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少年

「汝難道不想嗎？」法則避開了楚煥的問題，反問道。

楚煥聽出了暗處的聲音多了幾分急切，他故作思考的沉吟了片刻，隨後靠在身後的白玉石榻上道：「沒什麼想法。」

「汝不想報仇？」法則愣了一下，隨即問道。

「不想。」楚煥道。

法則看着面前錦衣墨袍的男子冷淡的眼神，語氣中滿是肯定的開口道：「不，汝想。」

「你便直接了當的說吧，想讓我為你做什麼？」楚煥一時間覺得面前的法則很是啰嗦。

他心底確實想重來一世，卻不全是為了報自己的仇，更多的因為玄鴻真人。

法則聽了這句話，明白了事情尚有轉機，他斟酌了片刻道：「世界的軌道被人破壞，天道之子的氣運被他人奪走。如若不進行修復，此間世界便會徹底消失。」

「吾需要汝將紊亂的世界修復。」

「非我不可？」楚煥並沒有直接回答。

「並非如此，但，汝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好。」楚煥嗤笑了一聲站起身，把手中的書放回了桌上。

「汝若還不……」

「我答應了。」

「你口中的天道之子就是蕭卓吧？」

「是，只要汝可保住天道之子氣運不散，汝的命運也將會由吾重新改寫。」法則的聲音愈來愈近，隨後化成人形，幾步走到了楚煥的面前。

人形的法則看上去很是虛弱，就連幻化出的青色法衣也呈半透明狀。

楚煥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心中有了一個度量。

至於保護蕭卓？

若楚憐所言是真，那他不殺了他都算是宅心仁厚了。

「既然汝已應下，那……」法則抬手在空中畫出了一道裂縫，轉頭看向楚煥。

楚煥饒有興趣的看向面前一臉急切的人，不慌不忙地開口道：「助天道之子。」

「我需要可以完美改變氣息的法器。」

法則聽了楚煥的要求后，反而鬆了一口氣，只要他不反悔就好。

「好。」

說着法則消失了片刻，再次出現時，手中已經多了一個木盒，除此之外，他身上的光彩又黯淡了一絲，青色法衣愈發的透明。

「這是掩靈環，可隨意改變氣息，也可隱藏氣息。」

楚煥接過後，動作利索的咔噠一聲打開了蓋子。

樸實無華的玄色木盒中正靜靜地躺着一隻黑玉環，上面暗金花紋繁複，幾個勾勒間刻了許多個陣法，算得上是極品仙器。

楚煥把玩着手中的玉環，抬腳邁進了法則打開的空間裂縫中。

——

天旋地轉間，他已經身處於一個潮濕昏暗的山洞中了。

楚煥此時的狀態並不理想，他嘗試扶著身後的山壁站起身。

然而，還未站起身，左腿便隨着他的動作傳來了一股刺痛，剛被靈力溫養好的傷疤再一次裂開了。溫熱的鮮血透過布料滲透了出來，黑色的袍子上染了血，血腥味瞬間瀰漫了整個山洞。

