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不動,能否褪去黑暗,花與水……」

雖然有些晦澀難懂，但這確是沖田總司對於「死亡」最直觀的見解。

宛若遊走在黑暗的長河邊，周身感覺到了寒冷，紅色的花朵腳下綻放，明明是躺在寢具之上，眼中卻依稀看見另外一個自己漸行漸遠。

「啊……真是可惜呢……」新撰組一番隊隊長，曾經的天才劍士想露出一個笑容，但是沒有力氣只能牽動一下嘴角，這讓這位年輕的劍士的表情有些奇怪：「真不像我啊，這樣的死法……」

沒能，死在戰場之上，卻死在這樣的病症之中，只能說是造化弄人吧……

「請您不要這樣說……」一直照顧他的老婆婆非常難過，「新撰組」「壬生狼」之類的名詞對於她這樣的鄉下老人而言太過複雜，她只知道，這位她一直照顧的俊秀青年，即將死去。

被病痛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劍客艱難的轉過頭，模糊之中似乎看見了那隻一直跟著自己、無法斬斷的黑貓，視線最終停留在自從留在這裡養病開始，就拜託照顧自己的老婆婆弄過來的一縷綠色植被身上。

小小的，綠色的，雖然纖細，卻始終是昂揚向上的努力生長著。

「夏天……已經到來了呢……」

耳畔似乎有聽不真切的蟬鳴，陽光白的有些刺眼，沖田總司不由閉上眼睛：「啊……請再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可以拿起刀了……」

眼前閃現過以往同新撰組的大家一起並肩戰鬥的場景，雖然是閉著眼睛，但是這些畫面如同走馬燈一般在青年眼前回放。

「現在，讓我睡一覺吧……」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幾不可聞：「在這之前，請不要叫醒我……」

慶應四年（1868年），沖田總司，死亡。

很久沒有睡得這麼舒服了。

準確的說，自從被病痛纏身以來，沖田總司很少睡過一個安穩覺了，時不時的咳嗽和咳血，讓他眼下的青黛痕迹非常明顯。

柔和風在吹拂在身邊，吹動樹葉沙沙作響，真的非常舒服啊，溫暖的陽光，還有鼻子嗅到的青草的氣息——

等等！青草的氣息？

沖田總司連忙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睡在一片樹林的草地上。

環顧四周，是茂密的大樹，而他的身下，就是剛剛躺過的草地，怪不得能夠聞到青草的氣味啊！

可是，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而且……

我應該死了才對……

死亡，對於沖田總司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當他年幼的時候第一次用刀刃對準別人，就有了這樣的覺悟。甚至，阿妙姐的死，山南先生的死，新撰組各位同僚的死，他都早已有了覺悟。

但是，這種覺悟絕對不包括死了之後又復活。

「難不成，這裡是極樂凈土嗎？」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身體難得的輕鬆，幾乎是第一時間，沖田總司就發現困擾他多年的疾病離他而去，不管怎樣，能夠重新有了健康的體魄就是一件好事，沖田總司露出笑容：「這裡怎麼看都不像是地獄的樣子啊！」

「讓您久等了！審神者大人！」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沖田總司回過頭，但是卻沒有看到人影。

「這裡，審神者大人！」

順著聲音望過去，沖田總司看到了說話的對象——一隻毛茸茸的狐狸。

新撰組遇到的麻煩事情很多，其中不乏詭奇之輩，通人性的動物也不少，比如沖田總司自己的愛寵——一隻名叫才藏的小豬，就非常的聰明。

但是沖田總司從未想到過，狐狸會說話。

「啊！果然這裡是極樂凈土嗎！」雙方大眼瞪小眼一番后，沖田總司轉過身去，左手敲在右手上。

不然怎麼會發生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呢？

「審神者大人，請您聽我說。」小狐狸不依不饒的繞到沖田總司的面前：「我是狐之助。」

「誒……」沖田總司眨巴眨巴眼睛，純潔無害的清秀面容看上去非常無辜：「不好意思，你一直在說的……審神者，究竟是什麼呢？」

公元2205年，為了消滅企圖篡改歷史的時間溯行軍，政府為了阻止他們，派遣有靈力的人擔任所謂的「審神者」，這些審神者可以喚醒沉睡在刀劍之中的「付喪神」從而與時間溯行軍進行戰鬥。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沖田總司摸著下巴，一副瞭然如心的樣子。

