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嘶……」

蘇芝芝揉着疼痛的腳腕,她太不小心了。

剛剛,她御劍飛行撞到山體結界,從幾百米高空摔下,作為修士身體強健,還有靈力護體,但這樣猝不及防摔倒,仍然很痛。

她捏緊手中的長尾雀,就是為了抓這傢伙,她才摔倒的。

她瞅著長尾雀,冷笑:「讓你跑,不還是被我抓到。」

長尾雀發出啾啾的叫聲。

它巴掌大小,羽毛豐滿,蘇芝芝在它脖頸那裏捏出一個凹痕,露出她蔥白指尖。

別看長尾雀沒幾兩,這種鳥雀熬出來的湯,靈力十分充沛,修士可以不進食,但吃這種這種食物,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至於為什麼要跑到後山老林抓長尾雀,蘇芝芝想,都怪一個師姐。

個把月前,有個師姐百般接近辜廷,被蘇芝芝知道后,師姐假惺惺說自己是為辜廷好,還說蘇芝芝心胸狹窄,見不得別人對辜廷好。

那時候蘇芝芝就反問她:「難不成我要拍拍身邊位置,叫你姐妹,歡迎你加入我的家庭?」

師姐被懟了還不服,暗搓搓想熬湯送辜廷,氣得蘇芝芝冒火。

辜廷是誰?他是流雲宗的首席大弟子,還是蘇芝芝明媒正娶……咳,不對,名正言順的道侶。

她這個道侶還沒做什麼呢,輪得到別人關心辜廷?

這口氣蘇芝芝不能忍,不就是熬湯嗎,只要她對辜廷足夠好,那些人就沒有借口。

所以她來抓鳥了。

現在問題是,她上不去。

這裏是山縫,前後是死路,只有往上才有出路,然而,她御劍飛行的能耐有限,不然剛剛也不會撞到結界。

而且,她為了顯示誠意,熬湯的材料都是自己親手準備的,就是來抓長尾雀,她的護衛也都不知道。

如今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真是叫天不靈叫地不應。

沒辦法,她仰頭看着幾百米的高山,運用靈力御劍。

試了三四次,在她又差點摔下劍時,被她扼住命運的長尾雀,發出嘲諷的叫聲:「啾啾啾~」

蘇芝芝心煩,用力掐著長尾雀,陰惻惻地說:「閉嘴成嗎。」

突然,長尾雀不再亂吱聲,瞪着黑豆一樣的眼睛,一個有點稚嫩的聲音從它嘴裏發出:「那你別捏我。」

蘇芝芝:「?」

什麼玩意,它居然會說話?

蘇芝芝下意識問:「你成妖了?」動物只有成妖,才能言人語。

長尾雀吧唧著鳥喙,眼珠滴溜溜轉,抖抖羽毛,說:「對,我這麼可愛,你還捨得吃我嗎?」

蘇芝芝敏銳察覺,這隻長尾雀異變得很奇怪,不像成妖,像魂魄被置換。

她挑了挑眉,盤腿坐下來,說:「成妖了更好,我抓你是要燉湯,通靈性的長尾雀,燉出來的湯靈力更充沛。」

它立刻改口:「不,我不是妖。」

她好整以暇,一手撐著臉頰,看它要怎麼演。

長尾雀扭過頭來與她對視,語重心長:「其實我是天神的化形,擁有破滅虛妄,預知未來的能力。」

蘇芝芝:「……」

這鳥要是天神的化形,那她就是天仙的化形。

蘇芝芝毫不留情揭穿它:「你這麼厲害,會被我抓在手裏?」

小鳥炸毛:「這是意外,我剛附身在鳥身上,不然哪會被你抓到!」

急於證明自己似的,長尾雀目中亮起紅光,一陣風從四處起,蘇芝芝頓時被一股力氣托舉起來。

那股風托着她,比御劍飛行還方便,轉眼之間,就回到山崖上。

它聲音揚起:「看,我帶你離開,這下你總該相信我吧?」

蘇芝芝踩着地面,跺跺腳,托它的福,她不用在崖底乾等著。

有點小手段,長尾雀卻不逃,還要幫她,不是傻白鳥,就是心機鳥,它到底想做什麼呢?

