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四章 首輔家的小青梅22
瓊熒對小皇帝沒興趣，對皇權更迭亦沒興趣。
她只曉得艾九行事利民生，至於他做的那些事會叫這個國家的皇權發生怎麼樣的變化，瓊熒一點都不在乎。
小皇帝年齡尚小，只略坐了坐走了個過場便離開了。
沒了小皇帝在上面坐着，群臣也放鬆些許，不少人都上前給艾九敬酒。
瓊熒聽着這些或是恭維或是試探的話語，心中只覺著好笑，又覺著心酸。
當真是難為阿九了，一日日竟要應付這麼多的人。
也有貴女來尋她說話，瓊熒也不仗着年齡優勢裝害怕躲避，只端坐在那裏，言語冷漠進退得當。
這些貴女還未覺著如何，她們的父兄便察覺到不對味，一個個忙覷著艾九的臉色。
艾九嘴角掛着若有若無的笑意，看向瓊熒的眼神裏帶着寵溺與縱容，細看之下還能看出一絲自傲與得意。
這些懷揣九曲玲瓏心的大臣們趕緊給自家女眷使眼色，禁止她們再上前。
瓊熒眼前無人，鬆快之餘也分出點心神欣賞歌舞。
舞女們姿容秀美，水袖揮動間暗香浮動，瓊熒看着水藍色的輕紗起落，目光卻透過舞女落在了長公主身上。
她的指節輕叩桌面，眼中多了點玩味，看向長公主的眼神一點點變冷。
長公主似有所覺，她將目光從艾九身上移到瓊熒身上，儀態端莊的對着她微笑頷首。
隔着舞女薄紗，長公主清楚地看見了瓊熒上揚的嘴角，她從她的唇中讀出了一句破碎的話。
——公主姐姐。
宮宴上菜品還算是精緻，但不如家裏的做的熱乎吃食合瓊熒胃口，她只動了一點便不再碰。
桌上酒是不醉人的果釀，瓊熒趁著艾九不注意，自己偷偷喝了兩口，就當她想要續杯的時候，正在同人說話的艾九忽而伸手，掌心鬆鬆地按在了她的杯口。
曲聲漸歇，有宮人前來請瓊熒，說是長公主相邀。
艾九被人絆住說話，瓊熒便起了身，低聲說：「夫君，我去透透氣。」
艾九皺了眉，但也未阻止，只在暗處比了個隱晦地手勢，示意暗衛跟着。
宮人引了瓊熒到了附近的水榭，水榭里果真坐着長公主，這位正靠在欄邊餵魚，一把魚食兒灑下去，在倒映着燈火的水面上砸碎了星星點點的光。
「公主姐姐。」瓊熒淺淺地笑。
長公主回身看着這個稚嫩的姑娘，高懸的燈火落在小姑娘身上風過時燈籠搖晃，落在她身上的光影晃動，照得她半張臉時明時滅。
一會兒是菩薩垂眸，一會兒是地獄閻羅。
她是極致的善，也是極致的惡。
長公主沒由來打了個寒顫，她嗤笑，冷汗濕了手心。
她年二十，以女子之身掌權勢，自然心計過人，城府深沉。
之前雖被瓊熒和艾九聯手算計了，可這會兒反應過來后，腦中也無比空明。
長公主意味深長地說：「原來是你啊……」
是啊，艾首輔那麼清肅正直的人不會利用心愛之人的安危來算計她，可他的心愛之人呢？
誰能想到這麼一個小姑娘能對自己下狠手呢？
「公主姐姐。」瓊熒軟軟地說，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了白白小小的牙齒。
「公主姐姐召我來此何事？」瓊熒問。
「你……想讓他名正言順的稱帝嗎？」長公主忽而發聲。
瓊熒指節蜷縮，她笑容平和，不帶半分算計。
「這樣的事，公主姐姐當與先生說。」瓊熒說：「我年歲尚幼，先生素來不許我理外間事。」
長公主被她這個不痛不癢的軟釘子氣笑了，她呵笑一聲，在口中咀嚼著這句話，只覺著諷刺。
「他如今這般掌權勢，終歸是名不正言不順。」長公主徐徐說。
瓊熒哈得一聲笑了，她忽而抬頭，一改方才軟糯，眼峰銳利，眸光冷冽，直逼得長公主身子不覺後仰，兼之膽戰心驚。
「名不正？言不順？」瓊熒重複這幾個字，覺著長公主的論調淺薄且可怕。
「先生首輔之位乃先皇親封，所掌權勢乃先皇所許，何來名不正？」瓊熒逼問：「先生所為，無一不利百姓，無一不惠民生，何來言不順？」
她忽而之間捨棄溫順鋒芒乍現，聽得長公主心若擂鼓。
「長公主殿下，這帝王之位雖尊崇，但也不是誰都稀得要的！」瓊熒輕揚著下巴，矜冷地拋下這句話，這才轉身朝着來時的方向走去。
長公主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姑娘離開的背影，一時間竟不能言語，滿心皆是驚惶。
怎麼可能有人不愛皇權呢？長公主心想。
她緩緩坐下，吹着冷風一點點地梳理著自己的思緒。
「請艾大人來。」長公主吩咐，又對着黑暗比了個手勢。
【大人小心，有敵人。】零零忽而報警。
瓊熒尚未走多遠，察覺到身後有人逼近后伸手入袖中捏緊了自己從姜玥那裏順來的毒藥。
身後人觸碰到她的瞬間，瓊熒驟然回身，手中毒藥朝着那人的面門撒去。
那人沒防備，被撒了個正著，就當瓊熒要拔出頭上的簪子再補上一擊的時候，斜刺里忽而蹦出個暗衛，抬刀便朝着那人劈去。
一眼認出那是艾九身邊人，瓊熒長鬆了口氣。
「這邊。」
一道青澀的聲音傳來，小男孩拉着瓊熒的手腕就帶着她往人多的地方跑。
此地燈火昏暗，瓊熒隨着他往燈火繁華處跑去，直到看見了交流行進的宮人才放下心來，轉而看向拉着自己手腕的男孩。
男孩比她高，一襲明黃色的華服貴重，腰間玉帶更是名貴。
瓊熒一個走神，沒注意到男孩突然停下了腳步，踉蹌之下徑直撞在了男孩後背上。
「你怎麼突然停了！」瓊熒揉着發疼的鼻子嘟囔。
「夫人。」
艾九的聲音淡漠，語氣中聽不出喜怒，神色里看不出喜悲。
他站在玉階下、燈火中、人群里，目光越過小皇帝，涼涼地落在自己的小姑娘身上。
燈火印在他的身上，照不出他的表情，只照得他的眸子格外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