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公元前264年

引子 公元前264年

古羅馬,原先是台伯河畔的一片彈丸之地。

傳說豺狼之子建立了羅馬,而羅馬也以她獨特的方式進行發展。想在地中海地區混出頭,那麼她必須要無休止地做到三點:

第一,征服;

第二,征服;

第三,還是征服。

因此,古羅馬的發展之路一往前行的代價,就是其他民族和羅馬平民奴隸的血與淚。資本的累積,往往不計代價。然而草木燃盡,餘燼復燃,熊熊烈火必將勢不可擋。

公元前264年,台伯河畔。

身處市井之地,酒徒三三兩兩,商人絡繹不絕,市民在露天市場前頂著朝天烈火與店主鬥智斗勇,討價還價。乞丐在路旁殘喘著微弱的氣息,彷彿已經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奴隸被鞭打著推上拍賣台,供其他商人、老闆挑選競價。烈日助長了喧囂,更削弱了平靜的力量。

如果不是接下來的「表演」,人們是不會甘心在大熱天氣置身於嘈雜鬧市的,尤其是今天,當地貴族迪希姆斯布魯圖斯佩拉暴病而死,留下了他弱冠之年卻飛揚跋扈的兒子——人稱「小佩拉」,以及他的遺孀。他的離去並不會讓百姓們沉痛緬懷,而是拍手稱快。佩拉一生壓榨百姓,巧取豪奪平民財產。他拆散了無數本應幸福的家庭,更是手上沾滿罪惡的鮮血。與其說天譴降臨,不如說佩拉的六尺身軀過於肥胖,由於長時間的酒肉飲食,導致佩拉的身體狀況非常糟糕,得重病而亡。

對於佩拉的離去,還是有人傷痛的,這份傷痛莫過於小佩拉。小佩拉在這一帶壞事做絕,占**女,強買強賣,買兇殺人,無惡不作。有父親罩著,他可以肆意妄為;敢與他作對的人,下場無一不悲劇。但是佩拉的離去,無疑使小佩拉失去了唯一的靠山,他以前得罪的人將瘋狂報復他。為了樹立威名,小佩拉只得為佩拉舉辦一場風光的葬禮。但是葬禮無論再風光,還是沒有光彩之處。小佩拉心生一計,為何不以生靈陪葬父親?但是先前有的貴族曾殺過動物,小佩拉即使這麼做,也不會有什麼用處。一番冥思苦想之後,小佩拉認為,只有用活人祭祀,才能使自己家族威名遠揚。

儘管平時小佩拉做掉過不少人,但是大多數都是平民。而公開處刑平民,絕對會引起極大的民憤。雖然小佩拉藐視法律,但是他不願冒這份風險。既然不能用自由人,那就用奴隸,小佩拉決定在父親的葬禮上處決戰俘,畢竟戰俘也是沒有自由的奴隸。於是他找到了當地民政官,希望用金錢購買將要被處決的戰俘。

小佩拉衝進行政官的辦公處,發現行政官正好在。兩人互相寒暄后,身長八尺,身材瘦削,一臉麻子而氣血不足的小佩拉俯視著身高七尺,體型強壯的民政官,有氣無力地說道:「家父亡魂未散,望貴官播送些許戰俘,吾欲殺生祭父。」

民政官:「請你特么說人話。」

小佩拉:「送我幾個戰俘,當然不會白收你的恩惠,我將來會報答你的。」

民政官冷笑:「就你?你能報答我什麼?把令堂拱手與我?」

小佩拉從腰間掏出二尺利刃,欲與民政官火併。民政官不急不慢地說道:「開個玩笑,你認真了?」

小佩拉怒氣未散,沒好氣地說:「你特么到底幫不幫我這個忙?」

民政官一臉壞笑地說道:「可以,不過你必須在集市民口舉辦葬禮。到時候我會通知百姓們來祭奠令尊的。」

小佩拉臉色發白,如果這麼做,這場葬禮將會適得其反,因為佩拉一代強人,死後居然在街頭舉辦葬禮,如果真的這麼做,小佩拉和父親將會名譽掃地。小佩拉克制著不頂撞對方,忽然想到,如果改變祭祀的方式,自己也不至於會被擺一道。此時,他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也就是在處決戰俘上面做文章。

小佩拉裝作服從的樣子,低聲下氣地說道:「好的,行政官大人,我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之後,行政官將自己手上的幾十個即將處決的戰俘中挑選了六個最強壯的戰俘,用繩子綁起來手腳之後讓小佩拉帶走,並讓幾個衛兵尾隨。

