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隨著風傳過來的，除了歡聲笑語還有低聲的喃呢啜泣，夏油看了下天色，現在剛過九點，要等到天亮還早著呢。

這個客人還真是麻煩啊，希望等會能夠給出更多的東西吧。

「走啦，我們先回家睡覺，到時候他會自己找過來的。」說著，星野凜直接轉身往回走。

夏油嘆了口氣，把自己的『客人』給背到了背上。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飯店那木質的門板依舊停留在那裡。

回到自家的地盤，星野凜走向後院，「壺寶，給我燒水。」

火山腦袋上還頂著一個燒水壺，漏瑚那僅有的一隻眼睛生無可戀的看了下後面的兩人，「你們也要洗澡嗎？」

夏油拍了拍頭髮上的泥土，展顏一笑，「麻煩啦。」

漏瑚：人類，都是可恨的生物！QAQ

把身上的衣服脫下，星野凜站在浴池裡，外面的漏瑚正在吭哧吭哧的燒火。

沒一會的功夫，水就冒起了熱氣。

女人的肌膚有些過分的蒼白，像是沒有半點的血色，手心的傷口早就好了，可她水汽蒸騰而起的時候，原本嫣紅的唇色變得蒼白。

手按壓著胸口，星野凜幽幽嘆息。

「還是，勉強了嗎？」

臉埋在溫熱的水中，星野凜回想起白鬍子那張揚恣意的笑容，有幾分失望。

「為什麼沒有接待到那種無惡不作的壞蛋呢？」

如果是純粹的壞蛋的話，她反而能夠心安理得的剝奪對方的所有，那裡會像這樣。

對於這樣的人，她完全沒辦法下狠手去宰啊，反而還會忍不住的想要幫助他們。

被水整個包裹著，星野凜的思緒也逐漸變得越來越遠。

她回想起多年前的事情，也是那些時日，讓她結下了這樣的羈絆。

*

那大約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山巒、丘陵，綠色的植物遍布了視野。

足足千年的沉睡讓星野凜懶洋洋的不願意起來，耳邊卻能夠聽到小孩子低低低絮叨。

軟軟糯糯，像是輕柔的雲，又像是香甜軟糯的糖果，哪怕聽不清楚那聲音，星野凜依舊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那聲音的主人是個可愛的孩子。

如果能夠見到，那她一定會很喜歡的。

不過，就是稍微有些吵了。

「抱歉，我吵到你了嗎？」屬於小孩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星野凜還是覺得渾身憊懶，半點不想蘇醒。

可那孩子的聲音太過持續了些，沒辦法，星野凜就驅使著附近的藤蔓陪那個孩子玩。

希望你有了新的玩具就可以不要吵我了。

她前腳剛把人送走，後腳那孩子又回來了。

「好神奇啊！你是山神大人嗎？」

孩子的聲音充滿活力，他好奇的伸出手，摸著那剛才把他送出去的那株藤蔓，「藤蔓小姐，你好呀。」

柔弱的手碰觸著大地，如同蕩漾而起的漣漪，微不足道，卻又確實存在。

她沒有再去管那個闖入了她世界里的孩童，人類的小孩子總是如此，活波好動，總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等下一次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小傢伙的聲音依舊在耳邊響起，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星野凜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手，自從千年前陷入沉睡之後，她的軀體已經很久沒有顯現出來了。

坐在樹上，透過層層疊疊的枝椏星野凜看清了那在說話的孩子。他有著早櫻色的頭髮，嬰兒肥的臉上滿是對生活的希望。

「嘿嘿，不要鬧啦。」這麼說著，小傢伙嬉笑著戳了下那站在他肩頭的麻雀。

白皙的腳伸了下去，在樹葉中晃了晃，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起，那原本還在和少年玩鬧的麻雀嘰嘰喳喳的飛遠了。

「嗚哇，這裡原來有人嗎？」

像是被突然嚇到了一樣，櫻發的男孩往後一栽，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仰頭看著那樹上的人。

