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作為一個打工人，紀令音可以無視老闆的冷眼、忽略無所事事的一天，但是她不能忍受加班。

在傅映雲的別墅中消磨了一天，一到下班的點紀令音就自覺起身，留下了一句「下班了」，也不等傅映雲的回復，雙手插在了兜中晃蕩著身體，散步似的離開了。

傅映雲看著她的背影直皺眉，真不像個Omega。

但是轉念一想，垃圾性出身的，就是歐陽父子派來羞辱她的，她還能強求什麼？

主星出身的傅映雲不免帶上了門戶的偏見。

在紀令音的身影徹底消失后，傅映雲通過了光腦聯繫了華關河。

男人坐在了黑皮椅子上，雙手交疊壓在了桌面，神態滿是慵懶。

他是傅映雲的好友，是少有的可以信任的人。

他是一個Beta。

「歐陽留幫我雇傭了一個貼身秘書。」傅映雲略過了辦公室中的一部分事情，言簡意賅。

華關河聞言一挑眉，他往後一仰，扯了扯領帶，問道：「怎麼樣的秘書？」

「垃圾性出身。」傅映雲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華關河眸光沉了沉，那雙黝黑的雙眸中泛過了一抹怒意，他道：「歐陽留是在羞辱你。」頓了頓，他又道，「需要我幫你解決么？」

「這倒不必了。」傅映雲搖了搖頭，她思忖片刻，又道，「是個看似無害的Omega，但是她並不像我遇到的Omega那般柔弱。你見過能一下子放倒好幾個……Alpha的Omega么？而且她還會調製抑製劑。」

「哦？」華關河來了一絲興味，「歐陽留把這樣的人放在你身邊，不怕被你策反？」

「應該不是註冊藥劑師。」傅映雲說道。

華關河怔了怔，他忽然仰頭哈哈大笑，他望著傅映雲道：「如果是這樣，建議你找個醫生檢查身體。」

傅映雲抿了抿唇。她知道華關河是隨口一說，但是這句話戳中了她的心思，勾起了她的回憶。她吃了紀令音調配的抑製劑，就目前來看沒有問題，但誰知道會不會有後遺症！傅映雲沒有再等，火速聯繫了醫生上門。

與此同時。

紀令音約了趙泠然在蒼蠅館子里吃火鍋。

這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家味道正宗的小店。由於諸夏星系都以營養劑來解決飢餓問題，衡量食物好壞最重要的一條就變成了「營養能量」，而不是味道。那些能夠提供能量的食物，只是做個樣子，說起來味道還不如直接喝營養劑。

「預支薪水了么？」坐在紀令音對面的趙泠然出聲調侃，「你就不怕工作兩天給你解僱了，連這一頓飯錢都撈不著？」

紀令音橫了她一眼，嘟囔道：「你別烏鴉嘴。」

「是是是。」趙泠然笑著應道，她望著紀令音，不免有些好奇。畢竟她的這位好友被無數中小公司給拒絕了，他們一看垃圾星出身，就沒有好臉色。按理說像紅晶能源這樣的大企業，更看重出身學歷才是，怎麼就成功地應聘了呢？「上司怎麼樣？」她又問道。

紀令音思考了一陣，她道：「上司脾氣壞，生人勿近。公司內部鬥爭的失敗者。」

趙泠然：「……」這描述真是絕了。她跟紀令音不同，多多少少知道些網傳的八卦。目前紀一城的城主傅映雲是被下方的，至於紅晶能源的總裁，也只是掛個名而已，事情的決斷權根本不在她的手中。她眨了眨眼，壓低聲音道，「那你要當心，不要捲入鬥爭里去。」眼下雖然宣稱平等文明，但是有些黑暗地帶到處都是那些人的觸手，死了一個出身下等的平民Omega，根本不是什麼大事。

香味順著風飄來，煙氣朦朧，緩緩地將堂中燈捲入。

夜色下，寂靜的小街多了幾分旖旎和煙火氣。

紀令音的吃相併不優雅，在上了菜后她根本沒注意趙泠然說什麼，嗯嗯嗚嗚一陣，恨不得埋首在盤子中。

趙泠然無奈一笑。她也不知這位好友為何會變得如此狼狽，明明一身本事，怎麼樣都不會落魄貧窮，可是她偏偏踐行了「窮」字——從出生那一刻就開始，從來沒有違背過「窮神」的旨意。

紀一城中很安定。

但是過了八點，仍舊少有Omega在街上走動，尤其是在這些偏僻的街巷。趙泠然是個女性Beta，雖然說她也屬於弱不禁風的那一掛，但終究比Omega要好上一些。

「我送你回去吧。」在這饕餮盛宴結束后，趙泠然轉向了紀令音道。

「我自己回去。」紀令音笑道。

「你——」趙泠然蹙了蹙眉頭，她打量著將外套搭在手腕上的紀令音，忍不住道，「你真的不打算換個新的地方住？」紀令音的住處她到過一次，那兒魚龍混雜，各種各樣的人雜居在一起，就算是□□，也不少流血事件。

