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血債血償
數十米距離，對於柳鶯這種武者來說，不過是一次眨眼。雙腳落在竹橋的對側盡頭，前方正是臘梅林。
時值秋季，梅花還未綻放，一個個苞蕾垂在枝頭，隱約已能聞到奇特的馨香。
竹橋下方是一條小溪，溪水衝擊著石塊，濺起清泉幽霧。
嘩嘩聲聽在耳中，彷彿自然之天籟，塵世的紛紛擾擾，盡數隔絕在身後的水煙朦朧中。
就在這不似人間的竹橋溪谷，柳鶯看見了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背對著她，正站在溪流上游的一塊巨石上，單手負后，青衫無塵，像是在欣賞此間美景。
不用看正面就知道，這是一名男子，不僅因為身量很高，更因為那種岳峙淵渟，如劍一般堅毅不屈的陽剛氣度。
不知怎麼的，原本怒火沖沖的柳鶯，居然有點生不起氣來。
她暗罵一聲，自己可不是以貌取人的膚淺之輩，冷哼道：「喂，就是你霸佔了本姑娘的竹林小舍？」
聲音驚動了前方的男子，他緩緩轉過身來。
柳鶯突然間覺得，天地正離她遠去，什麼溪谷叮咚，竹橋流水，所有的聲音都不復存在，世界彷彿一下陷入了無聲的境地。
連她的心跳都定格了，目光久久獃滯。
她真的無法想象，一個男人竟能風華絕代到這種地步。
在摩肩接踵，英才輩出的江湖中，她都不曾見過，卻在這個人跡罕至的山野林間，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出現。
男子居高臨下，神情冷淡地俯視著柳鶯，星眸幽寒，兩鬢斑白，透著無以言表的瀟洒和高貴。
如果被別人這麼睥睨，柳鶯一定很生氣，但此刻她連生氣的念頭都沒有，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被人俯視著。
也許只有一秒，也許過了很久，柳鶯總算找回了說話的能力，問道：「大，大叔，你是爹的朋友嗎？」
語氣有點顫抖，差點咬到舌頭。
喬馭微微點頭：「剛才你說，這是你的竹林小舍？你來找我，是為了讓我搬出去？」
低沉磁性的嗓音，令柳鶯心尖發麻，雙腿發軟。
她臉色通紅，忙搖頭道：「大叔別誤會，你既然是爹的朋友，又喜歡這裡，當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就是隨便走走。」
身後趕來的張筱筱和魏翔，差點齊齊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張筱筱嘴角直抽，盯著柳鶯的背影，臉色有點古怪。而魏翔看清站在巨石上的喬馭，瞳孔微縮，閃過震驚之色。
喬馭卻對二人仿若未見，掃了柳鶯一眼，頷首示意道：「如此多謝你了。」便不再說話，擺明了是送客的意思。
不是他拿喬，只是不論是原主的身份經歷，還是喬馭本身的性格，都註定他沒興趣和一個剛見面的黃毛丫頭聊東聊西。
張筱筱連忙走上前，牽住柳鶯的手往回拖，一邊低聲道：「石師叔乃是師傅的貴客，師妹不可怠慢了。」
柳鶯耳朵一豎，大叔姓石？
一旁見證了師妹前後反應的魏翔，眉頭挑了挑，心情陡然沉了下來，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一行三人走出紫竹林，正好撞見急匆匆跑來的柳五元。
見到女兒，柳五元連忙放慢腳步，端起臉色，上下打量一眼，撫須點頭：「一年未見，鶯兒過得可好？」
「爹！」
柳鶯撲到了柳五元懷裡，弄得柳五元很尷尬，一把將她推開，板起臉喝道：「都幾歲的大姑娘了，還沒個正形！」
柳鶯嘿嘿直笑，還伸手去揪柳五元頜下的黑須，看見爹的臉色黑下來，這才嘟嘴作罷。
等魏翔上前見禮，柳鶯為彼此介紹過後，她立刻狀若無意地探尋道：「爹，你怎麼會認識石大叔的？」
柳五元醒悟過後，一臉正色道：「鶯兒，你剛才沒惹賢弟生氣吧？爹可告訴你，其他事爹都由著你，唯獨在賢弟面前，你萬萬不可亂來，否則爹不饒你！」
柳鶯倍感委屈，辯解道：「我哪裡亂來了？這不聽說來了貴客，就想去拜見一下嗎？我還告訴石大叔，讓他愛住多久住多久呢。」
聽聞此言，後方的張筱筱暗自冷笑。
拜見？你分明是去打人的吧，只不過見到了石師叔的美色，臨時改變主意罷了，虧你說得出口！
柳五元生怕女兒不懂事，便把喬馭救過自己性命，以及之後擊潰紅粉教的事迹說了一遍，渾然忘了喬馭曾讓他保密的事。
柳鶯和魏翔可謂聽得咋舌不已。
