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

想你

晚上回到家,陸成舟剛煮好餃子,還沒來得及吃,就接到了許皓月的視頻。

她好像在一間小院里,周圍草木蕭索,青黑的天空中有白絮紛飛。

仔細一看,她似乎化了點淡妝,眉眼精緻如畫,雙唇紅潤,頭髮微卷,在肩上隨意散開,橘色的光從頭頂落下,襯得她的臉龐格外柔和。

「看,下雪了。」

她仰起頭,看著雪花在燈光下飛舞。

不知為何,這一刻,特別想他。

陸成舟看著雪花緩緩飄落,掛在她的發梢、睫毛、甚至鼻尖……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想把這唯美的畫面,深深刻進腦海里。

兩人視線隔空交匯,微笑不語,氣氛靜謐得很美好。

過了很久,許皓月才輕聲開口:「吃了嗎?」

「嗯。」陸成舟面不改色,儘管桌上的餃子已經冷了。

默了片刻,他凝視著許皓月的臉,眉頭下意識蹙起,「你看上去不太開心。」

許皓月垂下視線,濃密的睫毛擋住了眼底的情緒。

「我在我爸家。每次來這裡,心情都很壓抑,可是又不得不來。」她呵笑,語氣輕諷,「他身邊的女人又換了,這次這個還在念大學,比我還小。」

這個「他」,是指……

陸成舟試探地問:「季銘嗎?」

許皓月懨懨地說:「我爸。」

陸成舟知道,在富人圈子裡,這種混亂的關係很普遍,但從許皓月嘴裡聽到這些事,還與她父親有關,他心裡多少有些驚詫,儘管臉上沒顯露分毫。

沒等他詢問,許皓月又自顧自地說道:「我記得我爸以前不是這樣的啊,怎麼離了婚之後,像變了個人似的,簡直放飛自我了……不對,要不是因為他出軌,我媽也不會跟他離婚。當年,那個女人挺著個大肚子,到我媽的單位鬧事,我媽氣得腿打哆嗦,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去,在醫院養傷時就跟我爸提出了離婚,態度很堅決……」

她斷斷續續地說著,像是憋了好久的話,終於有了個傾訴的對象。

陸成舟很有耐心,安靜地聽著她的絮叨,直到她終於長舒一口氣,停了下來,才開口問道:「那時候你多大啊?」

「十歲,還在讀小學,那段時間家裡成天雞飛狗跳的……我爸不想離,我媽堅決要離,那小三又天天上門鬧事……最後還是離了,我跟我媽,季銘跟我爸。小時候我還會為這事難過,現在回頭一看,他們離婚真是最明智的決定。我媽解脫了,我爸也自由了,多好。」

許皓月目光有些恍惚,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笑容略顯苦澀。

陸成舟聽完,不知該說什麼,心裡泛起一陣澀意,悶悶作痛。

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到過去,去抱抱只有十歲的許皓月,但更想穿過屏幕,去抱抱現在的她。

這是他的小姑娘。以後,誰都不能傷害她。

在剛接到這通視頻時,陸成舟本想把去北辰縣調查到的線索與她分享,然後商量下一步行動,但現在看來,好像不是時候。

於是他話鋒一轉,換了個輕鬆的話題:「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啊?」

許皓月一怔,從傷感的情緒中回過神來,唇角微微揚起,「怎麼?想我了?」

「嗯。」陸成舟回答得很坦蕩,「想你。每天都在想。」

許皓月抿唇一笑,「你也會哄人了。」

陸成舟認真地看著她,「不是哄你,是真的。」

在這之前,陸成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對一個姑娘這麼沉迷。以前他總是沒心沒肺倒頭就睡,現在每天晚上鑽進冰涼涼的被窩裡,想她想得抓心撓肝,輾轉反側好久才能睡著。