「不換。」紀令音果斷道，她的「寶庫」就在那條街上，怎麼能隨便更換？「我送你回去，不早了。」

趙泠然：「……」如同聚會的每一次，都以紀令音的這句話結束。她哪能讓一個Omega送她回家？這樣的結局最後是各自回到各自的住所。

在與趙泠然分別後，紀令音就檢查自己終端的信息。

一半垃圾訊息，小部分來自黑市胡白月，剩下的四五條則是來自一個陌生人。

詢問傅映雲這一天在幹什麼，是否請醫生，情況如何。

紀令音不用想就知道這是黃毛，或者他的同黨發來的消息。

那黃毛是將她划入了自己的陣營？難怪上司見她總是冷眼，一點兒都不待見她。

紀令音思忖了片刻，將消息轉到了傅映雲的終端，並附上一句「獎金」。

不出意料的，沒有任何的回復。

她只是隨手為之，並沒有將這事情放在心上。用終端給胡白月回復了一條消息后，她一轉身掉頭往黑市的方向趕。

黑市並不安全，各方勢力交錯。

紀令音常來往的胡白月只是其中的一個小頭目。

她沒有註冊藥劑師、機甲師等職業身份，她制出來的東西只能夠通過黑市售賣出去，而她想要的大部分材料也只有黑市能夠提供。

「我的小祖宗，你總算來了。」胡白月從前台口中得到了紀令音到來的消息，立馬就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匆匆忙忙前去見她。她拍了拍紀令音的肩膀，將她往辦公室中帶。口中還不住念叨道，「有個大顧客送來了一些Omega抑製劑，要我們研究成分。」

「大顧客是誰？」紀令音轉向了胡白月，眸光銳利。

胡白月笑容一僵，她囫圇道：「有身份的人，你別管就是了。」

紀令音停住腳步。

胡白月比了比手指，出聲道：「加錢。」

紀令音這才跟上。她只想苟著，並不想四處惹事，有些活根本不能接。當然，加錢可以。

她算是半個黑市的人，根本不需要接洽客人，許多事情都是胡白月出面搞定的。房間中器材具備，玻璃皿中，只有數滴Omega抑製劑，紀令音嗅了嗅，就知道不是市面上的常規配方，而且……似乎有些熟悉？

半個小時后，她給胡白月發了消息。

胡白月：「……你不是最怕沾上事情么？怎麼願意見人了？」在過去也不是沒有過，顧客想要見一見胡家的神秘藥劑師，然而紀令音一概否決了。她還能主動提出見人，還真是稀奇。

紀令音不知道胡白月在想什麼，她只是覺得這件事情很稀奇。

會是她想的那個人么？

顧客並沒有點名要見藥劑師，不過胡白月也是有說辭的。

然而在看到顧客驟然變色的面龐和紀令音唇角那興味盎然的笑容時，她忽然覺得那套說辭似乎沒有必要了。

「你惹事了？」胡白月與紀令音靠得近，此刻她側著身子壓低聲音，在紀令音耳畔說了一句。

「沒有這回事。」紀令音狡辯道。

果然是傅映雲。

她還真是謹慎，那僅存的藥劑還存留著拿到黑市鑒定。

怎麼城主府上沒有研究藥劑的人才了？

在檢查出那藥劑成分時，紀令音有些惱怒，她覺得自己的一片好心被人辜負了，她都沒有從這位手中收取報酬。「傅總。」紀令音扯出一抹假惺惺的、公式化的笑容。

傅映雲擰眉望著紀令音，壓根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黑市。

看到紀令音的面龐時，她第一個念頭是「陰魂不散」，片刻后她的心又一沉。如果紀令音跟歐陽父子有關係，那麼黑市也就與那父子兩有關了。他們的手伸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地步，當然，這是最壞的結果。

「醫生建議我找人分析抑製劑。」傅映雲神情冷淡。

紀令音被她的態度氣到了，她譏誚一笑道：「那我給出的分析報告你敢信么？」

傅映雲瞥了她一眼，平靜道：「不敢。」

紀令音：「……」還真是坦誠，既然這樣，為什麼不直接解僱自己？紀令音想不明白。

她的理智將她這句話給壓了回去，她眉頭一擰走近了傅映雲，再也不是那嬌弱的Omega應有的模樣，而是帶著幾分蠻橫霸道。「十萬星元，傅總請結賬吧。」

傅映云：「……」這不如去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