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我終於開口說話

四十四、我終於開口說話

第二天早上,我在一陣婉轉的鳥鳴聲中醒來,見昨夜睡在我身邊的姑姥姥早已不見了蹤影,一床老舊的印花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地放在一邊。

我伸了一個懶腰,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於是便穿衣起床,將被子疊好,來到了院子裏。

畢承澤正在院子裏的一架水井旁邊跟福來老漢學慣用轆轤打水,我看得有趣便上前幫忙,井水清冽,觸手冰涼。我忍不住拿起水瓢舀了些水喝了幾口。

畢承澤笑道:「我也口渴,也要喝水。」

我笑着在他伸出的手上打了一下,表示不能給他喝。

福來老漢張開缺失了門牙的嘴巴笑道:「這井水是很甜,但是涼的很,你的胃受不了的。」

我惦記着畢承澤的病,便指了指他的肚子,畢承澤笑道:「好多了,不是很疼了。」

我這才稍稍放心,拿出紙筆寫道:「這裏沒有手機信號,我們要找個有信號的地方給媽媽打個電話讓她放心。」

畢承澤點點頭,開口詢問福來老漢哪裏可以打電話。那老漢轉身為我們指了一個地方,我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卻是昨天我走錯路到過的那座小山。

福來老漢說,那坐小山地勢較高,應該有信號。

於是我寫道:「我知道那裏,一會兒我就去給媽媽打電話,你問一下有沒有近路?」

福來老漢回答:「有一條近路,以往村裏人到山上采蘑菇摘山棗常走的,這幾年荒廢了,不過也可以走的,大概要一個小時的時間。」

畢承澤道:「一會兒吃了飯我們一起去。」

我搖頭反對,寫道:「不行,你這個樣子不適合走這麼遠的山路,還是在家裏休息,我打了電話就回來,別擔心。」

畢承澤笑道:「不行,我不放心你,這山裏雖說沒有狼,萬一出來一條蛇怎麼辦?你不是最怕那些東西了嗎?」

我搖頭寫道:「別小瞧人,小爺什麼都不怕的。」

畢承澤湊近我的耳邊小聲道:「可是我害怕,文芯,我再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我要一輩子黏着你,你休想將我拋開。」

我又好氣又好笑,只得無奈搖頭。正好姑姥姥來叫大家吃飯,便跟着眾人一起開始用餐。

飯後,我準備了兩瓶水,裝了兩個昨夜吃剩的土豆,想了想又拿上了兩瓶葯,這才與畢承澤一起向著那座小山走去。這條小徑果然荒廢了,長滿了茂密的野草,但是卻很容易辨認。

我跟畢承澤兩個初時走得很輕鬆,但是快要到達山腳下的時候,畢承澤的臉色又開始變得蒼白起來。

我扶着他在一棵樹下休息,畢承澤擦擦額上的冷汗安慰我道:「沒事,文芯,別擔心,只是稍微有點疼,不過感覺脹的難受,有點噁心。」

我心中開始慌亂起來,強自鎮定着打開一瓶水想讓他喝兩口,卻被他搖頭拒絕。

我心中暗罵自己沒用,他本來就又痛又脹,怎麼能喝得下去水呢?但是喝不了水便喝不了葯,怎麼辦呢?真不該答應他一起來的,現在已經離村子好遠了,此時又不是采蘑菇摘山棗的季節,這山裏是不會有人來的,他偏偏在此時發了病,要是有個好歹,我簡直不敢想像會有怎樣的後果。

畢承澤彷彿看出了我的心思,笑道:「好了,文芯,我沒事的,以往每天都會痛一陣的,今天痛得都沒有昨晚厲害呢,不會有事的。這樣吧,反正已經快到地方了,你就自己去給媽媽發個信息吧。我原想親自給媽媽打電話的,你就告訴她我沒事,要他們放心,我會儘快回去的。」