楚煥面色蒼白的重新跌坐回原地，他閉上眼眸在體內運轉了一周靈力。

傷的並不重，只是腿上的傷有些麻煩，他皺起眉低頭撩開了墨袍的擺子，撕扯了幾下，露出了裏面被血染紅了的裘褲，隨後將靈力匯於指尖，動作利索的封住還在向外滲的血液。

接着從儲物環中取出了一個玉瓶，往嘴中塞了幾顆回血丹。

簡單的做完這一切后，楚煥隨手將臉上附着的半張面具摘了下來，這才有心思去關注目前所處的地方。

山洞不算深，裏面生了些雜草，翠綠的葉子配上些許露珠，倒也很是清秀。

山洞外被傾斜垂吊下的枝條虛虛掩住，從縫隙中遠遠看去，滿是樹木和灌木叢。

看着面前熟悉的場景，還有腿上的傷口形狀，他很快就知曉了此時身處何地。

「怎麼回到了這個時候……」

當年辰門內有人趁他在秘境中不慎被一隻聖階靈獸咬傷的當口上，布下埋伏，想以此解決他。

這個山洞就是他中途進來療傷的地方。

雖然但是，這個時間也未免太早了一些。

楚煥無奈的迅速念咒驅散了空中濃烈的血腥味，濃烈的血腥味只會讓他的目標變得更大。

前世，楚煥記得自己並沒有在山洞中過多停留，簡單療傷后就離開了這裏，恰巧碰上了其中一隊人，廢了好一番功夫才回到辰門。

現在既然已經知道後面的事情，那他斷不會再像前世一般離開這裏。

楚煥將自己的靈識分了一些放在了洞外，隨後佈下了一個小型障眼陣法。

沒過多久，洞外忽然傳來了兩處聲音，一處近些一處稍遠，楚煥側頭看向洞口。

隨着腳步聲越來越近，楚煥握緊了拳頭，靜靜等待着。

腿受傷了，他並不想去打鬥。

洞外的腳步聲走到附近后終於停住了，卻不成想，隨着聲音停下后，跟着一聲驚呼從山洞口跌進來了一個少年人。

楚煥愣了一下，沒有出聲，因為掩靈環的緣故，剛剛跌進來的人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他。