望著小佩拉離開的背影,行政官一陣竊喜,這次一定可以滅掉對方的風頭,讓小佩拉從此一蹶不振。

小佩拉回到宅邸后便讓自己的幾個雇傭衛兵去街上傳播自己將在第二天中午的集市上舉辦佩拉的葬禮,並讓戰俘手持兵刃,互相殘殺,不死不休。民眾雖然半信半疑,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心,想去佩拉的葬禮上看熱鬧。

第二天中午。

民眾逐漸等得不耐煩了,開始大聲吵鬧,埋怨小佩拉為什麼這麼慢。雖然絕大多數民眾與佩拉家族是勢不兩立的,但是他們今天只是來看熱鬧的,他們如同一群嗜血的狗,等待著鮮血的流下。

正在民眾怨聲載道達到**的時候,小佩拉帶著戰俘和衛兵出現了。小佩拉作悲傷狀,旁邊的家奴雙手恭恭敬敬地捧著佩拉的頭顱,民眾都向佩拉頭顱的方向吐口水。小佩拉怒上心頭,拔出兵刃威脅民眾。雖然小佩拉身材高高瘦瘦,但是看到他身後的衛兵,民眾還是作服從狀。民眾的目光投向了那六個戰俘,不由得議論了起來。

「這些奴隸如此高大強壯,佩拉的龜兒子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把他們賣了當農場工人不香嗎,一定要浪費物力人力,真是紈絝得不可救藥了。」

「那個帥哥我可以!」

旁邊的一個男人,大概是那個迷妹的丈夫,狠狠地瞪了一下自己的妻子,讓她本分一些。

戰俘們雖然成為了眾人議論的對象,但視若無睹。他們的眼神不再堅定,而是一種更加深邃的眼神,幾乎燃燒熊熊烈火。

旁邊的一個屠夫大聲催促道:「什麼時候開始廝殺啊?我還要回店殺羊啊。」

小佩拉猶豫了一下,大吼一聲:「安靜!」

「今天,是一個非常沉痛的日子,因為家父在幾天前不幸與世長辭了。今天為了祭奠家父的不朽靈魂,我們在這裡為亡魂獻上活生生的祭品。家父一生……」

「泥垢了嗎?別特么廢話連篇了,趕緊開戰吧!」民眾們不約而同地打斷了小佩拉的致辭,話鋒直指他們所期待的東西。

小佩拉氣得跺腳,擲出腰間的兵刃,刀插在了前排民眾的腳下。民眾噤若寒蟬,顯然受到了驚嚇。小佩拉也沒心情致辭了,既然大家想看戰俘殘殺,那麼就開始吧。

「把這群該死的奴隸解開繩索,給他們一人一把短劍。」小佩拉吩咐衛兵。衛兵有序地把戰俘們「解放」,又給了他們武器。

「……」戰俘們知道今天一定會死在這裡,於是一直保持緘默。原本無冤無仇且素不相識的六名戰士在不同的戰役當中被俘虜,而他們的姓名卻無從知曉。但是毫無疑問,他們是在於羅馬軍隊英勇奮戰時被俘虜的,本應釘上十字架,但是命運卻又給他們開了一個極其幽默又極其冷酷的玩笑,那就是自相殘殺,在羅馬人面前。

戰鬥的熱血本應在戰場上噴涌,生命的花朵本應在鮮血染紅的光榮戰場上綻放。然而勇士不屑於在市井之地揮灑鮮血,一旦這樣做了,那就是永生的污點。

戰俘們接過武器,面無表情地看著四周的嘈雜百姓。六名戰俘中,有人已蓄著濃密的絡腮鬍,也有人的面龐上還烙滿青春痘的疤痕。但是他們身上的共同點,就是高大威猛,面色沉著。

迷茫中,被身後的守衛推到中間,雖然被狂熱的民眾層層包圍,但在他們的周圍依然有一片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空地,大概是因為民眾擔心這些鬥士傷到自己,有意空出來的地方。

眾戰俘即將開始廝殺,他們並沒有擺好戰鬥的架勢,更沒有預判對方的招式,因為他們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在這片毫無榮譽的罪惡之地上,他們的生命,或許不再有意義。

戰俘當中看起來最年輕的一位少年,年齡甚至比小佩拉還小——對著喋血的眾人,冷笑一聲,輕蔑而並非空靈地說道:「命運什麼的,老子已經不相信你了。」

他的聲音引起了人們的興趣。一個高大健壯但遠不及他的男人對他笑笑,說道:「神明會時刻要了你的命,小夥子。你之所以將要迎接死亡是因為你不信神,而我好端端地站在這裡,就是因為朱庇特是我老大。」

