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 拜訪
說來說去無非就是錢多錢少。
從前婆婆在的時候,他們因為錢鬧着要分家,現在婆婆不在了,他們又準備賣女兒。
窮鄉僻壤的地方,是不能指望每個人都思想開化的,因為生長的土壤已經決定了他們能看到的和想到的高度。
黎麥不想因為錢的問題糾纏下去,直接問舅媽:「你要多少?」
感覺到黎麥這麼痛快,床上的女人朝自己老公使了個眼色。
舅舅為人還算淳樸,抿著嘴唇搖搖頭,意思是他不好意思開價。
舅媽狠狠剜他一眼,把懷裏的兒子抱緊些,開口要價。
「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是要難為你,畢竟蝴蝶以後還要給我們養老的,這就得看她的良心了。我不要多,十萬就行。」
十萬一出口,舅舅眉毛擰成一團,沖着自己老婆直跺腳,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看着可憐。
蝴蝶更是嚇得瞠目結舌,別說十萬,就是一萬她都覺得好多。
她不知道自己的彩禮也就才八千塊。
黎麥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氣得是舅媽重男輕女把蝴蝶當做賺錢工具,笑的是舅媽目光短淺貪心也不過十萬而已。
「五萬,不行就算了。我把蝴蝶帶走對我來說是多了個累贅,要不是念在婆婆的心愿未了,我根本不需要管這樁閑事。」
說完,她立刻轉身,摸摸蝴蝶的頭,語重心長地說:「蝴蝶,你看到了,不是姐姐不想幫你,是你爸媽不放你走。以後你要怪就怪他們。」
蝴蝶眼淚汪汪地點頭,一點都不恨,懂事地讓人心疼。
黎麥從包里翻出一支筆送給蝴蝶,不再說什麼就準備走。
「五萬就五萬!」舅媽眼見到手的鴨子要飛走,趕緊出聲留人。
五萬對他們來說也一樣是個天文數字,有總比沒有好。
黎麥很了解舅媽這個人,剛剛那些戲碼不過是演給舅媽看,好讓她痛快答應。
「你想好了?不會反悔?」黎麥轉身,要求舅媽寫下字據。
「俺又不會寫字。」舅媽訕訕地說。
黎麥包里有紙有筆,唰唰幾下寫下來,讓蝴蝶念給他們聽。
「可以吧?沒問題就簽個字。不會寫名字按手印也行。」黎麥三下五除二解決所有問題。
舅媽小眼睛滴溜溜轉,「就這麼簽字畫押了?錢呢?」
黎麥直接從包里拿出五萬現金,讓她數。
她來之前就有這個打算,所以取了些現金隨身帶着,雖然不多,但到這裏就是巨款。
舅媽數好錢就開始抹眼淚,對着蝴蝶說她這些年的不容易,讓蝴蝶出去以後跟着黎麥好好闖,別忘了家裏人。
「你就把麥子當成你親姐姐啊!她把你帶出去,你在外面要是受了欺負就找她。」
舅媽喋喋不休地囑咐女兒,把黎麥當成他們家的救命稻草。
黎麥沒有再理會,跟蝴蝶約好三天後來接她,就從舅舅家離開了。
走的時候,舅舅的二女兒正好從外面玩耍回來,八歲多的女孩沒見過黎麥,但眼睛卻落在她身上移不開。
「娘,那個大姐姐真漂亮。」
黎麥跨出院子,聽到了身後稚嫩的童聲。
她想起自己離開的時候,蝴蝶差不多也是這麼大。
那會兒比現在還要窮,飯都吃不飽,但是蝴蝶會從家裏偷出吃的來送到婆婆家。
舅媽沒少因為這件事打蝴蝶。
想起往事,黎麥心裏堵得慌,婆婆慈祥和藹的笑臉近在眼前,可伸手一摸,都是虛幻的影。
小的時候雖然窮苦,可回憶是甜的,因為有婆婆,給她唱歌講故事,還會教她寫字畫畫。
婆婆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兒時讀的女子學校,還留過洋。
只可惜晚年凄涼,捲入歷史的洪流,和外公一起流放到山裏,過得清貧困苦。
舅舅不爭氣,不學無術也不思進取,後來撿到黎麥,成了婆婆的心理慰藉。
婆婆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和蝴蝶。
墳前,黎麥淚流滿面,她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傾訴的懷抱,也不能再找到像婆婆一樣能容納她所有的壞脾氣和負面情緒,願意無條件相信她的人。
濃濃的憂傷在心中瀰漫,黎麥拍下了許多照片,灰白世界沒有一絲生機,壓抑地可怕,卻又有一股無形的蓬勃的力量,似乎要衝破這灰暗的色彩爆發出來。
因為沒法辨別顏色,黎麥這次採風只能儘可能多的拍照。
兩天後,她通過多方打聽找到了當初帶她走出大山的那位美術老師。
她帶了許多禮品登門拜訪,老師已經認不出她。
等她自報家門后,老師眼睛一亮,說話的嘴唇都有些哆嗦。
「是你啊,黎麥同學。你現在在做什麼?還在畫畫嗎?」
黎麥本想說是,可眼前的黑白世界提醒她不能了。
「沒有了,我現在主要是在教學生。」她說了謊。
「哦那也很好,很好。」老師流露讚許的目光,和她聊了些過去的事。
自從離開后她就沒有再回來,和老師也斷了聯繫。
「哦對了,黎麥同學,前段時間有一位先生找到我,問了許多你當年的事。你看我真是老糊塗了,現在才想起來。不過,說起來也是去年的事了。」老師忽然記起一段往事。
黎麥的第一反應是季默馳,心咯噔一下,「您還記得他的名字嗎?」
「我想想啊……」老師有些為難,「他頭髮有點長,差不多到這裏……長得文質彬彬,戴眼鏡很斯文,談吐也非常有修養,哦他還是一位很出名的藝術家,是……是……」
老師不停拍著腦門,眉心間的皺紋擰成一團。
因為職業習慣,他對形象視覺上的畫面印象很深,但名字就真得記不起來。
季默馳是短髮,黎麥首先排除掉,再根據老師給的外貌特徵,她找出了聞韜的照片。
聞韜以前也是名人,要在網上找張他的照片不是難事。
「是他嗎?」黎麥把手機放到老師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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