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群雄會（三）

「三位道友，同是正道同盟，為何鬧得出手相殘？」金萬斗門主逐一看過三人，有意無意的把目光停留在水艷師太的臉上。很顯然，在他眼裡，三人之輕重，水艷師太占的份量要多一些。

而滿腮胡只不過是江湖上名不見經傳的小派護法，那散仙縫一仙更是無門無派，哪能入得了合生門一門之主的眼內？

「水艷師太，秋月宮也算是正道中赫赫有名的名門正派，為何與這兩位道友一言不合，便要動起手來？」金萬斗此話說得似是在理，實是一種不言而喻的指責。

別人縱然聽不出來，可這水艷師太卻聽得心細，冷霜般的容顏譏俏一笑，言詞依然那般犀利道：「金門主，我秋月宮再有名，恐怕也不及你合生門吧？你怎的不問問是誰要動手在先了？」

礙於合生門門主出面阻攔，知道這一架打不成了，滿腮胡念個法訣，收了金鉤，道：「水艷老太，莫要以為你是秋月宮宮主，本法王也不是好欺負的！」

那縫一仙也收了鐵拐，道：「不錯，就讓金門主評個理，這老太眼中無人，對我等甚是無禮，我縫一仙定要壓一壓她的氣焰！」

「哼，」水艷師太眉毛一挑，看向滿腮胡，反擊道：「羅法王，你腦子銹透了還是怎麼了？我不過就天山派大弟子之事說了句公道話，你便要動怒，本宮也不曾怕了你。」又望一眼那縫一仙，道：「還有你，野道粗人一個，你也不看你那德性，嫌丟人不夠！」

滿腮胡和縫一仙聽得眉毛髮直，卻沒有水艷師太的伶牙俐齒，皆是牙關咬得格響。

「兩位道友，請息怒，」金萬斗看二人怒色，忙攔住道：「今日，我金某人傳召各位到敝門一聚，並不是為了讓各位爭奪口水。兩位道友，看在金某人的薄面上，可否歇了爭執？」又對水艷師太道：「水艷大師，各自就此收了言語，你意下如何？」

水艷師太拂塵一動，仰面看著天空。

滿腮胡看得出來，對金門主之言，沒有反對意思，怒色收了收，道：「金門主出言，我哪有不給面子之禮？」可任誰都看得出來，他不過是為自己找台階。畢竟秋月宮的實力可不是吹的，與之結怨終歸沒有好處。

縫一仙雖沒有表露，但也是板著臉，不再出一言。

「三位道友既然肯給我金某面子，那就請。」金萬斗揚手向三人示意。

水艷師太也不待其他人反應，率先走回了大殿內。

金萬斗神色微愣，但很快釋然，抱拳朝場上其他各派代表道：「眾位英雄，是我金某人招待不周，失禮了。眾位，請入殿內。」

場上一陣響動，眾派代表這才陸陸走入大殿內，各自坐回位子。

金萬斗高高坐在上方，掃眼看過眾人。

原先那滿腮胡當先發言，道：「金門主親自牽頭，今日邀請我等為到貴門，不知為的是何事？」

合生門雖是新興門派，但實力不弱，居於天下三大領袖門派之列，所以這些天下正道小派的代表對合生門還是心存一份敬畏。況且，剛結束不久的一場正魔大戰中，合生門也是派出實力弟子最多的。

「眾位，」金萬斗正要朗聲開口，忽覺有些不妥似的，看去座上的得空大師，微言道：「得空大師，此次正魔大戰，佛音寺功不可沒，第一件大好事就由你來宣布吧？」

得空大師神色一愣，當即呵呵笑道：「金施主過獎了，剷除魔教，還天下太平乃是每一個正道中人應盡的一份力量。魔教之徒作惡多端，禍害百姓，這次天下群雄合力將聖月教魔頭任狂天以及眾魔徒趕出中原，合生門和天山派都勇當衝鋒，實在大快人心。還是金施主主持吧？」