二人萬萬沒想到，被趙師兄等人重創的紅粉教妖女們，居然差點覆滅了五元宗，最後卻死在喬馭手中。
柳鶯微張嘴巴，驚道：「石大叔以金玄境修為，一個人解決了水心瑩和她手下？」
柳五元淡淡道：「別不信，這是全宗所有人親眼目睹的，你石師叔雄風難測。」
一旁的魏翔，以客觀的語氣道：「師妹莫要為此吃驚。水心瑩等人，早已被趙師兄重創，實力十不存一，被金玄境武者擊殺，也沒什麼大不了。倒是石師叔的劍術，我還真想領教一下。」
柳鶯點點頭：「如此說來，真得好好謝謝石大叔了。
爹，你讓人家孤零零住在竹林小舍，不是待客之道，也體現不出誠意。不如在小舍里另起一間小屋，找人專門招待吧。」
柳五元皺眉道：「賢弟不喜歡被人打擾，如此怕會適得其反。」
柳鶯急得跺腳：「爹啊！你見過誰家來了客人，把客人扔在一邊的？石大叔八成是不好意思開口，就按女兒說的辦。
至於負責招待的人選，也必須慎重選擇，身份低了不行，太笨的也不行……
算了算了，石大叔既是爹的貴客，那就交給女兒吧，累點就累點。」
「不行！」
「不可！」
前一句是柳五元發出的，后一句則是張筱筱。
張筱筱是真的急了，同為女人，她豈能看不出柳鶯的險惡用心。
她那是為了招待貴客嗎？分明就是饞人家的身子，是下賤！
「師妹，你畢竟還是黃花閨女，怎能與一個男子獨處，此事萬萬不可！」張筱筱嚴肅開口，並打算順勢攬過這個美差。
誰知柳鶯十分狡猾，提前截斷：「師姐誤會了，我沒說一個人住啊，到時爹作為主人，當然也和我一起住進去呀。」
張筱筱：「ΩДΩ……」
原本堅決不同意的柳五元，此時眯起眼睛，看樣子真的開始考慮起來。
而遊離於三人之外的魏翔，則全程臉色鐵青，偏偏師妹不給他機會，沒法插口。
「宗主，大事不妙，有人來砸山門，快打進來了！」正當魏翔心急之時，突然有一位武者沖了過來，大聲疾呼。
幾人皆是色變，包括柳鶯和張筱筱，也暫時沒心思斗下去了，聞言立刻隨柳五元而去……
五元宗山門前，巨大的匾額裂成好幾塊，被一隻大腳踩碎。
腳的主人是個五短身材的老者，赤發銅目，神態猙獰，一拳搗出，深藍色的玄氣凝成巨大拳印，輕易擊飛了罩著金光的孫長老。
後者口鼻溢血，倒退數十步，搖搖晃晃中，被幾位心有餘悸的弟子吃力扶住。
武道前三境中，紅玄境為基礎，江湖上大部分的打手，幫閑，乃至尋常護院等，都是這個層次。
到了金玄境，勉強算是脫穎而出，在一些小城的幫派宗門中，足以搏個高位。
就比如柳五元和之前的四大長老，都是這個層次。
而到了藍玄境，則稱得上出類拔萃，莫說是一城，哪怕放眼一郡之地，也不可能是無名之輩。
在五元城這種地方，簡直可以橫著走，只要別被玉霄皇朝的監察司盯上，怎麼樣都行。
這樣的大敵上門，五元宗上上下下哪裡擋得住？山路沿途的崗哨，如同蘿蔔般被人輕易拔掉，根本沒有一戰之力。
望著山門外的赤發父子，孫長老咬牙道：「你們是誰，到底想幹什麼？」
他心中憋悶得要死，前幾天剛經歷了一劫，還沒緩過來呢，又有一對煞星上門，蒼天要亡他五元宗不成？
赤發老者沒說話，他身邊的赤發年輕人，陰冷一笑：「把魏翔交出來，一切自明。別說他不在，老子親眼看見他上來的。」
魏翔是誰？
孫長老和一幫人懵逼，還以為是哪個不起眼的弟子，不禁暗罵此僚，怎會招惹上這樣的兇徒？
「你們找師兄何事？」直到一聲夾雜著怒意的嬌喝傳出，卻是柳五元帶著幫眾趕至，開口的是柳鶯。
站在柳鶯身旁的魏翔，一看見赤發年輕人，臉色驟變，目光開始閃躲起來。
赤發年輕人桀桀直笑，怨毒的目光盯住魏翔不放，破口大罵：「姓魏的，是男人就滾過來，你玩弄老子女人的時候，可沒這麼膽小。」
此話一出，刷刷刷，場中所有的視線都聚集在魏翔陰晴不定的臉上。
魏翔還沒開口，柳鶯已斥道：「你別血口噴人，魏師兄乃名門少俠，絕不會做出這種事。」
不提魏翔的師門，對方的家世同樣惹人矚目，出自於岳州鳳陽郡的魏家，是當地一流的武道世家。
更別提魏翔資質出眾，在英才眾多的火神宗，也是排名前列的弟子。
赤發年輕人譏諷道：「你根本不懂，正因為披著名門少俠的皮，他才方便做這種事。
年輕女人的眼窩子淺得很，一看這小子人模狗樣，又是那樣的背景家世，稍微幾句甜言蜜語，豈不就湊上去了？」
聽到這話，柳鶯竟無言反駁。
這時魏翔終於開口，知道瞞不下去，只好冷冷道：「范淑英根本不是你的女人。」
赤發年輕人悲憤大笑：「你終於承認了？老子盯了她六年，馬上要成功了，卻被你橫插一杠，此等血債，老子要你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