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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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奶奶也被咣當一聲熱水壺砸的,心裏惶惶亂跳。皺巴一張臉,眯起眼睛,看向迎著太陽光站着正屋門口的人。

原本貼著脖子,把整個臉遮住一大半的頭髮....,原本說話低頭含胸,聲音細小的像個受氣的小鵪鶉...

徐奶奶老樹皮似的臉上,一條條皺紋像是受到驚嚇的魚群,全都抱成團畏畏縮縮擠壓在一起。眼前這個,抬着下巴,額前頭髮全部撩上去,露出一張秀麗清瘦的臉頰來,臉頰迎著陽光,像鍍上一層金粉,亮閃閃的刺人眼。飽滿圓潤的額頭,挺翹的鼻尖,緊緊抿著嘴唇....

臉還是像極了自己閨女那張漂亮的臉,可原本獃滯,木然,膽怯的臉龐,此刻緊繃着,矇著一層陰雲,冷冰冰的眼神,像...像換了個人似的。

劉桂萍身上衣服被熱水濺上,這才九月份的天,本就穿的涼快,熱水一碰,立馬嗷嗷叫喚起來。再看周子青,眼神恨不得生吃了她。

地上站起身衝過去,張牙舞爪一副把人撕了的架勢。

徐奶奶趕緊從後頭攔腰拽住,「桂萍啊,你別和孩子置氣,你...你在看看這孩子,她...她是不是中邪了?」徐奶奶眼裏,這會周子青就是中邪,被髒東西附身了,不然咋會變化這麼大。

劉桂萍氣的橫衝直撞,這會一聽到徐奶奶的話,一愣,粗喘著氣在一旁斜眼打量。這一細看,心裏大驚,且越看越心驚膽顫。

瞅著周子青那冷若冰霜的臉,還有那雙眼睛,黑眼珠定神看着她時,突然覺得背脊一陣發涼。

周子青嘴角噙著笑,黑溜溜的大眼珠子一轉,隨意抓抓散下遮住眼的頭髮,有些嚇嫌棄,覺得這半長不長的頭髮就是礙事。嘴角勾起上揚,沖着驚嚇惶恐的徐奶奶隨口說道,「姥兒,有飯么,我餓了!」

除了生死,一切都小事,這是周子青的人生箴言。在那活着都一樣,不管是現在,還是她原來的地方,情況都沒差多少。都是爹媽不管不問,對她來說在哪活着都沒啥區別。

劉桂萍再看周子青的眼神,就有些打怵。心裏七八分信了徐奶奶的話,這是中邪了啊!

「有...有,灶台上有早上小米稀飯和大饅頭,我給你熱熱去。青青啊,地上涼,別光着腳,趕緊回屋床上躺着,姥兒給你熱飯去。」徐奶奶雙手拉着僵直的劉桂萍,把人硬生生拽走了。

兩個人一到灶台前,透著矮小的玻璃窗戶,往堂屋跟前偷瞄了一眼,砰砰亂跳的心,才緩下一口氣。劉桂萍緊拉着徐奶奶的手忍不住直哆嗦,嘴唇發抖,「媽,她這是...她這是......」一想到剛剛要不是媽硬拉着她,她可能就衝上去了。光想想,心裏就狠狠抽了一下。

徐奶奶扯掉藏青色頭巾,擦了把臉。走動這幾步,竟出了一腦門的冷汗。

到底年齡大有閱歷,看着慌慌沒個主心骨的兒媳,徐奶奶先把自個先穩住了。想了想說:「你去玉米地里,把長勝喊來,別回家。直接借他二大爺的自行車,去前村把馬道婆請來。我估摸著,青青前兩天暈倒,被路過的撿了便宜。讓馬道婆費點心,把人請走,咱家添點紙錢就行了,不是什麼大事,」

「能行么?這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劉桂萍半信半疑,一想到那要笑不笑的黑眼珠盯着自己,就渾身骨頭縫裏發涼氣。

徐奶奶板着臉瞪了劉桂萍一眼,「我活這大半輩子,什麼沒見過。讓你去趕緊去。」兒媳小氣,嗓門大,家裏一旦不如她的意,扯皮發瘋弄得全家沒臉。可脾氣一下來,也倒是能聽進去話的。

婆媳相處了十幾年,性格脾氣都摸得透透的。

這邊婆媳倆說完話,劉桂萍遮遮掩掩的出大門跑了。

周子青站窗戶口瞟到,渾不在意的在屋裏溜達起來。大通間的瓦房,用蘆葦草編成席子做了兩個隔間,在中間的堂屋,左邊是她現在睡得卧室,右邊雜七雜八的東西放了一地,倒像是儲藏室。

卧室里的擺設,一眼看到底。斑駁脫落的牆皮,凹進的地方,露出裏麵灰白的石灰。一張大木床,一個年代久遠的薑黃大衣櫃,還有和衣櫃配套的黃色桌子,舊的脫漆掉皮,露出裏面的劣質木頭。

周子青對這些都不感興趣,反而是徑自走到牆上貼的三好學生獎狀跟前。有了原身記憶的她,自然知道,她穿來之前發生了什麼事。牆上這幾張掉了顏色的獎狀,用着透明膠帶帖著。時間久了,牆皮脫落,新的膠帶壓着舊的膠帶,一層一層下去,邊角積累了厚厚膠帶。

