩著一步一步走進陳村。
終於走進陳村，顧審一下子就感到身後的那種灼熱目光消失不見，所有的詭秘私語都消散不見，好像剛才的感覺都是錯覺一樣。
顧審不敢回頭去看，伸手抹去額頭的冷汗，眼睛仔細掃向看了下陳村環境，頓時寒意透徹心扉。
原來這陳村裡面看到的景物和在外面看到的場景完全不同，顧審記得自己在外面看著這陳村還是白牆層房，錯落有致，雖然沒有一絲煙火人氣可也絕不是眼前這番荒蕪破敗的詭異景象。
顧審看著眼前這荒蕪的一片，斷壁殘垣，房屋塌陷破敗不堪，倒塌的梁木腐朽成枯木，就連塌陷房屋瓦礫上都長滿了荒草，過道上更是野草叢生，只能隱隱可見原有的道路蹤跡。
顧審心中緊張至極，握著的手都泛白了，眼睛緊緊盯著周圍風吹草動。
顧審不敢站在路中間，慢慢來到一處斷壁殘垣下，躲在草叢裡看著周圍一切。
此時月明星稀，荒村原本寂靜的氛圍突然變化了，隱隱有喀吱的聲音不斷響起，就像是有東西從翻動一樣，詭異不已。
顧審緊張地看著，不敢妄動，只見月下荒村地上竟然伸起薄薄灰霧，將整個村子襯托得更加詭異非常。
窸窸窣窣的聲音漸漸響起，隨著薄霧漸漸籠罩了整個荒村，又要奇異的聲音從各處傳起，顧審目不轉睛地盯著荒村。
突然，顧審一下子捂住了嘴巴，雙眼瞪得極大，驚恐地看著前方。
只見一個穿著灰白色的枯瘦蒼白的人從地下站了起來，一雙眼睛如同惡鬼一樣凝雜著恐怖怨恨，身形僵硬緩緩地向著村子深處走去。
在蒼白詭異的男子起來后，周圍的草地也陸陸續續地爬起類似的人類，不，或者說死人。
顧審甚至親眼見到一堆張滿青草瓦礫土堆竟然從中伸出一隻枯瘦蒼白的手掌，撥開上面的土石，一個雙眼深陷，面色蒼白枯瘦的白衣男子從中爬了起來。
顧審不敢大聲出氣，用力的控制住自己呼吸的力度，哪怕他現在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了。
這時一隻枯瘦蠟黃的大手突然從後面伸了過來，一下將顧審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