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我在痛苦之中創造出了他。』

『他能理解真實的我，是我唯一的知心朋友。』

『是的，他是我心中另一個我。』]

菊池寬對此接受良好，畢竟晚期的龍非常後悔跟隨他和久米進入文壇，比起他和久米，他覺得他和佐藤春夫文學理念更為相同。比起他，龍還覺得久米是最懂他的人。

可那又怎麼樣？

他是龍一生的摯友，反之，依然成立。

[「我是……」畫面再次回到《恩仇的彼方》。

他接受了侵蝕者的力量。

——徹底被侵蝕。]

「啊。」中島敦覺得好悲傷。

他不笨，他清楚二重身接受侵蝕是為了什麼，也清楚接受侵蝕後會發生什麼。

「真是戲劇性，」□□的禍犬冷哼，「所有人都為了一個目的，到頭來卻變得四分五裂。」

「是啊，」作為當時所有人的目的，『芥川龍之介』感嘆，「足夠的戲劇。」

[鏗！鏘！

兵器交匯聲不停，揚起的灰塵十分囂張，給打鬥的人畫了花臉。

喘息、狼狽、發泄。

『是啊，我是出自芥川龍之介……』

『是在你內心中誕生的……』

將來到圖書館的一切淡化，加深前世的記憶與誕生的原因，如此，侵蝕者的計劃成功了。

如此，侵蝕者慢慢站起來，拿起了披風，幻化出了刀。]

[『芥川龍之介，你是一個膽小又敏感的人，你懷疑周圍的人都在否定自己，所以需要一個能肯定自己的人。』

他憶起，芥川龍之介對他說：「我有想寫的東西。」

他臉上洋溢的孩子般純真的偏執，讓他忍不住靠近，他溫和道：「想寫什麼？」

「小說，想寫典型的小說作品。」

他說：「那你寫便是。」

「但我很清楚，」孩子成了老人，歷遍滄桑，「誰都不期待我的小說。」

他接著道：「而且我也意識到了，自己終究比不上志賀老師。」

一模一樣的面孔要自信的多，卻無法給予經驗，只能評價，「你認為一切事物都必須是完美的。」

一模一樣的面孔要自卑的多，他沒有評價，只有經驗之談，「是因為大家都希望如此。」

被創造出來的人這樣說：「你太溫柔，不想辜負人們的期望。」

芥川龍之介說：「我只是害怕讓他們失望。」

他記得芥川龍之介當時從檐廊上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兩步，看著他的背影，那是很讓人奇怪的感覺。

因為他被芥川龍之介創造出來的價值是為了肯定芥川龍之介，而他沒有做到，似乎還汲取了芥川龍之介的生命。

『你一直渴望有個能肯定你一切的朋友。』

『結果，我從你的內心誕生了。』

『我對你來說，是心靈的依靠。但對我來說，你是我的全世界。』

這也十分奇怪，可明明奇怪，卻又很太自然。

——他們倆的位置交換了。

他被芥川龍之介創造出來，作為依靠。結果，他把芥川龍之介當成一切，他在依靠芥川龍之介的溫柔。

『所以我想要支持你那，堅強又脆弱的內心。』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你繼續奮筆疾書，沒有逃避寫作。』

『不，可能不對，依我看，你像是無法逃脫，甚至像是被小說，被文學囚禁了起來。』

他發出疑問：『我該怎麼辦？』

芥川龍之介也十分困惑：「我是誰？我會變成什麼樣？」

『即使知道寫作會消磨自己，你也只能選擇這條路，你的未來可能在這時候就已經決定好了。』

二重身，帶有靈異色彩的二重身，在這個時候或許就已經窺視到了自己主人的自殺。

黃昏的檐廊可真美，有白鶴西歸，吟唱莊嚴的詞調。

「我到底該怎麼辦？」芥川龍之介問他，帶著急切，「我已經不能變回人們所期望的芥川龍之介了。」

「你為什麼會這樣！」他很生氣，「為何到了這個地步，還要回應人們的期待。」

他是名壞的二重身，厭惡主人消極的姿態。

「一定是因為……我只剩這個了，」芥川龍之介的平靜掩飾不了臉上的勞累，「我就是一具空殼，至少能給人留點好印象。」

他激動地站了起來，道：「你才不是什麼空殼！」

「……」

沉默之中，芥川龍之介再次發言了，「是啊，你一直都是我的同伴」

「因為我就是為此，把你創造出來的。」他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病態，「對不起，強迫你過這種枯燥的生活。」

「你到現在，甚至連我也要討好嗎？」

「這是我的壞習慣，」芥川龍之介側倒在廊檐過道，聲音和他的臉色般縹緲，「至今為止，你一直在給予我肯定，希望你能實現我最後的願望。」

「什麼願望？」]

其他人凝視觀看時，太宰治默默捂住了耳朵。

[「趁我熟睡時，悄悄地把我掐死吧。」

想死。

讓我死。

幫我死。

黃昏風涼，芥川龍之介睡著了。

二重身看著他虛弱的睡顏，伸出了手，卻還是沒有動手。

『到頭來，你還是……』

芥川龍之介自己結束了自己。

『你留下來的書稿，其內容是你與另一個嚴厲否定你的自我之間的問答。』

『即使你創造出了我，也不想因此求以慰藉。』

『我唯一的朋友，創造我的主人，』他在遺體上哭泣，『對我而言，你就是我的一切。』

『我憎恨，將你死死抓住不肯放手的小說；我怨恨，束縛你生活態度的文學詛咒。』

『只存在於芥川龍之介想象中的我，本應隨著你的死亡而消失。』

『但他們出現了。』]

「侵蝕者這種東西，對文學極其厭惡，其嗅覺也是極為靈敏，所以二重身，作為與『芥川龍之介』的半身對文學抱有的強烈的恨意，吸引了它們，讓它們幫助二重身進入圖書館。」江戶川亂步道。

森鷗外看完圖書館芥川二重身的由來，道：「倒是沒想到二重身最開始是真的希望文學消失的。」

「否則侵蝕者也不會幫助他了。」江戶川亂步道。

中原中也問：「所以他屬於反水嗎？」

樋口一葉道：「看來是了，這不是那個小姑娘所期待的嗎。」

「那是龍辛辛苦苦寫下的文章，想讓其消失也只是一時想不通，」志賀直哉是對森鷗外說的，「世界上沒有文章理應消失。」

與謝野晶子道：「不過他現在，好像自己也搞不清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幫助侵蝕者了吧。」

「不過，就《恩仇的彼方》現場人員看來，」江戶川亂步道，「也是反水啊。」

「……」

他們乾巴巴談論接下來的劇情，談論當時文豪們的感受，就是省掉了自己此刻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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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重身和侵蝕者的對話略掉了。

芥川老師和二重身的回憶，都非常給人精神傷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