我咬了咬嘴唇,看着他強裝出來的笑臉,只得一狠心一咬牙轉身向著山上跑去。

畢承澤在身後道:「文芯,別急,你小心腳下的路。」

我心急如焚,哪裏肯聽他的,依舊腳下發力,提氣狂奔。

好不容易來到半山腰,我打開手機查看,謝天謝地終於有了一些信號。於是急忙給米佳和文宇各自發了一條信息,告訴他們我已經找到了畢承澤,叫他們放心,我會儘快帶着他回去。

我閉着眼睛在原地等待,告訴自己就等三分鐘,之後無論他們是否回信息,都要下山去找畢承澤。

好在米佳和文宇兩個都在三分鐘之內發了信息給我,我顧不得回復便撒開兩腿向著山下跑去。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這段不長的山路令我走得非常吃力,還狠狠地摔了一跤,我顧不得腿上的擦傷,仍舊一路狂奔。

十分鐘后我終於來到了山腳下跟畢承澤分開的地方,但是卻沒有看到預想中男人的笑臉。此時畢承澤正蜷縮著躺倒在地上,胸前一片黑紅的血跡,嘴角也有滴滴的鮮血流出。

我嚇瘋了,腦子裏第一時間顯現出來的念頭就是:「他死了,畢承澤死了!」

這個念頭令我的腦子彷彿被炸雷擊中一樣轟轟作響,心臟也似乎就要從我的身體里狂跳出來。

我的口中突然發出一聲尖利刺耳的狂叫:「畢承澤!畢承澤!」

一邊瘋了一樣狂奔到他身邊,將他抱在懷裏,叫道:「承澤!畢承澤!你怎麼了?!你快醒醒,你快睜開眼睛啊!你別嚇我,畢承澤!你不要死不要死……」

可是懷裏的男人卻緊閉雙眼,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忍不住崩潰大哭,叫道:「承澤!畢承澤!你快醒醒,你這是怎麼了!?救命啊!來人啊!有沒有人啊?救命,救命啊!……」

寂靜的林子裏只有我的哭叫聲,幾隻棲息在樹上的鳥兒受到了驚嚇,撲稜稜飛走了。我痛哭着將畢承澤摟在懷裏搖晃着他的身體,呼叫他的名字,彷彿天塌地陷,末日來臨。

淚眼模糊中我突然發現畢承澤的眼皮似乎動了一下,心中不由得一陣驚喜,急忙大聲叫道:「承澤,承澤,快醒醒,我是文芯啊!你嚇死我了,你快睜開眼睛啊!否則我饒不了你,我會要你好看,嗚嗚……」

畢承澤緩緩睜開雙眼,卻並沒有說話,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眼神先是迷茫,繼而是驚喜,他開口輕聲地道:「文芯,是你在叫我嗎?你居然開口說話了嗎?」

我開始的時候沒有反應過來,迷惑地看着他,輕聲道:「承澤,哥哥,你醒了嗎?我當然是在叫你啊,我……」

我突然住了口,忘記了哭泣,只是瞪着眼前的男人發獃。

畢承澤掙扎著坐起來,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笑道:「文芯,太好了,你居然開口說話了,你這小惡魔,你終於能夠開口講話了,你……你這折磨人的妖精……」

我喃喃地開口道:「是嗎?為什麼?真的是我在說話嗎?我不是得了失語症了嗎?怎麼又能開口說話了呢?」

畢承澤抓住我的胳膊搖晃道:「文芯,你是被我的樣子嚇到了,對嗎?你擔心我所以才在情急之下開口說話的,對嗎?文芯,我太高興了,我終於看清了你的心……」說完他將我摟在懷裏,輕吻我的額頭。

我回過神來,焦急地問道:「承澤,你怎麼了?你嚇死我了,吐了這麼多血,還暈倒了,你……」

畢承澤伸出兩根手指放在我的唇上噓聲道:「不要說話,文芯,讓我抱抱你,我真希望時間就此停止,我可以一直這樣抱着你,我……」

他想繼續說些什麼,卻突然雙眼一閉,再次暈倒在我的懷裏。

我嚇得尖聲大叫,可是他卻沒有一點醒來的跡象。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覺得他的呼吸是那樣微弱,那樣無力,忍不住又流下淚來。