長尾雀似乎看出她的疑慮,說:「我要留在你身邊,幫你渡劫,咳咳,我這是為你好啊,你看我多好,還幫了你呢!」

事實上,幾百米的高度,但凡學藝精湛點的,都能御劍飛上來。

蘇芝芝別的都行,正好御劍很菜,才會陷入那個困境。

但她才不會承認自己御劍總學不好,只是鬆開長尾雀,好奇地問:「你要留在我身邊,渡劫?」

長尾雀撲棱翅膀,說:「我是天神派來拯救你的,我知道你是蘇芝芝,你近來會有一道劫數,這道劫數對你而言很致命……」

蘇芝芝語氣一沉:「說重點。」

長尾雀立刻言簡意賅:「辜廷不喜歡你,這是你的劫。」

這玩意兒說,辜廷不喜歡她。

小鳥聲音尖銳,辜廷這兩個字,從它嘴裏出來,讓她覺得有點陌生。

不過,辜廷是她的大師兄,是她的道侶,她不該感到陌生。

蘇芝芝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說心中沒有波瀾是假的,她非聖賢,怎麼可能對非議一笑而過?她站在崖頂,她感覺冷風從她耳廓吹過,沁涼沁涼的。

突然,她眼睛眯起,使出一道高級術訣,束縛長尾雀。

長尾雀沒防逃不開,有些憤怒:「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你為什麼不信我?」

蘇芝芝正御劍下山,她掂量着手裏這幾兩肉,在長尾雀嘰嘰喳喳說她忘恩負義、狼心狗肺后,蘇芝芝眼角抽了抽,終於忍不住了。

她隨手拽住一個路過的流雲宗的弟子,拎着他的領子,問:「喂,大師兄辜廷喜歡他道侶嗎?」

那人沒認出蘇芝芝,下意識回:「怎麼可能……你拽我領子幹嘛!」

流雲宗上下都知道,辜廷作為流雲宗首席大師兄,不可能喜歡他的道侶。

得到這個答案,蘇芝芝放開路人,反問長尾雀,說:「所以呢,你告訴我這件事是想說明什麼?」

長尾雀:「啾啾……」

好像確實不能說明什麼。

它忽然覺得蘇芝芝有一點點慘,恨鐵不成鋼,說:「這麼多人覺得他不愛你,你怎麼就……」

蘇芝芝打斷它的話:「這麼多人說你的肉靈力充沛,你怎麼不乖乖聽話,主動跳下鍋把自己煮熟貢獻人類?」

長尾雀:好氣但是說不過她!

蘇芝芝說:「如果你是某些人派來離間我和辜廷的,你省省吧。」

為了讓耳根子清靜點,蘇芝芝說完這句,徹底掐斷長尾雀的氣,這在她看來,只是一隻有點奇怪的長尾雀,沒過兩天,她就會忘了這段對話。

非議又如何,她只相信證據與事實。

回到蘇家主峰朝星峰,她處理長尾雀,加入鍋里。

這道湯燉一下午,耗費她許多靈藥,揭鍋時,一股濃郁的靈力迎面而來,又收進湯底,證明她這陣子收集食材的辛苦沒有白費。

蘇芝芝剃掉骨頭,盛一盅湯,放在挎籃里。

就在這時候,被她剃出來的骨頭,顫顫巍巍一動。

蘇芝芝:「?」

骨頭慢慢拼接,變成骨鳥的模樣,鳥嘎嘎笑了,聲音很熟悉:「我沒肉,這下你不能把我燉成湯了吧!」

蘇芝芝:「……」

好傢夥,被燉成湯的長尾雀,居然還能把剩餘的骨頭拼起來,展現極強的生命力,陰魂不散。

好在這是修真界,骨鳥會動,不是什麼奇怪的事,蘇芝芝並沒有多糾結。

只是,她一開始懷疑它是誰派來離間她和辜廷的,現在又覺得不像,又氣又好笑:「你怎麼沒死?」

骨鳥略有些得意:「都說了,我是天神的化形,找個身軀寄託意識而已,所以你是傷害不了我的。」

它說着,看蘇芝芝轉身,它伸出骨翅膀:「等等,你要去哪?」

蘇芝芝斜瞪它,晃晃手裏的籃子:「把你的賣.身湯送去給我家大師兄。」

***

日光西斜,青雲台。

一群築基以下的弟子在此練劍。

流雲宗的道袍,如其宗名,白色與藏藍色相間,綉紋翻滾,廣袖飄飄之際,宛若流雲行於天地之間。

自然,其間最惹眼的,還是立於隊首的男子。

他眉眼清冷,目若寒星,鼻樑高挺,不管是他鬢角的髮絲,還是他衣襟的褶皺,細緻到眉毛的每一筆,都像精細描畫,彰得風姿卓絕。

只是唇色很清淡,嘴角抻平,叫人從這般俊逸的外表裏,品出點冷漠之意。

即使如此,仍有許多女子深陷於在他。

這就是流雲宗首席大師兄,辜廷。

這會兒,辜廷例行巡查練氣的後輩練劍。

自然,光靠外貌不可能成為首席大師兄,流雲宗乃修真界的第一大門派,能在裏頭當上首席大師兄,辜廷自身能力無可指摘。

他是獨一無二的變異雷靈根,十歲築基,成為整片大陸最年輕的築基者,修為步步精進,如今年二十,他已經邁入金丹中期,要知道,絕大多數人,得等到七八十歲才會悟透邁入金丹,到金丹中期,少說也要百歲以上。

