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郭太醫走出屋子之後，宣紙寫的方子給手指上的汗水沁了個水印。

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腦子裏還有揮之不去的后怕。

要是他能早點發現太子爺不對勁，也不至於到現在堵上性命的冒險。

現在萬歲爺全權把太子爺的命交到他的手上，太子爺活着他就活着，太子爺死，他也要死。

這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他把太子爺醫治好，他就能成為皇上身邊的紅人，之後的前途不可限量。

要是太子爺死，他也要跟着死，左右逃不開一個死罷了。也比現在差不到哪去了。

一股子冷風襲來，吹起郭太醫的衣擺，冷得他生生打了個激靈，瞬間回過神來，抬腳大步地往藥房走去。

郭太醫也是下了狠手，連夜熬了三碗的葯，分了三個時辰給胤礽灌進肚子裏，就寸步不離的守着隨時觀察胤礽的反應。

胤礽的床頭跟前，擺放着攤開的銀針，只要郭太醫發現他有絲毫的不對，就給他銀針渡穴。

青檸迷迷糊糊中被灌了滿嘴的藥物，嘴上的苦澀讓他想要拒絕，但是理智告訴他，這東西能讓他舒服點，順着本能把藥物都咽進了肚子裏。

果不其然好似過了許久，他身上那種火燎的感覺減輕了許多，這才陷入了深沉的夢想。

郭太醫最先感受到了胤礽的變化，他聽着那小小的呼嚕聲，瞬間來了精神，他顫抖地伸手摸了一把胤礽的額頭，那上面的灼熱感消散了不少，變得只是比普通皮膚要熱上一分。

要是這樣繼續下去，相信用不了多久，太子殿下的高熱就會徹底降下來，身上的天花癥狀也會慢慢地得到緩解。

想到這裏，他的眸光不自覺地帶上了一抹喜悅，轉頭跪在地上，把這個好消息稟告康熙：「皇上，微臣行不辱使命，太子殿下的高熱退下去了。」

康熙聞言，驚喜地抬眸，看向了躺着的胤礽，三兩步地來到了他的床前，動作愈發地小心翼翼，生怕動作大了，他身上的溫度就再次升高一般。

康熙屏住呼吸，溫熱的手指慢慢地落在了胤礽的額頭上，感受着手下已經降下來的溫度，一時間有些喜極而泣。

他得過天花，也是明白，就算是熱度退下來，還要斷斷續續的幾天不好，隨着身上的豆痂脫落，才會徹底的好起來。

而現在的胤礽，卻是已經度過了最為危險的時刻，他能活下來了。

想到這裏，他收回手掌，抬手搓了一下疲憊的臉旁，眼眸的水花，慢慢的逼了回去。

青檸醒過來的時候，能夠聽到外面的鳥鳴聲，透過窗戶上的紙，他能夠看到外面的天光。

眼眸微微轉動，就落在了那個正在他身邊守着他的人身上，

只見這人滿臉的青色胡茬子，緊閉着的眼瞼下面還帶着淡淡的青黑色，高挺的鼻樑，緊緊抿著一張薄唇，帶着一副明顯的疲憊。

身上玄色衣服的五爪金龍也是皺巴巴的和他的人一樣有些黯然失色。

青檸心裏升起一抹前所未有的心疼，他伸手在康熙的臉龐上輕輕的觸碰，心底帶着一股子暖融融的意味，這就是胤礽的皇阿瑪，康熙？

那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千古一帝？

康熙感覺到臉上的溫熱，猛然間睜開眼眸，佈滿紅血絲的眼眸對上青檸，瞬間來了精神，他壓抑著自己激動的心情，輕柔地問道：「保成，你感覺如何了？」

青檸有些吃力地搖了搖頭，他聽到康熙溫和的問話，想要開口說話，但是嗓子裏的乾涸讓他有些發不出聲音。

郭太醫聽到聲音，瞬間驚醒，他小心的湊了上去，跪在了床邊，把手指放在了青檸微微露出來的手腕上，小心的感受着手下脈搏的跳動，這才算是徹底的放下心來，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對着康熙道：「回稟皇上，太子爺吉人天相，現在已經不燒了。」

