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活鬼騷爹亡妻棄子

第二十四章 活鬼騷爹亡妻棄子

娘親死後,楊祖旺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到處閑逛玩寡婦了。他一心守着吳寡婦,在吳家溝老老實實地跟她過起日子來。田間地頭的活,他雖這些年從沒咋做過,但也能做得得心應手,只是常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吳寡婦也沒少嘟囔他的不是?偶爾吵吵嘴,楊祖旺也知道讓著吳寡婦,常常哄着她開心。吳寡婦似乎覺得自己又回到了跟瓜蛋子一起生活的場景,她挺個大肚子,走在吳家溝寨子裏,很是自豪。可一些長舌婦總是在背後指指點點,論她長短。她也知道有人在背後說她不是,但她從不計較,只要是不當面說她,她便裝聾作啞。

臨近吳寡婦分娩的日子,秀才老爹提了只大紅公雞來,丟在他們院裏,吆喝他的兒子楊祖旺的名字。正巧楊祖旺沒在家,吳寡婦應聲從屋裏出來,見是秀才老爹,喜出望外地叫了聲爹,一臉堆笑地請秀才老爹屋裏坐,又說祖旺去地里幹活去了,估摸著要回來了,屋裏正做着午飯!請他進屋坐會兒。

秀才老爹不給好臉色,也不吭聲,轉身就走。

吳寡婦為叫住秀才老爹,心一急,踩空了屋前一級台階,跌倒坐地。隨着「啪」的一聲響,吳寡婦哎喲哎喲直叫起來。

秀才老爹背起手剛跨出院門,聞聲回頭一看,見得吳寡婦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秀才老爹心一軟,想去扶,但轉念一想,又停住了腳,在一旁瞅著發獃。

「他爺,我這看來是要生了,求你去叫個人來。看在孩子面上,你就幫我們一回。」吳寡婦強忍着痛叫喊。隨手解開了自己的褲帶,脫去一邊褲腿,墊在自己屁股下,斜靠着台階使勁地想把堵在她那裏撐得她死去活來的東西拉出來。

秀才老爹緩過神來,「哦」了一聲轉頭就走,走了一段,又返回來,在門口停住,聽着院裏吳寡婦的嚎叫,他開始着急了,拔腿便朝吳家溝寨上走去,邊走邊尋思看要找誰幫忙。

吳寡婦一遍又一遍地使勁,胎兒的頭堵在她下體口,就是出不來,疼得她死去活來。她看着敞開的院門空蕩蕩的,良久沒有個人影,心裏不乏掠過幾分失落,抬頭望上天空,藍天下朵朵白雲飄過,太陽照着大地,跟往常一樣安靜祥和。

她望着藍天,一肚子的話想問問這一如既往、亘古不變的天,可她一句也沒有問出來。隱約中她彷彿看到瓜蛋子飄蕩在雲朵里對她微笑,緩緩飄過屋頂,霎時間兩行清淚不由自主地從她眼角處徐徐滑落下來。

她真希望楊祖旺或是誰的身影能出現在她眼前,可是誰也沒有等來。她咬緊牙,強忍着疼痛,失落無助地用指甲生生地掐開她下體那層被撐得薄薄的、鼓脹的皮,再一使勁,那掐口處撕裂得更大,一個黏糊糊,血淋淋的孩子便像擠牙膏一樣被她擠了出來。

她露出了微笑,感覺一身輕鬆,俯下身,用儘力氣咬斷孩子的臍帶,又摳了摳孩子嘴裏的黏液,頓時孩子哭出聲來。

她連忙抱起孩子,一手顫抖著解開自己的衣扣,用衣服裹住孩子摟在懷裏。她望着孩子笑了,笑着笑着,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她感覺自己好生疲憊,兩眼不由得她不閉上。她好想睜開眼再看看孩子,可怎麼也睜不開,她只好摟緊孩子,聽着孩子的哭聲,帶着一絲微笑安靜的閉上了雙眼。