何況如今,修真界不比以往,能邁上金丹修為的修士越來越少,對宗門來說,年紀越輕的金丹修士,越為珍貴。

這種情況下,辜廷容貌是修真界一絕,天賦是修真界一絕,成為修真界人人皆知的新秀。

唯一令人遺憾的是,他英年早婚。

很榮幸,蘇芝芝就是他英年早婚對象。

蘇芝芝登上青雲台,極目遠眺。

她看到辜廷和一個師弟說話,他神情淡淡的,在斜照的日光下,薄唇啟合,多餘的也不捨得說,只一句,說完就走到下一隊列。

然周圍的人都向那師弟投去羨慕的目光,那師弟也很興奮,辜廷在修途先走了好多步,小輩能得他一句提點,勝過苦心修鍊,甚至有些一百五十歲的金丹初期,也會來找辜廷。

但辜廷不是每個人都提點。

他的脾氣,比他的外貌的冷漠更甚,只有心情好時,才會多說一句,即使是對蘇芝芝,也很少有什麼波動。

淡如雪后晴天的一輪薄日,透過絲絲白雲,落在山野間,即使刺目,卻沒有任何溫度。

這不妨礙蘇芝芝喜歡他十年。

尤其是,他還是對她不一樣的,她是唯一一個辜廷肯點頭相娶之人。

蘇芝芝想着,輕輕呼出一口氣。

她很快發現,自己這口氣呼早了,只看另一個女子手上也挎著籃子,比她慢一點登上台階,女子看到她時,一愣:「蘇師妹?」

蘇芝芝盯着她手上挎的籃子,假笑:「賀師姐,這麼巧,你也來送湯呢?」

這個師姐,就是那個想給辜廷送湯,說蘇芝芝見不得他人對辜廷好的人,名叫賀安雪。

絕大多數女子,知道辜廷英年早婚後,會斷了那條心,偏偏有的人,就是臉皮比樹皮厚,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賀安雪就是這樣的樹人。

蘇芝芝想起自己摔在山縫差點出不來,臉上的笑更假了。

賀安雪點點頭,打量蘇芝芝:「小師妹,真羨慕你啊,大家都說辜師兄對你沒什麼好,你還能這樣開開心心的。」

蘇芝芝絲毫不退:「是啊賀師姐,你是該羨慕我,我能與大師兄結為道侶,每天都很快活呢。」

賀安雪臉色一白:「你可真是一點都不謙虛。」

蘇芝芝冷眼看着賀安雪:「我對別人就挺謙虛,對你不謙虛,那是你的問題。」

賀安雪終於掛不住臉:「你……」

蘇芝芝冷笑,兩人氣氛有點凝滯,卻都沒再說話,因為青雲台上,辜廷完成例行巡邏,拾階而下。

蘇芝芝迎上去,喚了一聲:「大師兄!」

辜廷收住腳步,他撩起眼尾,朝這邊看過來。

他的眼神格外平靜,與他對視的那一瞬,會有種被他視為螻蟻的感覺,仿若能得到他一個眼眸,就是格外的眷顧,但狹長的眼型,和黑黢黢的眼珠子,掩飾他的不為所動,反增韻味,叫人心裏一緊,期待起他的關注來,忍不住提一口氣。