此時山中只有我們兩個人,我是畢承澤唯一的依靠。於是我一邊哭泣著,一邊將畢承澤背在背上向著來路走去。我背着他,感受着他的肋骨硌在我背上的痛楚,不禁更加傷心,開始後悔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對他的冷淡與傷害。

就這樣,我一路自責,一路哭泣,一路焦急,終於將畢承澤背回了姑姥姥家。姑姥姥幫我把他安頓在炕上躺下之後,我立即癱倒在地上,不住喘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姑姥姥見多識廣,急忙取了一根縫衣針,在畢承澤的人中穴上扎了幾下,畢承澤竟然慢慢睜開眼睛,悠悠醒轉。

他看見身邊的姑姥姥,立即掙扎著起身詢問:「文芯呢?文芯在哪裏?」

我強撐著身體爬起來,坐到他身邊輕聲道:「我在這兒呢,承澤,別怕。我在呢!」

畢承澤心疼地拉住我的手道:「文芯,我們不是在山腳下嗎?我們是怎麼回來的?」

我微笑着搖頭不語,姑姥姥道:「是這小姑娘把你背回來的呢!哎呦天爺爺,一百多斤的大小夥子哦,難為你這女娃娃了!」

畢承澤更加心疼道:「文芯,你這傻瓜,你就不能等我醒了再回來嗎?你……」

我歇過了一口氣輕聲開口道:「沒事,你別擔心。現在,我要請福來爺爺套好驢車把我們送出去,你的病不能再耽擱了,我必須帶你去看醫生。」

畢承澤正要反對,我伸手制止了他對姑姥姥道:「姑姥姥,麻煩您老人家了!」

姑姥姥急忙起身出去叫福來老漢,一邊念叨:「這女娃娃真怪,怎麼去了一趟山上就會說話了?嘖嘖……」

我顧不得解釋什麼,急忙開始收拾東西,很快福來老漢的驢車就準備好了,我和畢承澤告別了這裏的人們,坐着驢車向著村外走去。

當我到達那座壞掉的小橋的時候,那些工人們仍舊在施工作業。

那管事的老遠見到我們便笑着打招呼:「哎呀!小姑娘,這麼快就回來了?不多住些日子嗎?」

一邊又對着福來老漢叫道:「叔啊!今天是來送客人的嗎?」

福來老漢大聲笑着回答:「是啊!這小兩口兒要趕回家去呢!」

我聽見「小兩口兒」幾個字不禁臊得臉上發熱,偷看畢承澤,發現他倒是樂樂呵呵地挺受用的樣子。

我咳嗽了一聲,對福來老漢道:「那個,福來爺爺,謝謝你送我們出來,等承澤的病好了,我們再找時間回來看你們。」

福來老漢點頭笑道:「好啊!好啊!到時候路也修好了,你們就儘管來吧!哈哈。」

那管事的詫異地看着我問道:「怎麼?小姑娘你會說話的嗎?怎麼那天一句話不說還寫字給我看?」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畢承澤笑道:「大叔你不知道,我妹妹見了生人都不說話的,認識了以後才開口呢!」

我不理他的調侃,徑自拿了我們的背包,一個背在背上,一個挎在胸前,之後對着福源老漢和管事的揮手告別,扶著畢承澤小心翼翼地過了河,來到我的車子旁邊,將行李放好。

我本想讓畢承澤坐在後排座位,能夠舒適一些,可是他偏要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我擰不過他,只好將一個靠墊放在他身後,之後便發動車子向著來路狂奔。

回程只用了兩天的時間,第二天晚上八點鐘,我們終於到達了事先聯繫好的醫院。

我扶著畢承澤下車后,就見米佳夫婦、文宇夫婦和文蓉等人正站在醫院門前等候。米佳見了畢承澤,又是一通流淚和擁抱。畢承澤柔聲勸慰了她許多話,才將她的情緒穩定下來。

接下來我們顧不得寒暄,便跟着導診的醫生來到了住院處辦理了住院手續。一番忙碌之後,畢承澤終於安穩的躺在了一間高級的單人病房裏,我這才將事情的經過跟眾人簡單的介紹了一下。