他嘴角控制不住地有些上揚，太子爺這是得救了，那他也能活下來了，這次他賭對了。

康熙聞言，大喜，他伸手抓住了一旁青檸的小手，感受着上面已經降低下來的溫度，連連道好。

轉頭又對着郭太醫道：「賞，你這次救了太子有功，賞你黃金百兩，晉陞正六品院判。」

郭太醫聞言，立馬跪在地上謝恩：「謝主隆恩。」

康熙對着郭太醫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胤礽雖然醒了過來，但是還需要吃藥的，郭太醫賞也賞了，封也封了，該去幹活了。

郭太醫也十分地識趣，從地上爬起來，對着康熙躬身，慢慢地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兩父子。

蘇沫兒披着淡紫色的毛絨斗篷，拿着暖手爐與郭太醫一前一後，正好錯過。

她看着郭太醫輕快的腳步，心頭的不安減少了幾分。

走到乾清宮的偏殿門口，蘇沫兒對着守着門的小太監勾起嘴角，溫聲問道：「皇上可在裏面？勞煩通報一下。」

小太監低垂著的腦袋微微的抬首，看到蘇沫兒之後，熱情的躬身道：「在呢，蘇嬤嬤，奴才這就去通報。」

說罷撩起帘子走了進去。

小太監進屋之後，對着康熙微微躬身道：「皇上，蘇嬤嬤求見。」

青檸聞言，睜大了烏黑的眼眸，滴溜溜地轉着看康熙，眼底儘是好奇。

蘇嬤嬤。

是歷史上的那個跟着孝庄身邊的蘇沫兒嗎？

康熙聞言，看着青檸好奇的眸光，輕輕的拍了一下他的手道：「讓她進來吧。」

小太監聞言，對着康熙微微躬身，眸光朝着睜着眼眸躺在床上的胤礽飄了一眼，小心的道是，弓著身子慢慢的退了下去。

小太監走到門口，對着蘇沫兒微微躬身，細聲細氣道：「蘇嬤嬤，萬歲爺有請。」

蘇沫兒聞言，微微頷首，撩起帘子，邁過門檻從外頭走了進去。

在門口的小太監，看着蘇沫兒的背影，眸光微微的閃爍，片刻之後，就邁開腿朝着乾清宮外面跑去。

蘇沫兒一進屋子就感覺到一股子濃郁的草藥味，沖的她眼睛有些發酸，她往前走了幾步，對着康熙微微福身：「給皇上請安。」

轉頭就看着滴溜溜地轉動着眼眸的青檸，看樣子太子殿下的天花好了許多。

康熙微微點頭，問道：「你怎麼過來了？皇祖母如何了？」

這幾天太皇太后不停的跪在佛堂跟前為保成祈福，他也是擔心她的身子，畢竟太皇太后也不是年輕的時候了。

他擔憂胤礽熬不過去，也擔憂太皇太后因此而生病，好在胤礽渡過了難關，高熱降了下去，慢慢地就會好起來。

蘇沫兒聞言，眸光變得有些無奈道：「太皇太后在佛堂里跪了幾天了，奴婢幾經勸說都聽不進去，這會兒讓奴婢過來看看太子爺的病情，她老人家心憂太子爺的身子。」

康熙聞言，就想到昨天發生的那些糟心的事兒，李德全到現在沒有回來，可見事情並沒有查出頭緒，要不然依李德全的性格早該回來了。

至於太皇太后這邊，這事情就是不說，恐怕按照他家老祖宗的耳聰目明，知道也是遲早的事情。

想到這裏，他緩緩的嘆息，把昨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蘇沫兒，最後看着胤礽，滿臉慶幸的道：「好在這次胤礽福大命大，躲過了此劫，要不然朕都不敢想像。」

說到這裏，他抬手搓了一下有些泛著血絲的雙眼。

蘇沫兒聞言，心中憤怒，皇上說是她看着長大的也不為過，而太子才四歲，竟然有人想要謀害他？

這麼小的太子，還能擋住了誰的路不成？

是啊，沒有額娘護著的太子，擋住了別的阿哥成為太子的路。

想到這裏，她微微的垂眸看着青檸烏黑的眼眸，心頭微微的嘆息，宮裏的孩子都比較早熟，這事情還是不要當着孩子的面說了。

蘇沫兒抬腳往前走了兩步，來到了青檸的身邊，垂首看着青檸，溫和的問道：「太子身上可還難受？」

康熙聞言瞬間明白，這當着孩子的面這麼說，總歸是不好的。

青檸倒是聽得津津有味，原身也是夠可憐的，只是到底是誰想要害他？就是生了天花都不放過他？非要一心置他於死地不可？

現在蘇沫兒不想讓他知道，他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這明顯是當了太子之後，一個後遺症，也不知道康熙是真的疼愛這個太子，還是只是想立一個靶子放在這裏。