人便是長得極好,才會即使不含情緒,也讓其餘人輕易淪陷。

蘇芝芝眨眨眼,勾起笑容,走過去。

在她身後,賀安雪也不甘落後:「辜師兄。」

辜廷分一個眼神過去。

賀安雪因為他這個動作,心跳驟然加快,她咬咬嘴唇,帶着點嬌羞,把籃子遞過去:「我見師兄繁忙,怕師兄過於勞累,專門燉了長尾雀湯……」

蘇芝芝也遞出自己的籃子:「師兄,我給你做了湯。」

辜廷看着兩人,兩份湯品,微微皺起眉頭。

他好像有點不耐煩。

平時見他這般,蘇芝芝就會後退一步,她並不想讓辜廷覺得她聒噪,可是今天她不會退步。

她連忙說:「這是成妖的長尾雀湯,我下了百靈草、龍骨香、青秋穗……」

賀安雪手抖了抖,這些都是名貴的靈草靈藥,從蘇芝芝嘴裏蹦出來,不帶喘息。

也只有她家底厚,才能把這些尋常人難求的靈藥,一股腦加到湯里,相對比之下,賀安雪的湯,就根本沒有什麼能說得出口的靈藥,顯得很寒酸。

聽着蘇芝芝的話,辜廷微微揚起眉頭。

他伸出手,袖子往後滑,露出他骨骼分明的手腕,修長的手指握住蘇芝芝的籃子,提起來,對蘇芝芝說到:

「有勞。」

聲音低低啞啞,短短兩個字,直接宣佈蘇芝芝大獲全勝。

賀安雪捧著籃子僵立在原地,咬着嘴唇,尷尬得快哭出來。

辜廷不是憐香惜玉之人,他對蘇芝芝頷首,沒再理會賀安雪,接下來還有例行巡查,便朝遠處走去。

蘇芝芝的籃子,也由跟着他的一個弟子提着。

望着辜廷遠去的身影,蘇芝芝斜睨賀安雪,拍拍她的籃子,關心地說:「師姐,你這湯啊,留着自己喝吧。」

賀安雪臉色換了又換,抓着籃子的手,青筋都浮起來了。

蘇芝芝很是滿意。

對賀安雪這樣的人,就是要全力出擊,不留情面。

一回到朝星峰,她袖子裏飛出一樣東西,仔細一看,就是那骨鳥,在蘇芝芝要送湯時,它堅持要一起去,現在,蘇芝芝說:「你不是總說辜廷不喜歡我,我送他的湯,他收下了,卻不收別人的湯。」

別人說辜廷不喜歡她,但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她從來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流雲宗上下都知道,辜廷的脾氣絕對稱不上好,也是,這樣的天才,沒有點脾氣就奇怪了,甚至有些人來找辜廷,都會戰戰兢兢。

就連蘇芝芝這種脾氣,也會觀察辜廷的神色,來判斷自己的舉措。

比如,她不想讓辜廷覺得煩心。

在辜廷面前,她性子有所壓抑,圓潤了許多,因為她樂意為他改變。

事實也證實,這麼多年的努力,她的喜歡是有回報的,她跟在他身後,他會停下腳步等她,她送給他東西,他都會收……去年,她攔住他說結為道侶時,他沒有猶豫,更是一種承認。

她從很早以前就明白,辜廷為人冷淡,只是,對她是不一樣的。

這些別人都看不到,她卻清清楚楚。

辜廷若淡如清澈的水,那她是水底里靜靜等待的鵝卵石,他們這一生,不會有凡人話本里的轟轟烈烈,卻已經足夠了。

至少,她獨享著這點小差別。

骨鳥堅持不懈,小嘴兒嘚吧:「那你為什麼不看看他到底有沒有喝呢?」

蘇芝芝挑了挑眉:「看就看,我這就去找他。」

骨鳥說:「哪用找他那麼麻煩,我來。」

骨翅膀一揮,一個畫面出現在蘇芝芝面前。

蘇芝芝雖然和辜廷結成道侶,但到現在,還沒同居,更沒有夫妻之實,這也是目前宗里笑話她的理由之一,當下,骨鳥給出的這個畫面,是辜廷的房子內,蘇芝芝也是第一次見。

天色已然暗淡,房內牆壁安置夜明珠,亮如白晝。

房子很整潔,沒有一處塵埃,辜廷坐在桌前,在這般明亮的光線中,他垂下眼睛,長睫在眼眶處打下淡淡的陰影,如不沾人煙的冰雕,美而冷淡。

蘇芝芝盯着畫面里的人,她為他燉的那盅湯,放在桌上。

只看,辜廷站起來,他揭開蓋子,拿起湯水。

那絕佳質地的瓷盅,與他的手相得益彰。

她以為他要喝,莫名有些激動,屏住呼吸,卻看辜廷緩步走到窗前綠油油的盆栽,把她耗費大力氣燉的湯水,全部澆進去。

傳來湯水淅淅瀝瀝的聲音。

蘇芝芝緊緊盯着他的動作。

每一瞬,都是成千上百靈石藥材的損失。

也是蘇芝芝心血的流失。

骨鳥終於得意了,它毫不留情地笑:「他好像更愛盆栽哈哈哈哈!」

蘇芝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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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我胡漢姬又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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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蓮花絕不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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