在哨所值夜班的時候,林昭聽到他反覆翻身的動靜,都忍不住問他:「陸隊,你是不是有心事?是不是想家了?再忍忍,等正月過了咱就放假了。」

陸成舟簡直有苦難言。

總不能跟林昭說,他是想一個姑娘想得夜不能寐吧?這也太丟人了。

他只得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在黑暗中睜著眼,默默數羊,數到最後,羊都變成了白花花的姑娘。

滿腹心緒,無處訴說,最後只得化為一聲幽幽長嘆。

陸成舟有些委屈:「你不回來,我晚上都睡不著。」

難得見他這副孩子氣的模樣,許皓月喜歡得不得了,存心逗他:「為什麼啊?」

陸成舟嘟囔道:「沒人給我暖被窩。」

許皓月憋住笑,好心提醒他:「那你買個電熱毯唄。」

「電熱毯哪有你抱著舒服?」

「那就再買個人形抱枕,把我照片貼在抱枕的頭上。」

「……聽起來有點變態。」

「嗯,確實。」許皓月佯裝認真思索,點了點頭,「說不定某人一時衝動,還會對抱枕做更變態的事。」

陸成舟撓撓頭,故意裝傻:「啊?什麼事啊?」

許皓月目光躲閃,臉上慢慢泛起一層紅暈,小聲嘀咕:「就是你對我做的那些事。」

「到底是哪些事啊?」陸成舟挑眼壞笑,「說來聽聽。」

許皓月頓時噎住,漲紅了臉,忿忿地罵了一句:「禽獸!」

「阿許,進屋吃飯!」

屋裡傳來季銘的聲音,還有餐具碰撞時發出的清脆聲響。

許皓月應了一聲,垂眸看著手機,神色有些落寞,目光眷念不舍。

「我哥喊我吃飯,先不聊了。」

她擺擺手,準備關掉視頻。

「哎,等等——」陸成舟急忙喊住她。

他收斂起笑意,凝視著許皓月,語氣極其認真:「再問最後一個問題。」

「嗯?」

「你想我嗎?」

許皓月臉上浮起一抹羞澀,低低地說了聲:「想。」

陸成舟掩不住笑意,追問:「有多想?」

「嗯……」許皓月眨了眨眼,忽然彎眸笑了,眼角勾著幾分柔媚,「想到床單都濕了。」

「……」

陸成舟深深提氣,一字一句說得咬牙切齒:「等你回來,看我不弄死你!」

--

又一輪巡山過後,陸成舟拖著一身的疲憊下了山,手機剛恢複信號,噼里啪啦擠進來一連串簡訊和未接電話,看得身旁的林昭目瞪口呆。

「談了戀愛的人果然不一樣啊,嫂子這是奪命連環call啊!」

「滾一邊去!」陸成舟笑罵一聲,微微側身擋住了手機,打開一看,卻有些失落——

大部分簡訊和電話都來自於陌生號碼,許皓月只給他發了幾條微信,沒收到迴音就不發了,懂事得很。

「這小丫頭片子……」陸成舟嘆氣,笑容有些無奈。

再一條條翻看那些陌生簡訊,居然都是快遞。奇怪,他記得他沒網購什麼東西啊?

陸成舟回到小區,路過門衛室時,被門衛大爺急吼吼喊住了:「小陸啊,你可算回來了!你都買了些什麼東西啊?包裹都快把門衛室都堆滿了!趕快領走!」

陸成舟不好意思地笑笑,本以為這大爺是誇大其詞,一進門衛室,頓時愣住。

「這些都是我的?」

有一個高約兩米的大圓柱,一個長方體的木箱,三四個巨型包袱……

「不然呢?」大爺怒目圓瞪,音量提高了幾分,吼道,「你買了什麼自己不清楚?我這麼小個屋子,都沒處落腳了!」

陸成舟茫然撓頭,「我還……」

真的不清楚。

不過,稍微動動腦子就猜到了——除了他的小姑娘,還有誰能製造那麼多迷惑行為,讓他同時感到驚喜又驚嚇呢?