楊祖旺扛着鋤頭剛進院門,抬眼一看,見得斜靠台階坐在血泊中的吳寡婦頓時傻了眼。他扔下鋤頭,直撲過去,「白香,白香」地叫喚着她的名字。吳寡婦沒有一絲回應,卻驚動了她摟在懷中的孩子。孩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他抱過她懷中的孩子,摸着她冰涼的臉,落下了他為她而流的第一滴眼淚,心裏的愧疚感令他不得不抽泣哽咽。

當秀才老爹在吳家溝的寨上轉悠了大半天,找到合適的人來時,楊祖旺已為白香梳洗乾淨,穿戴一新地擺在一塊被他拆下來的門板上。這是楊祖旺第一次為她洗澡、洗頭、梳頭、穿衣穿褲,也是這一生中最後一次。他洗得很認真,洗了一遍又一遍;頭髮梳了又梳,梳落了一地青絲。做完這一切,他坐在白香身邊抽起旱煙,一口又一口,回想着他跟她一起的日子,看着外面的天空,心裏空蕩蕩的,孩子在床上哭他也沒有理會。

見着秀才老爹帶着吳家溝的接生婆來,他不搭理他們。他走進房裏,抱起孩子,交給秀才老爹說:「阿爹,這是你孫子,是白香用命生下的孫子,這回他可以進咱楊家的門了吧!你要認就抱走,不認我就扔了喂狼去,這年月反正我是養不活,也不會養!」

秀才老爹接過孩子,心裏五味雜陳,低聲默念:「咋是這個樣呢!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說完他慢悠悠朝院外走去。

接生婆見狀,搖了搖頭,跟了出去,嘆氣說道:「這都是命啊,一命換一命,可惜呀!老天哩!你不讓人活,可咋還那麼藍呢?看來還是來晚了。」

岔路口,接生婆跟秀才老爹道別,客套又自責,說沒幫上忙,過了氣;又誇孩子白嫩好看,將來肯定有出息;臨走還叮囑秀才老爹要好生照顧孩子,找個有奶的媽子幫忙餵養餵養。

秀才老爹抱着孩子,心中喜憂參半,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幸得這接生婆提醒,他猛然想起自家舅子的兒媳婦剛剛生過孩子,不幸未足月就夭折了,一定有奶水餵養。打定注意,秀才老爹抱起孩子便直奔王家壩自個兒舅子家去。

秀才老爹舅子家門庭緊閉。他叫了幾聲也沒人回應。時下正是收稻子的季節,秀才老爹估摸著一家子可能是下地干農活去了,便朝田地間尋去。

兩山合抱着黃沉沉的一壩稻田,一條小河將田野分成南北兩半。已收割完的田地七零八落地嵌在金黃色的地毯中,露出成排成行的禾穀腦;黑灰色的田土裂痕嶙峋,烈日下稻草垛一束束簇立田間,遠看像極了站立軍姿的士兵。

秀才老爹走在田埂上,朝他舅子的田地走去,驚起成群的蝗蟲和螳螂向稻田深處逃竄,一窩一窩的麻雀倉惶騰空飛起。彎腰垂在田埂上的稻子被他的雙腳撥動得左右搖晃。看到遠處稻田裏熟悉的人影,秀才老爹便大聲叫喚起他舅子的小名來。

只見一人直起腰向這邊望來,便高聲叫到:「姐夫,這大熱的天,你咋來了?」

稻田裏會面,秀才老爹講明事情經過和來意,舅子一家便急急忙忙收拾準備回家。

他舅子的兒媳婦抱過孩子,放倒一束稻草坐下,背過身去,把她那鼓脹得難受的**喂到孩子嘴裏,立馬孩子就不再哭鬧,呼呲呼呲吸吮起來。

回到舅子家裏,秀才老爹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他跟他舅子商量,將孩子交給他舅子兒媳婦照顧,等孩子脫奶大了再領回楊家寨去。舅子一家很是同意,也願意幫這個忙。