大家見我突然恢復了語言能力,都喜出望外,激動不已。文宇第一時間給我的父親打電話報告了此事,米佳則不出意外地擁抱着我又哭了一場。

文蓉激動之餘,感慨道:「這真是個奇迹啊!我們家文芯從來就不走尋常路呢!哎呀!這是一種多麼偉大的神力才會造就的奇迹啊!是吧?承澤?」說着故意對着我和畢承澤擠眉弄眼。

我又禁不住羞紅了臉,可是又不得發作。畢承澤躺在床上,一臉笑意,傻乎乎地頻頻點頭。我心裏哀嚎一聲,只得由着她調侃。眾人笑鬧了一陣,米佳就說要留下來照顧畢承澤,要其他人都回家休息。

我看了看畢承澤的臉色笑道:「媽媽,這幾天你跟畢叔叔擔心又着急的,怕是比我們要累得多,你就放心跟畢叔叔回去休息,我來照顧哥哥就好了。這裏條件這麼好,跟在家裏是一樣的,我一樣能休息好,你們就放心回去吧!」

眾人互相對望着,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一個理解的笑容。

文宇居然一改他向來嚴肅的作風,也開始學着文蓉調侃道:「唉!本來我是想留下來照顧承澤的,可是又怕討人嫌棄,米阿姨,我看我們還是趁早回家去,免得在這裏礙手礙腳的!」

眾人都鬨笑起來,我又羞又急,又不好開口反駁,只好用力在文宇腿上掐了一把。

那貨竟然誇張地大叫起來:「哎呀不得了!你是要掐死你哥哥嗎?老婆,不行了,我痛死了,要不然也在這醫院裏住一晚得了!」

一番話說得眾人又是一陣鬨笑,之後便一起離開了病房。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看向病床上的畢承澤,正遇見他含情脈脈的目光,我臉上又開始發燙。

為了掩飾尷尬,急忙走進衛生間擰了一個毛巾,為畢承澤擦手擦臉。

畢承澤享受着我的照顧,痴痴地道:「文芯,你逃不掉了,我這一生註定要黏着你的,看你還敢不理我。」

我嗔道:「好好好,我不離開你,我就每天跟着你,你到哪裏我就到哪裏,看你煩不煩的?」

畢承澤抓住我正為他擦身體的手道:「怎麼會煩?我巴不得時間停止,我們永遠在一起。文芯,我要你發誓,永遠不離開我,否則,我一定會死的。」

我聽他又要開始胡說,便停下手中的動作道:「承澤,除非你不要我,否則我是不會離開你的。我對自己有信心。」

畢承澤拉住我的手道:「你也要對我有信心,文芯。這些年來我們互相折磨得夠多的了,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從此後我們就好好的在一起,我以我的性命保證,我一定要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心裏是滿滿的感動,忍不住在他唇上輕輕一吻,開口道:「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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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y!」

畢承澤伸出雙臂將我摟在懷裏,吻我的額頭,吻我的臉,吻我的唇。我們忘情地擁吻,忘記了天地。良久,我們依依不捨地分開,畢承澤眼裏猶自充滿了激情的光芒。

我對着他嘻嘻笑道:「好了,天色已晚,你得睡了,要乖哦!」

畢承澤任我扶他躺下,卻緊抓着我的手不放,撒嬌道:「晚安吻……」

我無奈在他額上一吻,他這才乖乖地閉上了眼睛。我關了大燈,進到衛生間里簡單洗澡換衣,躺在另一張床上沉沉睡去。

接下來畢承澤的父親畢傑大發慈悲,給了兒子半年的休假,畢承澤這才得以安心休養。

而我的主要工作則變成了畢承澤的高級「護工」。他開始變得像個小孩子般粘人,我只好時刻陪在他身邊照顧,一旦離開他的視線,他就會發脾氣,跟所有人賭氣,後來我簡直成了畢家不可或缺的一員,在畢承澤出院之後乾脆就住進了畢家。

最後,我的父親也經不起畢傑和米佳的苦苦哀求,默許了我對畢承澤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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