少年低吼道:「誰dio你的朱庇特,你命由天不代表我不會幹翻你所謂的大哥。」

男人饒有興趣地看著少年,向小佩拉問話:「這個奴隸賣給我好不好,尊貴的佩拉大人。」

小佩拉不理睬他,面向所有民眾,深吸一口氣,有氣無力而又故作雄態地喊道:「戰鬥開始!」

鬥士們相互笑笑,隨即眼神黯淡了下來。他們生命的火焰不會在雙眼中燃燒,不是因為命運澆滅了火焰,而是因為勇士的火焰本來就在心中燃燒。

舉起短劍,劍刃朝天,眾鬥士們的咽喉中發出威懾羅馬的怒吼,向同伴們舉劍相殺。不是屈服,不是怒火,而僅僅因為他們想以榮譽的方式結束自己的不朽生命。

「淦!往死里淦啊!」「砍死那個雜碎!」民眾發瘋地叫道。

他人即地獄。眾鬥士們絲毫不被民眾所觸動,而是英勇地戰鬥。一陣短兵相接后,一名鬥士被刺傷了結實的小腹,口中一甜,含恨倒地,不再呼吸。血的氣息使觀眾沸騰,更是加強了觀眾的狂熱。人群幾乎要吞噬鬥士鮮紅的性命,以一種精神上的方式。

又是一陣打鬥。刀光劍影當中,鬥士的身軀左右律動,渴望一擊制敵。然後分成兩組,兩個鬥士一對一拼劍,另外三個鬥士圍成三角互斗。一對一當中,一個身高略高,而一身古銅色壯碩肌肉的鬥士劍鋒一轉,劍身向自己身後佯拖,另一個略矮的鬥士,一身硬如磐石的腱子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劍身偏向對手,而對手輕輕一閃,劍影迂迴,砍入了對方的鯊魚肌,切進了肋骨旁邊,頓時血液噴涌,鬥士應聲倒下。

「我去,這是拖刀術啊,以前在戰場上我也這麼解決掉對手過。」一個身材矮小卻十分健談的老者對身旁的兒子說道。兒子默默點頭,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戰鬥的每一個細節。

另一邊的三角互斗中,個子最高的鬥士被另外兩人雙雙捅倒,一劍不敵雙刃,倒在了這罪惡的土地之上。在土地上繁衍的人類,敗者的歸宿就是無窮無盡的土地。另外兩人近身搏鬥,誰料兩人都沒有防守,而是一人刺進了對方的小腿肌腱,而自己卻被割開咽喉。勇士血如雨下,愴然倒地。

兩位僅存的勇士起身,面無表情地擺好架勢,時刻準備對方的破綻。一番佯攻之後,兩人同時發起了攻擊。火石電閃之中,雙方激烈地揮劍搏擊,壯碩的肌肉使無數婦女為之驚嘆。

勇士揮汗如雨,今天的太陽甚是毒辣,妄圖遮掩勇士不屈的光芒。一陣激烈打鬥之後,紅色頭髮的鬥士手中的短劍刺入了對方的胸膛。

最終,只有一名勇士站在空地中央。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空氣中瀰漫著刺激而遲緩的氣息,使民眾極為驚奇。隨後當民眾反應過來之後,高呼「精彩至極!」「太能打了!」「這帥哥我可以!」

倖存的鬥士雙眼冷漠,在注視著這一切時,他深深感受到了自己對羅馬人的厭惡。同為人類,但沒有平等。有些人生來就是奴隸,或是與羅馬人作對而成為奴隸,在這世上,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

想罷,鬥士雙眼冒出火花,怒吼一聲:「萬惡的羅馬人!」

說罷,鬥士雙腿向前邁出,劍鋒直指小佩拉。

衛兵們及時阻擋了鬥士的襲擊,用盾牌格擋的同時,抽出腰間的短劍,想要結果了鬥士。然而還沒等他們發出攻擊,鬥士就砍翻了所有衛兵。小佩拉一臉驚惶地跑路,而鬥士並沒有追趕。

民眾轟然而散。鬥士嘆一口氣,雙膝跪地,毫不遲疑地,將手中的短劍,刺向了自己結實的小腹。當護衛隊趕來的時候,小佩拉從民政官的身後向鬥士的方向看去時,鬥士已經沒有了生命的氣息……

然而,在人類歷史上,一種惡劣的運動將開始流行——角斗。而在其中,被古羅馬人消遣的不是窮奢極侈的金銀魚肉,而是奴隸,不,是鬥士鮮紅的生命。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令羅馬人想不到的是,在三個世紀之後,將會有一場偉大的、英雄式、規模遠勝於斯巴達克斯的起義,一群餘燼鬥士帶領自由的奴隸,席捲羅馬,推翻暴政。

生而為人,誓掀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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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燼鬥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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