只能看到對方落下的一隻腿，上半身在樹葉遮蔽下看不真切。

「你在這裡做什麼？」

小傢伙也不怕生，聽到星野凜詢問也樂顛的開口。

「我聽說這座山上有一個無所不能的神明在這裡沉睡，所以想來找他！」

是想要許願祈禱嗎？真是無聊。

不過也是，人類本就是如此的偏執，為了一丁點的希望能夠做出各種事情來。

這麼想著，星野凜的視線透過樹葉看向遠方，在小傢伙前面不遠，是一個破敗的神社。

木頭都快要腐爛光了，歪歪斜斜的吊著，只差一點就有可能會直接坍塌。

這個地方遠本早就被藤蔓和草木遮蔽了，就算有人上山來，怕也根本發現不了。

但此時裡面卻很乾凈，原本歪斜摔碎的神像甚至都被人立了起來，像是用什麼東西粘起來一樣，很難看，但卻變得完整了，不再是曾經那四分五裂，摔的到處都是的模樣。

神像前面的供台上，放著花花綠綠的野果和鮮花，在前面是被草堆起來的一個小小的墊子。

這些……是這個小孩子做的？

還真是、充滿童趣而且毫無意義。

暗嘆一聲，星野凜覺得自己可以聽聽對方的願望，「你想找那個神明做些什麼？」

如果是他所付出應得的報答，那她就完成這個孩子的心愿。哪怕她現在身受重傷難以恢復，可完成一個孩子小小的願望還是不成問題的。

如果是貪婪可笑又不切實際想要獲取不屬於自己東西的願望，就殺了這個孩子，以他的肉/身為容器。

星野凜眼睛眯起，她會按照對方的要求完成他的願望，就是不知道，人類的幼崽知不知道『貪婪會將人引入死亡』的道理。

「我想把我的巧克力分給他吃！」小傢伙咧嘴笑著，櫻色的頭髮上帶著草屑和花瓣，很明顯的，在剛才，他剛鑽到草堆里玩了一圈。「如果可以的話，我還希望他可以陪我講話！」

「爺爺每天都好忙的，沒有時間陪我。」說道這裡的時候，小傢伙咬著下唇有點不好意思。

「……」

下意識驅使著藤蔓去安慰對方，星野凜看著小傢伙咯咯笑著。

暖暖的粉色配上那濕漉漉的眼睛，就像是在尋求主人注意的小狗一樣，讓人忍不住的露出笑容。

不知不覺的，星野凜盯著那孩子看了很久。

直到太陽下山，夕陽的餘暉撒向大地，她才驀然反應過來，自己居然指使著山上的動植物和對方玩了這麼久。

「你該下山了。」

「大姐姐！你是住在這附近的嗎？」

「我叫虎杖悠仁！今年五歲！」

掰著手指頭數了一下，悠仁咧嘴笑著，紅撲撲的臉蛋上還沾著些泥土。

「嗯。」無所謂的點了下頭，星野凜沒有回答對方的打算。

視線在悠仁的臉上轉過，又很快的轉向另一邊。

夜深了，妖怪橫行，這裡是她沉睡的地方，妖怪出沒的可能性會比其他高上太多。

沒有得到回應，悠仁也不氣餒，他揮了揮手，對著星野凜的方向說道，「那我走啦！大姐姐明天見！」

……那裡會有什麼明天啊。

跟在小傢伙的後面一路下山的星野凜忍不住的暴躁，這個傻小子，聽不出我之前是在催促他嗎？

星野凜看著對方一路走下去，有時候看到了漂亮的花還好趴在地上捧著臉欣賞好久。

他就像是一個小話嘮，跟什麼都能說起來。有時候是和花骨朵在打招呼，有時候又對著葉子上的金龜子嘀嘀咕咕。小孩子的世界總是這麼的難懂，讓人根本不清楚對方究竟在說些什麼。

在小傢伙的身後，出現一個巨大的黑影，伴隨著粗重的喘息聲，毛茸茸的手只差一點就要碰觸到少年。

「？」對周圍的變化很是敏銳的悠仁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疑惑的抬起頭，正好看到了一個有著絡腮鬍子的大叔。

視線再往下移，對方的手毛茸茸的，還有著尖長的指甲。

「大叔，你怎麼手上有這麼多的毛毛啊？」

「……啊，這是玩具啦，哈哈哈，店鋪在做宣傳，我忘記把手上的毛絨手套給摘下來了。」快速咳嗽了兩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柔和些。