閑聊中,舅子說:「姐夫,前些天我去了趟縣城,聽人說共產黨就要打到我們這了,我們這很快也要解放了。」

「好呀,好呀,他們真的打回來了,打回來好呀,這樣我們就有個盼頭了。想當年他們路過我們這裏被老蔣追得到處跑,現在到處逃的該輪到老蔣了,真是風水輪流轉,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哦。」秀才老爹略有所思地說道。

「不過我聽說他們還要搞土改,分田地呢,不知道會不會把我們這些買來的地分了?」秀才老爹舅子吸口土煙,沉思著問道。

「你我才有多少地呀?算不得土豪劣紳,不用擔心。你我雖有些田產,那都是省吃儉用贊下的家業。共產黨不會為難我們的。再說當年紅軍經過,我們還資助他們錢糧呢!再不濟也不會恩將仇報吧!」秀才老爹不以為然說道。

「不說這些了,我們這些農民也搞不懂。這娃叫個啥名呢?你有文化,取個名吧!」秀才舅子在椅子角磕磕煙斗說道。

「時下秋高氣爽,他們這代是楊家家族中的「應」字輩,我看就叫楊應高吧,願這孩子將來高潔如雲,展翅高飛,別像他爹那樣混賬就行。」

吃過午飯,秀才老爹的舅子叫上兒子跟着他姐夫一行三人向吳家溝而去,準備幫襯楊祖旺下葬白香。雖說秀才老爹沒有認這個臭名遠揚的兒媳婦,但她畢竟給楊家續了香火,按理還是得埋進楊家祖墳的。一路上幾人商量著接下來辦理喪事的細枝末節和分工,走得是火急火燎,一刻也沒有停步。

可誰曾想,楊祖旺早已在院子裏挖了個坑,拆了四塊門板,把僅有的被褥鋪蓋都給白香裹了身,一起埋了進去。他靜悄悄地做完這一切,一把火點了這棟讓他多少有點留戀的木屋。當吳家溝的人發現房子着火,敲盆打鑼地來救火時,已經晚了,大火衝天,火勢蔓延開來,噼里啪啦炸響的火焰,像是在咆哮、訴說她的屈辱和不滿。

楊祖旺走了,走得悄無聲息,從此再也沒有回過苗疆來。有人說他去了南洋;也有人說他跟寡婦跑了;更有人說他上山當了土匪……對他的各種猜測、各種說法在鄉間流傳,一時間他成了吳家溝跟楊家寨那些長舌婦的閑談佳話。

轉眼間兩年過去,這裏真的解放了。地主跟富農的土地被分派給了佃農和僱農。秀才老爹跟他舅子被評成中農,因此,土地不出不進。

楊應高三歲那年,秀才老爹把他接回了楊家寨。從此爺孫倆相依為命地生活在一起。無論是下地幹活,還是在家燒火做飯,楊應高都圍着秀才老爹轉。後來寨里的學堂在政府的支持下重建,秀才老爹又回學堂教書了。

楊應高小時候跟寨里的小孩玩不來,那些調皮的孩子也許是聽了大人的議論,就給他取了個「騷蛋白毛仔」的外號,還時常拿他爸媽的醜事取笑他。漸漸地他變得內向起來,但讀書很是認真,正因如此,後來才上了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回到縣教育局工作。

閑話少敘,言歸正傳。瘋子楊應高趁趙老八跟趙福光熟睡之際悄悄綁了他倆手腳,劃開火鐮引燃一堆雜草,捏著草把就朝趙老八衣褲點去。火焰上身的趙老八頓時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發現自己已被人綁得結結實實,動彈不得,只覺背部火苗四起,皮膚火辣辣的陣陣刺痛。他嗷嗷直叫滿地打滾,企圖滾滅火苗,可火苗依然熊熊竄起,燒得他皮開肉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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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殤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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