「不錯，」金萬斗也不再禮讓，對眾人道：「此次正魔較量，魔教眾徒多被我們群雄砍殺，那魔頭任狂天也已身受重創，逃入了遠荒之地。相信他暫時不敢再來犯中原。」

眾人大喜，有拍手稱讚，有喜形於色。

「不過，」金萬斗目光緩緩掃過下邊一干眾派代表，最後落在水艷師太臉上，卻道：「此次正魔較量，似乎有些實力不錯的門派並沒有派出弟子參加。」

這知一出，在座的大多數代表皆低著頭，感覺羞愧。也確實如此，維持一個多月的正魔較量中，幾乎都是天山派，佛音寺以及合生門一起聯手。而坐在這裡的，除了秋月宮之外，大多數是不起眼的小派，實力輕微，也沒有幾個實力弟子派出來。

水艷師太臉色微變，也不看金萬斗，道：「金門主所指，是不是怪罪我秋月宮無人參戰？或者參戰的弟子少了？」

「水艷大師錯誤了，」金萬斗似笑非笑，道：「這次群雄會的用意並非評功論賞，據我所知，這次正魔較量，正道中許多門派都沒有派出弟子參與，正道中人以天下蒼生為已任，但也沒有必要讓一些弱小弟子去送死。」

「金門主，以你看來，是不是認為我秋月宮都是些弱女子了？」

金萬斗故作驚訝，擺手道：「小艷大師又誤會了，此次正魔較量，秋月宮數個女弟子表現也不俗。」

水艷師太只道：「沒把我秋月宮忘了就好。」

金萬斗正要說話，這時，一名合生門弟子從大廳外匆匆走入。將一封信箋交上，在金萬斗耳邊小聲說了什麼。

金萬斗臉色大變，很是不快，看向得空大師，道：「得空大師，在邊荒一處石洞中，對於天山派大弟子紀雲的所作所為，你也是見證者。這是天派山掌門吳敬遠真人的一封飛鴿傳書，是向天下英雄作交待的，勞煩大師代為一讀吧？」

那送信的合生門弟子極為機靈，聽金萬斗一說，當即將信箋拿了，走到得空大師近前，恭敬的遞上。

「這……」得空大師面有難色，不過，明顯不能再推託，只得道：「那好吧，既是天山派掌門真人來信，老納就代為一讀。」

一旁的水艷師太瞥了一眼過來，道：「既然要向天下交待，天山派為何沒有代表前來？」

金萬斗介面道：「只怕他沒臉來了。」

得空大師當下展開信箋，掃一眼上面的字，抬頭道：「確是天山派掌門真人的手筆。」

金萬斗笑道：「那就請大師代他宣讀吧，好讓天下正道聽一下他的交待。」

得空大師低頭細看一遍下來，臉色微變，抬頭掃了一圈眾派代表，聽那金萬斗教他快快宣讀。得空大師心中暗嘆一聲，神色平靜地將信中之語複述了出來。

「天下正道群雄，此次群雄會，適逢吳某身體不適，只將此信呈出。正魔一戰中，紀雲所為，實乃讓我天山派亦感受辱。我吳某人已與紀雲斷絕師徒關係，紀雲自知罪孽，已於三日前自暴經脈而亡。眾天下正道群雄，如要查實，可來我天山派一聚。另，夫及內人，紀雲之妻原秋月宮女弟子丁玲現也離開了天山派，去向不明……

僅以此信，作為天山派向天下正道的解釋，從今日起，紀雲已非我天山派弟子，有關他生前的所為所為，與我天山派概不再有關係……」得空大師讀罷，將信箋交還候在一邊的合生門弟子，沉沉的嘆了聲佛號。

眾派代表當即一片嘩然。

原先那滿腮胡大聲道：「吳敬遠真人我敬他為英雄人物，卻也教了個敗類。」

縫一仙喧嘩道：「他說死了就死了？天山派一面這詞，眾位不如隨我一起上天山派看個究竟！」

「阿彌陀佛——」得空大師實有些不忍，排開眾議道：「紀雲縱有過錯，如今人已不在，此事就此罷了吧，何況吳真人已與他斷絕師徒關係，再上天山派質詢，實為不妥。」

縫一仙臉色尷尬，退了回去，眾代表也紛紛點頭，稱得空大師說得在理。

水艷師太自得空大師宣讀信箋時，臉色就陰晴不定，此時，她騰身站起，揮一揮拂塵，對隨來的女弟子道：「丁蘭，我們走。」

那女弟子從命，兩人也不向眾人打招呼，抬步向大廳外走。

金萬斗抬手假意挽留道：「水艷大師，我已安排為眾位英雄道友準備了餐飯，何不吃過再走？」

水艷大師頭也不回，冷道：「多謝金門主一番好意，所謂的天山派弟子勾結魔教之事已了，本宮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了步了。」也不待再說，這師徒二人已出了大殿，化出法寶，眨眼升空，說走就走了。