剛剛跌進來的灰衫少年嘴中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麼，動作麻利的從地上站起了身。

「明明是山壁，怎麼進來的？」只簡單用一根黑色布條束高了長發的少年拍打着衣服上的土，站在了洞口前。

他伸出手指探了探面前看上去什麼都沒有的牆壁，指尖感受到了一絲奇特的微小阻力。

「奇怪。」說着少年收回了手，回頭將視線落在了隱隱散發着血腥味的方位，就是這股味道讓他好奇走過來的。

地上的點點血跡還未消，此時看上去很是扎眼。

闖進來的灰衫少年看着地上暗紅的血，神色凝重了些許。視線再次轉移，他終於看到了在自己斜後方席地而坐的墨衣男子。

灰衫少年動作猛的頓住了。

他警惕的向後退了一步，問道：「你是什麼人？」

顯然，面前這位身着墨袍長相俊美的男子身份並不簡單，不管是華麗的衣衫，還是此時受着看上去很重的傷，依舊能在其身後不讓他察覺。

楚煥沒有理會他。

既然不是眼前這個，那麼那處稍遠的聲音，不出意外就是那二人派來的。

灰衫少年盯着面前的墨袍男子，防止他有什麼突然的動作，盯着盯着，少年眼中忽然流露出了一絲不甚明顯的疑惑。

這時，遠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聽聲音似是幾隻猛獸正向著這個方位走過來。

楚煥當機立斷用捆仙繩將站在山洞口附近的灰衫少年拉到身旁捆在了原地，且順手下了一個禁言咒。

追殺的一行人中，有幾個正是騎的前一陣時間剛馴服的幾隻開了靈智的猛虎。

「嗯？！！！」灰衫少年立刻瞪大了眼睛，掙扎了起來。

楚煥見他掙扎的厲害，看着洞口淡淡的說道：「別動，再動就將你扔出去喂靈獸。」

灰衫少年聽到楚煥的聲音后掙扎的動作頓住了，眼中的疑惑更濃。

在楚煥看來就是，少年聽了他的威脅后乖了很多。

他為了更隱蔽一些，抬手又佈下了一個陣法。

灰衫少年站在一旁認真的看着他的動作，眼中夾雜着一絲探究。

沒過多久，山洞前的腳步聲越來越雜、越來越大，楚煥一邊注意著面前的洞口，一邊也分了一絲靈識到一旁被他禁錮住了的灰衫少年身上。

少年此時的視線正落在他的身上，很是專註的盯着他看。

楚煥早已習慣有人將視線放在他身上，所以對少年的舉動並未有何不適。

前世他從未見過此人，想來該是當初他匆忙離開山洞時，恰巧與這陌生少年錯身而過了。

至於為何沒有將他直接驅趕出去，原因當然是，在這個時候如果一個少年人忽然出現在這個沒什麼人煙的地方，那麼追殺他的人一定會來追問這個少年。

還不如放在身邊，這樣也好管控他。

山洞外的聲音越來越大，灰衫少年也移了視線，目不轉睛的盯着洞口很是安靜。沒過多久，一行人出現在了山洞前的小路上。

山洞外經過的人穿着一樣形制的墨色裋褐，面容卻模糊的讓人看不真切，硬要去窺探的話，眼睛便會生出刺刺的疼。

幾個人路過時並未發現什麼明顯端倪。

騎着虎王的男子轉頭向另一個人輕聲命令道：「你去看看這附近有什麼異常。」

「是。」

魁梧男子駕着靈虎，回頭對着下屬道：「走，去查查。」

魁梧男子說話的聲音尖且細，與他壯實的身軀相比，反差很大。

聽清他們的對話后，灰衫少年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一動不動。

洞外的一行人左右查看了半晌，也沒有什麼發現。

魁梧男子回到了領頭人的身旁，道：「沒有發現。」

說完這些后，他看看了看周圍，諂媚的再次開口道：「那小兒這身份，不還是讓我們追着到處躲嗎？哈哈哈——」

騎着虎王的男子笑了笑，沒有說話，但只從他的眼神上來看，這些話他聽了很是受用。

一行人並沒有發現什麼，很快就離開了這個地方。

楚煥聽着聲音遠去后，回過頭看了一眼靠在山壁旁的灰衫少年，抬手將捆仙繩收了回來，順帶解了他身上的禁言咒，問道：「你是何人？」

「我只是路過此地。」灰衫少年見楚煥沒有說話，緊接着又說道。

「我見你很是眼熟……」

少年一邊說着一邊走到了楚煥面前，見楚煥沒有在聽，他又往前繼續靠近了幾步。

在少年開口的時候，楚煥耳中忽然聽見了一聲微小的劍鳴。

他微微皺起眉，沉下心仔細辨別着。

忽然，楚煥的眼前投下了一抹陰影。

「哎！」

緊接着，剛剛才脫離捆仙繩束縛的少年一臉驚慌的朝他撲了過來。

楚煥躲閃不及，後背猛的壓在了身後的山壁上。

因為坐姿的原因，少年整個人都扎進了他的懷裏。

「抱，抱歉，地上突然有塊石頭…」灰衫少年有些磕絆的說道。

他此時連墨袍男子身上的清香都能清晰的聞到。

洞外的劍鳴聲愈來愈近。

「我……」

楚煥聽他還要說話，抬手不耐煩的捂住了聒噪少年的嘴巴。

「別說話，又來了。」

灰衫少年垂眸看了一眼捂住自己嘴巴的修長手掌，聽話的點了點頭，掩下了心中的驚喜。

連香味都和記憶中一般無二，他想他已經確定面前的墨袍男子就是他所猜想的那個人了。

沒過一會，只見洞外幾聲雜音略過，卻是剛剛走過去的尖嗓魁梧男子再次返了回來，不過這次他是御劍來的，聲音要小上許多，路過山洞后他繼續往前走了幾步，這才停下來。

楚煥隱約聽到了門外的人小聲嘟囔了一句：「嚇死本爺爺了，還以為找不回了。」

接着拿着手中的一個巨大的金黃色鈴鐺，御劍飛了回去。

順着迎面的風，鈴鐺上系的桃紅絲帶也隨着他御劍的動作飄蕩的很是美艷。

這個鈴鐺不出意外該是他剛剛騎的那隻凶虎脖子上的。

「噗」灰衫少年聽着洞外的猛漢用着柔情的聲音一時沒忍住一下笑了出來。

楚煥跟着這個笑聲感受到掌心柔軟的觸感，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捂着他的嘴，隨即他一臉嫌棄的收回手掌，將少年一把推開了。

「……」灰衫少年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山洞外只有風卷過枝葉的細微動靜，楚煥站起身走近又細細檢查了一番，確認無誤后，便打算離開此地。

至於身後的少年，剛才他已經探過了，這只是一個平凡人，甚至連修鍊都沒有修鍊過，看打扮，該是附近村落里走過來的。

身後的灰衫少年看到楚煥明顯一副要離開的樣子愣住了。

「等等！」

少年說着幾步追了上去，拉住了楚煥的衣角。

「嗯？」

「仙長，你是修士吧？」灰衫束髮少年揚起了一個笑容，他抬頭問道。

「你想說什麼？」楚煥停下腳步，面無表情的看向這個前世沒有見過的陌生少年。

「我迷了方向，還望仙長能幫我。」灰衫少年並沒有被楚煥冰冷的語氣嚇退，他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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