他聽到蘇沫兒問話，清了清嗓子用依舊嘶啞的聲音乖巧地回答道：「不難受了。」

蘇沫兒聞言點了點頭，抬手用帕子沾了一下有些濕潤的眼睛，才拍了拍青檸身上的被子，示意他好好休息。

康熙明白蘇沫兒的意思，站起身來朝着外面走去，蘇沫兒緊跟其後，兩人一前一後的準備往外走。

只是還沒有走到門口，就聽到一個憤怒的聲音道：「要是讓哀家知道，是誰對保成動手，哀家非得拔了他的皮，也難解哀家的心頭之恨！」

康熙聞言，與蘇沫兒對視一眼，有些苦笑，他側身讓開了門口的位置，雙手抱拳，對着太皇太后躬身行禮請安：「給皇祖母請安。」

太皇太后心裏有氣，她扶著宮女的手微微一用力，面色陰沉，理也不理康熙，徑直走向了躺在床上的青檸。

愛憐的伸手輕撫了一下青檸蒼白的小臉蛋，臉上的水泡此時已經消了不少，但是看着還是那麼地觸目驚心。

再看着青檸那睜大的眼眸，心疼地問道：「保成還疼嗎？」

青檸睜大了眼眸，看着眼前的這個穿着絳紫色旗袍，梳着規矩的旗頭的女人，看着也就三四十歲的樣子，整個人都透著一抹高貴典雅，祥和。

只是此刻他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嘴角緊緊的抿著，炯炯有神的眼眸裏帶着一股子攝人心神的怒氣。

青檸聽到問話，趕緊回神，對着太皇太后微微地搖首嘶啞的童聲：「不疼了，老祖宗。」

他說完之後微微的垂眸，生怕被人看出不妥來，他有原身的記憶，有着原身的身體，但是卻沒有原身的天真可愛，畢竟他不是真的孩子。

青檸此時的樣子，放在太皇太后的眼裏，卻以為他身子不舒服，和聽到了康熙的對話而黯然傷神。

轉頭又狠狠的瞪了一眼康熙。

康熙看到太皇太后的眼眸，有些無奈的摸了摸鼻子，很是無奈。

太皇太后回眸，小心的捋了一下青檸頭上的翹起的頭髮，深深的嘆息一聲，她今天心裏有些惶惶不安，心神不寧。

才讓蘇沫兒前來看看太子，但是自個兒心裏怎麼也放心不下來，尤其是想到胤礽那焦黃沒有血絲的小臉蛋就一陣的心疼，手上敲擊的木魚聲也變得斷斷續續。

既然無心祈禱，太皇太后乾脆也就不再敲了，與其自己在這裏三想四想的，不如她親自去看一眼她的乖重孫。

她直接放下了手上的木魚，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拄著拐杖出門直奔乾清宮。

只是沒有想到剛剛走到偏殿的門口，就聽到了康熙給蘇沫兒說的話，氣的她當時腦子就轟然作響。

她的孫兒玄燁，子嗣單薄，卻沒有想到竟然是有小人作祟，這人不斷地在背後下黑手，簡直就是該死！

她一想到玄燁那麼多早夭的孩子，都有可能是因為她和玄燁的疏忽所致，她的腦子就嗡嗡作響。

她自從玄燁大婚之後，對前朝乃至後宮的權力都漸漸地放了手，她在權利和玄燁之間，選擇了玄燁。

她相信依照玄燁的聰慧，定然能把後宮，能把前朝治理得井井有條。

現在看來，玄燁實在是高估自己，小看後宮女人的手段了。

這後宮之中沒有中宮，沒有皇后，恐怕還是多有不妥，最為主要的是保成已經沒有了額娘，也就少了一個真心待他的人，終究還是落了下乘。

當初把保成封為太子是大勢所趨，但是現在卻把保成置身於危險之中是她所不想看到的。

她不想玄燁唯一的嫡子，就這麼的沒了。

想到這裏太皇太后垂眸，聲音帶着空寂和篤定的指控道：「玄燁你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你枉為人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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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檸：哎呀不容易，總算能活下來了。

作者：來叫爸爸，是爸爸給的你生命。

青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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