得空大師此時也站了起來，向金萬斗微致一禮，道：「金施主，老納也打算先行一步了。」

「怎麼？得空大師也要走了嗎？」金萬斗頗覺不快，正想一番挽留，在座的各派代表很多都站了起來，皆是要走的意思。

眾代表一一向金萬斗致上一番禮數，沒一會功夫，差不多走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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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合生門內，一間嚴秘書房內。合生門門主金萬斗，螳螂教護教法王羅多以及野道散仙縫一仙，三人圍坐桌前。桌上堆滿魚肉酒水，杯碗盤碟。

三人皆有些醉意，盡出「推心置腹」之言。

「金門主，今日這場戲，我等演得還不錯吧？」羅多臉上堆笑，巴結道。

金萬斗也稱讚，盯著羅多和縫一仙，道：「哼，我本想當著天下正道的面，也掃一掃那秋月宮老尼，最好可以將她也扯進紀雲一事中，沒想到這老尼不是我等想象那般好對付，媽的，脾氣又臭又硬！」

縫一仙放下手中抓著的一隻雞腿，不解道：「金門主，按照事先計劃，我與羅多法王故意聯手激怒秋月宮老尼，然後，該我大聲說出，紀雲之妻是秋月宮女弟子，順其自然便可故意懷疑她秋月宮也與魔教有勾結。這樣一來，天下那群傻子就算不信，也會對秋月宮不恥。這不是金門主想要看到的嗎？可為何我正要說時，金門主卻暗意我不能說？」

羅多法王抬起手掌，運勁於掌指，怒意乍現，也問道：「以我羅多法王的金鉤加上縫一仙的鐵拐，正可以教那老尼當眾出醜，金門主要為何出來阻攔？」

「你們二人沒聽那吳敬遠老賊的信嗎？我真難為他吳老賊，算他狠，竟將與紀雲割斷師徒關係，把一切與天山派撇清，這也讓我想起，早在十年前，秋月宮老尼也宣布過與門內一女弟子斷絕關係，而這女弟子正是紀雲之妻。」

「原來如此，」兩人恍然大悟，縫一仙道：「金門主英明，連這一層也考慮到了，不錯，假如我們硬要給秋月宮按上勾結魔教的意思，怕是討不到那老尼便宜。」

羅多法王探近身子道：「金門主，吳老賊所言紀雲自暴經脈而亡，你覺得是真是假？」

金萬斗道：「我已派出心腹打聽此事，今晚就可以查明。」

正說到此，門外敲門聲起。金萬斗說聲請進，那弟子一身還未來得及換掉的黑衣，幾步走入。

金萬斗不覺意外：「這麼快查出來了嗎？」

那弟子作禮，道：「回師傅，天山派的大弟子紀雲確實已在三日前自暴經脈而亡。」

「好，很好。」金萬斗揮手支走那弟子，右手猛地拍在桌上，道：「吳老賊也真能教得出忠死之徒！不過好戲還沒開始，擋在我前面者，別怪我不客氣。天下正道之首非我莫屬！」

羅多法王道：「金門主，我等三人相投，必願為你效勞。」

金萬斗一陣得意之色，道：「羅多法王，只要我金某大事一成，必定助你坐上螳螂教教主之位。」

那縫一仙奸詐一笑，道：「金門主滅天山派之時，我只要天山派的泣血八式秘笈。」

三人狼狽為奸，相約了條件，不約而同的狂妄大笑。

夜深深，合生門外四野茫茫，黑暗籠罩著綿綿群山，陰冷細雨「淅淅瀝瀝，」又悄然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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