把這些巨型包裹一件件扛上樓,頗費了一番力氣。

陸成舟癱在沙發上,累得直喘氣,歇了好半天,又喝了一大瓶水,才打起精神,開始拆堆在客廳中間的包裹們。

第一個,大圓柱,立起來比人還高,比樹還粗。

陸成舟懷疑許皓月把自己裹在裡面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包裹從打包到拆開至少過了一個星期,要真藏了個活人,早就成乾屍了。

於是他放心拆開包裝袋,解開捆繩,圓柱「嘭」一下彈開了,居然是一張床墊。

太匪夷所思了。

陸成舟立馬給許皓月打了個視頻電話。

小姑娘似乎剛睡醒,正躺在床上玩手機,一見到他,渙散的眼神立刻亮了,笑著說:「野人終於下山了啊?」

陸成舟這趟巡山去了半個月,下巴上胡茬茂盛,頭髮也長長了,蓬蓬的,臉頰瘦削,神色憔悴,乍一看確實挺像個原始森林裡的野人。

不過,他現在沒心情跟她打趣。

「這些東西都是你買的?」他調轉攝像頭,對準那一大堆包裹。

「對啊!」許皓月語氣驕傲,一臉邀功的表情。

陸成舟一時無言,用力揉揉眉心,壓抑著心頭的情緒,將攝像頭對準那張床墊。「買這個幹什麼?」

許皓月抱怨:「你的床太硬了,我睡得渾身硌得慌。」

陸成舟有些無奈,解釋道:「我習慣了睡硬板床。」

許皓月振振有詞:「可是硬板床很冷啊,你不是說冬天被窩裡冷冰冰的嗎?這張床墊很軟乎,你試試,保證一躺下就睡著。」

聽上去似乎有幾分道理,陸成舟嘆了口氣,沒有繼續糾結。

他把手機擱在桌上,一一拆開所有的包裹:有他之前開玩笑提到的電熱毯、長抱枕,也有他完全沒想到的,比如羽絨被、窗帘、取暖器、各式各樣的燈……

陸成舟緩了緩呼吸,等心情稍稍平復,才重新拿起手機。

「取暖器、電熱毯、被子,我可以理解,但這窗帘是怎麼回事?」他拿起這摞布掂量了下,很厚很重,應該不是什麼床單被罩之類的。

「對啊,你家窗帘不遮光,我都睡不了懶覺。這種窗帘遮光效果最好,而且還……」說到這裡,許皓月頓了頓,臉上浮現一抹羞赧,輕輕說出兩個字:「隔音。」

陸成舟一時沒繃住,勾起唇角笑了下,又很快恢復冷峻神色。

「那這些燈呢?我家又不缺燈。」

「你家都是白熾燈,冷冷的,顯得房間很空曠。這些燈就不一樣,光線很柔和,有一種家的溫馨感。」

好吧,陸成舟被說服了。

其實心裡是感動的,他隨口一句話,她就記在了心裡,想了那麼多,做了那麼多,就為了讓漫漫冬夜不那麼難熬,讓這間簡陋的小屋,更溫暖舒適,更像一個家。

不過,還是要嚴肅提醒她:「以後不許這樣了。家裡還缺什麼,我來買。」

「知道啦!」許皓月語調透著一股子愉悅,突然想到什麼,陡然驚呼:「哎呀,還有一件——」

陸成舟額頭青筋一跳,目光幽幽地看著她。

許皓月尬笑,不好意思地說:「還有一件,是我從國外買的,現在還在路上,估計得一周后才能到。」

陸成舟無奈嘆氣,「什麼東西?」

許皓月弱弱地說:「……按摩浴缸。」

陸成舟徹底無語了。

他冷冷地說:「這個就過分了。等送到了,我直接拒收。」

「別啊,從國外寄來的,郵費可貴了……」許皓月眨著眼,可憐兮兮地求情,「買都買了,就試試唄,可舒服了。說不定真香了呢?」

陸成舟擰著眉,神色凝重,許久沒說話。

他何嘗不知道自己跟許皓月之間的巨大差距,他們本不應該在一起的,是兩年之約,給了他一個放縱的借口。

因為她遲早要走,他們註定走不到最後,所以他不用考慮太多,只需要縱情享受愛與欲,體驗極致的歡愉。

這一段戀愛關係,說到底,也不過是一段持續兩年的露水情緣。期限到了,所有的恩愛甜蜜,就會像清晨的露水一樣,在陽光下徹底蒸發。