妖怪的背後冒出層層的汗珠，他視線的餘光看到了那站在樹頂上的女人。對方的黑髮如同無邊的汪洋，一股叫人窒息的感覺緊緊的鎖定著他。

「小朋友，你家在哪裡啊？我送你下山吧，山上有狼，你晚上還是不要隨便亂跑的好。」

努力的扯出一個笑容，那妖怪這麼說著。話音落下，妖怪才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壓力陡然減輕。

「好！你也辛苦啦！」說著，虎杖將手裡的花遞給了對方，露出一個暖洋洋的笑容，「謝謝叔叔！」

被少年笑容以對，妖怪的『心都要化了』，妖怪戰戰兢兢的把那花給接到了手裡，又扯起一個僵硬的笑容，「走，我送你下山。」

前腳把人送走，妖怪就快速的跑了回去，把手裡的那朵野花放到了祭台上。瘋狂的鞠躬了幾下，這才感覺到壓在身上的氣息消失。

沉默的將那些堆在那裡的花收攏起來，放到花瓶里。

明明只是路邊最為隨處可見的小野花，但那分顏色卻讓整個廟宇變得明亮了起來。

點點的熒光在空中漂浮著，星野凜那過分艷麗的臉柔和了下來，帶著一絲淺笑將小野花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淺淡的馨香。

「人類啊，永遠都是讓人又愛又恨的存在。」

次日一早，虎杖再次出現在山上，這次他的頭頂上還帶著一個草編的花環，他興奮的舉起手裡的另一個花環，「大姐姐！這個送給你！」

依舊坐在樹上，沒有露出自己的模樣，星野凜招呼著一個藤蔓將那花環接了過來。

入手的觸感很是柔軟，既雖然是用草和柳條以及花朵一起編織而成的，但編織的主人很小心的避免了會扎到手的枝椏。

「這是我爺爺做的！」小傢伙驕傲的挺起自己的小肚皮，又從自己的小書包里掏出了一本書，「大姐姐，你會講故事嗎？」

「……」星野凜沒有回答，她隔著樹葉看著那孩子，將對方的花環戴在了自己的頭上，嘴角抿起。

「你不會的話，那就由我來給你講吧！悠仁認識的字很多的喲！」聲音還帶著一點奶音，小小的孩子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很靠譜的男子漢。

星野凜直接驅使著藤蔓將對方的書拿了過來，又讓藤蔓盤繞起來，做成了一個懸浮在空中的看台。

「想聽我講故事的話，就保持安靜。」這麼說著，星野凜也看向了那本書《小王子》。

「真的！」小傢伙拍著手，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他又從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一個飯盒詢問道，「大姐姐，我把午餐分你一半！」

為什麼能夠隨意的相信陌生人呢？一個人類的幼崽又為什麼會一次又一次的上山呢？

她第一次對這個孩子產生了好奇，不僅僅是因為對方幫她修復了神像產生的好感，而是切實的，對這個奇怪的小孩子產生了疑惑。

他好像什麼都不怕，就連昨天的那隻妖怪都不曾露出厭惡恐懼的表情。

——就像是太陽一樣。

「悠仁，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神明，作為你幫我修補神像的報酬，說出你的願望。」

沒有交易的來的好如同空中樓閣，讓人不安。同時，星野凜也很清楚，對方絕對是有所求的。

不然……怎麼會那麼專註於來這裡呢？想要喚醒她，絕非一日之功，那樣純粹的祈禱，至少也要近一年的光景。

虎杖的臉上出現了驚訝的神色，他的眼睛瞪的圓溜溜的，就像是受到了驚嚇的小狗。

「這樣啊……那大姐姐、不對，神明大人會不會很孤獨啊。」

說著，小傢伙愧疚的低下了頭，耳朵紅的快要滴血。

「對不起，悠仁是個自私的壞孩子……悠仁來找神明大人是想要、想要問問，有沒有可以不怕孤獨的魔法！」

說到最後，小傢伙已經快要把腦袋埋到肚子里了，整個人像是煮熟的蝦子。

會害怕孤獨，會害怕黑這些事他都不敢告訴其他人，生怕別人嘲笑他。

但是、但是家裡只有爺爺在，甚至大部分時候連爺爺都見不到。黑漆漆的家裡，就像有什麼怪物潛藏在裡面一樣，他什麼危險都不怕，唯獨害怕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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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稍微把和虎子的過去提一下

虎子忘記00是有原因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