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了卻君王天下事（9）

趙恆把酒杯遞到德錦手中，低頭笑道：「皇妹，朕為你舉辦的宴會，不開心嗎？」

德錦偏過頭不回答，眼光掠過楊家的人，停住，楊六郎正以一種探尋的目光看著她，既驚奇又哀傷。

多年未見，很多人都變了，八妹長大了許多，漂亮了許多。

如果……她的女兒還活著，一定也會很漂亮，她沒見過那個孩子，可是李元昊說長得像他……像他該是多麼漂亮啊……

想起傷心事，眼睛里泛起晶光，匆忙別開了視線。

楊六郎低頭在楊夫人耳邊說了幾句話，楊家女將們同時點點頭，面色凝重，只有八妹奇地問：「六哥，上面那個，是錦姐姐嗎？」她有點兒不敢相信，不是說……德錦姐姐死了嗎？

「你覺得她是嗎？」六郎反問。

「是！」八妹很篤定，「剛才她看我了，她的眼神……」

「你覺得是，那就是了。」他端著酒杯站起來，慢慢朝皇上走去，八妹小聲喊了他，他沒聽見。

八妹轉頭看著楊夫人道：「娘，錦姐姐還活著，四哥是不是也……」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八妹趕緊住了口，可是楊夫人的臉色已經變了，她身旁的端娘端著酒杯的手微微顫抖，臉色如紙一般。

八妹低下頭，不敢再說話了。

只見六郎端著酒杯走到皇上面前，彬彬有禮地道：「皇上，臣敬您一杯！」

趙恆哈哈大笑，並不拘泥，端起酒杯：「愛卿請！」

皇上仰頭要喝酒，六郎道：「皇上且慢！」趙恆停下來，狐疑地看著他。

六郎卻轉向德錦：「公主，多年未見，下臣也敬您！」

她端起酒杯，無奈地看了一眼六郎，仰頭把整杯酒喝下去。

「六郎，我回來了。」她說，苦笑，「你還記得我吧。」

聽出她聲音里有些醉意，六郎憐惜地點點頭：「自然記得。」看向趙恆，「皇上，德錦公主……醉了。」

「沒醉！」德錦大聲辯駁，只是一杯酒，她還沒有那麼沒用。

趙恆抬起手，一個內侍匆匆跑過來，「送公主回去休息。」

「是。」內侍應一聲，「公主，請跟奴才走吧。」

德錦看了一眼六郎，站起來，跟著內侍出去了。

宴會中的人中都疑地惑看著她。

今天她才是主角不是嗎？怎麼第一個就走了？

可是德錦沒有去看任何一個人的神情，專心走自己的路，她已經想好一個不錯的計策了。

皇上想留下她的理由她不會不知道，只是，自己再也不願意做別人手中的棋子了！

北邊的天空，繁星閃爍，一朵又一朵絢爛的煙火升起來，轉瞬間寂滅。

內侍在前邊引路，很多宮女內侍都聚集到御花園那邊去看煙火了，所以一路上倒是很安靜。

「公主，皇上……啊，公主！」內侍回頭立刻慌了神，後面哪裡還有德錦公主的影子？方寸大亂，怎麼能把公主給丟了，皇上叮囑過無數次要好好看著公主，可是他……內侍嚇得六神無主，趕緊叫著人到處去找。

侍衛紛紛分開去找。

「哼，什麼德錦主，她不是被契丹人抓了嗎？怎麼又回來了？」一行人提著燈籠走來，簇擁著中間一個衣著華麗的女子。

她是欣寧公主，外界傳聞她眼高於頂，尋常男入不了她眼，所以一直到二十五歲，仍舊未出閣。

皇室里的老女，越養越嬌貴，因為親兄長登基做了皇帝，所以不斷有上門求親的公子王孫，卻沒有一個讓欣寧公主動心過。

這時她帶著宮女前去宴會廳，目的只想看看那重新回來的德錦公主。

「契丹人玩膩了她，她還有臉回來了？當時通敵賣國，皇兄竟然不怪罪她？！」欣寧公主尖刻地說，攏了攏湖藍色鑲絨毛花邊的披風，在燈籠光亮里小步前行。

忽然，從牆角出竄出一個人影，動作敏捷，抓住欣寧公主，往後一退，站在宮女們前面。

「啊——」欣寧公主嚇得尖叫，面色蒼白，但是卻看不到身後的人，「你是誰？你敢抓我？放肆，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宮女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只聽見身後一個清冷的聲音慢慢道：「七皇姐，不記得我了嗎？」

欣寧這才發現，扣住自己脖頸的手，是一雙纖細的小手，指腹上有很微小的繭，看得出有武功底子，也是做慣了粗活的。可是當她聽到這個聲音時，更加是怒火攻心，剛要回頭大罵，脖子上卻被一把鋒利的匕首抵住了，森冷的寒光中，映出德錦沒有表情的臉：「七皇姐，送我出去吧」

「德錦……你不要命了？」欣寧顫抖著聲音，根本不敢多動一下，生怕自己一動，那把匕首就劃破她的喉嚨！

她當然是知道德錦有多恨她的！

「廢話少說！」德錦揪緊她，一步步後退，侍衛很快就找到了她，但是看到她手中的欣寧公主，又紛紛顧忌著後退。

欣寧公主是當今皇上的親妹妹，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恐怕他們小命都不保！

「都讓開！給我一匹馬，讓我出宮！」德錦威脅道，匕首觸了一下欣寧細嫩的脖頸，她立即大聲哀求：「求你，求你別殺我！」

德錦冷笑一聲，當年，究竟為什麼會怕這個膽小如鼠的女人呢？看來當年的自己，確實很沒用！

幾個侍衛低頭耳語，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時，宴會廳里的皇上聽到士兵的來報，立刻匆匆趕過來，連在深宮久不出來的淑妃也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