既然遲早要分開,那就不應該投入太多,無論是時間、精力,還是……情感。

正在恍神之際,許皓月的聲音將他喚醒:「我剛剛查了一下,浴缸下周五能送到。那天你有空嗎?」

陸成舟聲音低啞,透著一股疲憊:「那天我要上班,六點之後應該在家。」

「好噠!」許皓月語調輕快,眼裡都是笑意。

陸成舟隔著屏幕,靜靜注視著她。

她好像看不到他們之間的距離,那是由家世、學歷、見識、人脈隔開的一道無形屏障。它橫亘在他們之間,時刻提醒著他,不要高攀,不要奢望,不要耽誤了她。

也許,她早就看到了,但並不在意。

畢竟只是露水情緣。

陸成舟沉默半晌,嘴角揚起很淺的弧度,又很快淡去。

他掛斷了視頻。

--

周五那天,局裡事有點多,陸成舟一直忙到晚上七點多才下班。出門看一眼手機,並沒有快遞小哥的電話或簡訊,到了小區,路過門衛室時視線掃了一圈,也沒發現任何大得足以裝下一個浴缸的箱子。

難道快遞沒送到?或者直接送到家門口了?

陸成舟心中生疑,但沒太在意,上樓梯時,才想起跟許皓月打電話問一下情況。

他掏出手機,腿長,一步跨三節台階,很快就走到三樓。

這層的感應燈壞了,幸好樓道里開了窗戶,小區路面的燈光斜斜地灑進來,影影綽綽的。

樓道里一片寂靜。

電話撥出去了,陸成舟將手機舉到耳旁,耐心等待接聽,安靜了幾秒后,裡頭傳出一聲聲緩慢而有節奏的嘟聲。

與此同時,樓梯上方突兀地響起一陣鈴聲,瞬間響徹整棟樓。

陸成舟怔了一瞬,心頭劇烈震顫,幾乎是立刻醒悟過來,一個箭步衝到樓上。

昏黃燈光下,許皓月坐在行李箱上,緩緩抬眸,與他目光相接。

她接聽了電話,尾音上揚:「喂?」

陸成舟站在樓梯上,目光深邃地凝望著她,慢慢舉起手機,聲音低啞:「喂?」

許皓月一本正經地說:「是陸先生嗎?」

陸成舟配合地回答:「是我。」

許皓月彎眸一笑:「你有一件快遞,是許小姐送給你的新年禮物。請簽收。」

「好。」

陸成舟掛斷電話,向前邁一大步,伸手摟住許皓月的腰,把她摁進懷裡,驀地低頭,狠狠吻住她的唇。

唇齒痴纏許久,他才鬆開,低低地喘著氣,「我簽收了。」

鑰匙叮鈴咣當,「吱呀」一聲,門開了又合。

房間里沒有開燈。

許皓月被抵在門后,手腕反扣在身後,聲音又柔又媚:「陸先生,簽收了,就不能退貨哦。」

黑暗中,陸成舟的眼睛閃爍著異樣的光,呼出的氣息灼熱:「那不行。這是貴重物品,我得開封檢查。」

這場遊戲,他越陷越深。意識恍惚間,他恨恨地想,去他媽的露水情緣。

他要她,現在,以後,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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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感覺天天都在走鋼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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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烈愛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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