「您真的明白嗎？」狐之助憂心忡忡的問道，一路走過來，從它向審神者解釋的名詞數量來看，這位青年壓根就沒有一點身為審神者的自覺。

「哈哈，就是拿起刀劍向敵人戰鬥嘛！」沖田總司自信的點點頭，獲得能夠繼續拿起刀劍的健康體魄簡直是意外之喜：「這個我很熟練的，放心吧！」

「不，其實並不是這樣……」狐之助不由吐槽道，它下意識的覺得這位審神者的誤區很大，但是它又說不出誤區在哪裡，於是它決定跳過這個話題：「啊，我們到了。」

「到了哪裡？」沖田總司停下腳步，事實上，他是跟著狐之助行動的，對這裡根本不了解，不管怎樣，還是先出這片樹林再說吧。

沖田總司抬起頭，映入眼帘的是高高的石階，石階上有紅色的鳥居，沿著石階往上走，不久就來到了一個庭院面前。

「審神者，這就是你的本丸。」狐之助示意沖田總司推門進去，「本丸」這個名詞狐之助已經向沖田總司解釋過了，沖田總司自動翻譯成類似新撰組的壬生寺一類的地方。

本丸很大，有很多空餘的房間，還有道場，門口有湖水，湖面上還架這一架小橋，背後有馬棚和菜地，之後便是大片大片空餘的土地，唯有一顆巨大的，光禿禿的樹佇立在哪裡。

環境很不錯。這是沖田總司逛一圈下來得出的結論。

顯然，這裡不是為一個人準備的，那麼，多餘的那些人，從何而來呢？

如果要在這裡招兵買馬，沖田總司其實是不怎麼樂意的，他並沒有完全信任狐之助，他也並非這裡的政府的武士，在真正搞清楚目前的狀況之前，他並不想和過多的人有所牽扯。

畢竟，狐之助所說的，實在是太多匪夷所思。

這裡，離沖田總司所在的時空，準確說是歷史，已經過去了三百多年。

「到了，審神者大人。」狐之助指了指一個房間，示意沖田總司推開虛掩著的大門。沖田總司走進去一看，發現這裡是一個鍛造室。

壁爐內熊熊烈火散發著高溫，周圍是一些木炭、玉鋼之類的鍛造材料，靠牆堆著鎚子等鍛造工具，還有一個怎麼看都不像是人類的小人在裡面忙活。

「這裡是鍛造室，也是您需要召喚刀劍的地方。」狐之助解釋說道：「那麼，現在請您選擇自己的初始刀吧。」

隨著狐之助的話語，沖田總司面前出現了五把造型各異的刀劍，這些刀劍無一不是精品，可是沖田總司一下子就看到了紅色的那把。

「沒想到，居然在這裡見面了……」沖田總司心情複雜的看著那把紅色的打刀，臉上流露出懷念的神情，彷彿在異國他鄉突遇舊友一般令人驚喜，又令人心酸。

——加州清光，他曾經的佩刀。

他的武器，他的夥伴。

以及，他的戰友。

沖田總司毫不猶豫的拿過加州清光，「已經選擇好了嗎，審神者大人？」狐之助認真的詢問道，在得到肯定答覆之後，繼續說道：「那麼，請將靈力注入到刀劍里，喚醒其中的付喪神吧！」

「誒？這樣嗎？」沖田總司將手掌附在刀劍之上，他完全不懂得注入靈力之類的東西，聽狐之助的解釋應該是巫女或者陰陽師的工作——事實上，他已經做好了拿起加州清光跑路的打算。

可是奇怪的是，當他的手掌附在刀上，輸入靈力的念頭下意識的從心中閃過的時候，手中的刀劍發出瑩瑩藍光，點點星光之中，一位戴著紅色圍巾、黑衣黑髮的少年出現在他眼前。

「我，加州清光。被稱為『河川下游的孩子、河原之子』喔。不易操縱但是性能一流哦，正在募集能夠經常使用並且會愛惜我、還會裝……飾我……的人……」

少年模樣的付喪神做著自我介紹，清脆的聲音顯示他應該是個很有活力的孩子，可是當他睜開那雙美麗的紅色眼眸看見面前的審神者時候，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誒？！」沖田總司有些驚訝，雖然狐之助一再強調審神者是召喚刀劍的付喪神進行戰鬥，但是這也絕對不及刀劍當著自己的面變成人類來的衝擊大。

可是，還未等他驚訝，便看到有人猛然扎進他的懷裡，然後沖田總司便感受到自己的腰被人緊緊抱住，胸襟感覺漸漸被濕潤，然後哭聲慢慢響起，開始是小小的咽嗚，但是很快便發展成為收不住的嚎啕大哭。

「嘛嘛……」沖田總司有些無奈的輕輕環住懷中的少年，體貼的在他背後拍了拍，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現在的狀況來看，還是先讓他好好哭一場比較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