有了年頭,獎狀上卻不曾落灰,手輕輕一碰,邊角膠帶張開,帶着一同散落的牆灰,落在腳下。周子青冷眼看着地上的獎狀,竟然忍不住心酸發澀。

撇撇嘴,自言自語道:「你珍惜的東西,一毛不值。你想要留下的痕迹,你看,時間一久,就會掉色脫落,最後成為垃圾。你的憋屈忍受,可他們全都看不到。就說明你方法用錯了,別人裝作看不到的東西,你得親自拿到跟前讓他看....」徐鎮上的中心中學8月底已經通知報道了,原主卻還在家裏幫着掰玉米棒子。

轉悠幾步,視線停在黃色桌上的一張照片上,是一張全家福。女的二十七八歲,明媚皓齒,一張瓜子臉,旁邊男的一張清清瘦瘦的臉,有些書生氣,可眉頭輕蹙著,一副冷談疏遠的模樣。中間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五官透著秀美,卻一臉怯生生的站在兩人中間,上挑的眼瞼委委屈屈瞅向一處,顯得又呆又木,沒一絲小孩的活潑靈氣。

周子青把照片抽出來,踩着凳子放到薑黃衣柜上面,「放上面招灰爛掉吧,跑的跑,走的走,還眼巴巴的天天看。別在做他們還會回來的夢。過來人的經驗,就是回來了也和你沒大關係,還是當成死了的好。」

今後原主的人生,由她接手,上學是一定要上的,沒道理一開始就輸在起跑線上,至於那個打賭富二代,以後留着她來收拾。

「青青,來吃口飯。」徐奶奶用切菜案板端著一碗稀飯,一碟鹹菜,一個饅頭,放在堂屋的桌子上。

周子青拽張椅子坐到桌子旁,端起碗先飲了口稀飯。在原來的世界,她就不挑食,自己養活自個,沒挑食的權利。

剛熱過的饅頭鬆軟,從中間掰開,夾上幾口鹹菜,一口饅頭鹹菜,一口稀飯,吃的挺香。

徐奶奶坐一旁,眯着眼睛細細看,越看越是不對勁,小心問道:「青青啊,身上有哪裏不舒服嗎?」原來吃饅頭,喜歡撕下一塊,吃一塊,像小雞啄食似的。記得看不過眼,她還說了兩句。

喝了熱稀飯,渾身開始冒汗,九月份的天,熱得很,周子青渾身上下還穿着長褲長袖,遮的嚴嚴實實。

周子青聽到她姥兒問話,頓了一下后,直接用嘴咬着饅頭,雙手把褲管擼到膝蓋,一手掀開衣裳,吞咽下嘴裏的饅頭,笑了笑,「就是身上這些傷,有些疼!」

腰上,腿肚子上,全是細樹枝抽的淤青,一道道的,在白凈細膩皮膚上,異常的刺眼嚇人。

徐奶奶微顫著張開嘴,整個人都愣住了。渾濁發黃的眼珠子顫動兩下,乾癟凹進的眼眶立馬裹着淚,蒼老枯瘦的一雙手,立馬捂上嘴,心疼的哽咽起來。

周子青自然知道身上傷是誰抽的,可她難過的是,打成這樣,家裏竟然沒人想着幫她看看,上上藥。

「姥兒,我疼的時候,你怎麼不來給我上藥啊!」還有挨打的時候,你為什麼躲屋裏不出來啊!

周子青這是替原身問的!

心裏那股無處訴說的委屈,至今還遺留在記憶里,這導致,她才剛剛一開口質問,眼淚刷的一下,頓時像泄閘的洪水,收都收不住。

鼻涕眼淚收不住,心口那股鬱悶之氣,卻是散了不少。

依照原身膽怯懦弱的性格,這樣的話,只會永遠憋在心裏,即使心裏問了千百遍,最後還會沒有勇氣問出來。

徐奶奶捂著嘴心酸的嗚嗚的直哭,絕望又心疼。

在原來的世界,周子青都沒被人這麼打過,醒來見到這一身抽傷,她是真的發狠了。

哭了半刻,徐奶奶收住眼淚,拉着凳子坐到周子青旁邊。紅着眼眶子,幫她把褲腿放下去,「青兒,姥兒年齡大了,沒啥用。你舅舅擔子重,壓力大,有時候....下手重了些。你...嗚嗚,你別往心裏去,別記恨他。你.媽跑了,是你舅養你這麼大,不容易...」

周子青心往下沉。

徐奶奶哽咽著話都說不清,還忙着勸慰她:「過兩年,你大點情況就好了。」

「姥兒,可我想上學,徐佳和我一樣大,她都能上。「徐佳是周子青表妹,八月底在徐鎮中心中學報道,剛念初中。

徐奶奶表情一愣,頓時抬起枯瘦的手握住周子青的手,緊緊攥在手心裏,又急又氣:「你怎麼記吃不記打啊,身上傷怎麼來的,你還想挨一頓?等過兩年歲數到了,給你辦身份證,就跟着村裏人去南邊打工。村裏好些人都說上學沒啥用,初中畢業最後還不是去南邊打工。聽姥兒的話,上學的事,不能再提了。」一想到老兒子急起來摸到什麼,都敢往別人身上招呼的性子,就嚇得心頭慌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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