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近水樓台先得月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簡靈彷彿置身於冒着騰騰熱氣的蒸籠中，全身溫度急速飆升，完全沒有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雙手掩面，拿額頭磕桌面，一下接一下，磕得砰砰響，路過的服務生有點被嚇到，微微彎下腰，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語含關切地問道：「小姐，小姐你沒事吧？請問需要幫忙嗎？」
簡靈抬起頭，臉上紅暈未褪，滿眼欲哭無淚，薄薄的空氣劉海被揉得亂糟糟的，拖着腔調說：「……嗚嗚嗚，我沒事。」
服務生見狀有些哭笑不得：「用不用給你續杯？」
簡靈哪兒還有心情喝東西，擺手說不用。服務生打量她片刻，確定她真的沒事才離開座位，去為其他人服務。
服務生一走，簡靈又軟綿綿地沒骨頭似的趴回桌上，捂著額頭後悔萬分，她就不該動那部手機，更不該自拍，要不然也不會落到這般田地！
程知栩如果看到那些照片會怎麼想？簡靈發現自己根本不敢設想，他可能會覺得她這個人有毛病吧……
在極度崩潰與糾結中，她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完那杯冰美式，冰涼涼的液體滑過喉管，仍然沒能將臉上的溫度降下來。
簡靈靜坐了一會兒，最終耷拉着肩膀走出咖啡廳，攔了輛計程車準備回家。
半個小時后，她順利到別墅住宅區，家裏空蕩蕩的，果然一個人都沒有，就連阿姨都不在。
聽到動靜，窩在陽台的拉布拉多興沖沖地跑了過來，沖着簡靈叫喚了兩聲，兩隻前爪高高抬起，扒拉在她身上不肯下來。
簡靈蹲下來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大腦袋，長嘆一口氣：「哆啦，媽媽今天幹了一件特別蠢的事，好鬱悶哦。」
哆啦當然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好久沒見到主人，它眼下正處在興奮當中，在她懷裏拱來拱去，像撒嬌的小孩。
簡靈撫摸了一把它背上油亮的皮毛，扁了扁嘴巴：「跟你說了你也不懂，算了，我還是睡覺吧，困死了。」
她手撐著膝蓋站起身，往樓上走，順手扯下手腕的皮筋將頭髮挽起來。回到卧室，她從衣櫃里找出一套短袖短褲，進衛生間洗了個澡，然後就躺在床上補覺。
過去半個多月熬夜改論文帶來的疲乏，讓她睡得格外沉，即使沒拉窗帘，她也像是在黑夜中安眠。
一覺醒來，夕陽西下，絢麗的雲霞鋪了半邊天，巨大的落地窗彷彿一個玻璃裱框，將這樣色彩濃烈的畫面完完整整裝進去。
簡靈抻了個懶腰，只覺得渾身的骨頭都是酥軟的，有種越睡越困的感覺。
她賴在床上不願起來，眯着眼睛發了一會兒呆，腦子逐漸由混沌到清醒，翻個身趴在床上，從枕頭邊摸到手機打開。
朋友圈被各式各樣的畢業照刷屏了，半個小時前，室友周星言發了她們四個之前拍的JK制服照。
照片里的簡靈穿着白色短袖襯衣，領口扎著嫩黃色的領結，下面則是同領結一樣顏色的格子短裙，白色長襪裹到膝蓋處，配上黑色小皮鞋。其他三個室友穿着不同顏色的JK制服，全都扎著高高的馬尾，青春洋溢、活力四射，與背後的教學樓相呼應。
簡靈看着漂亮的照片，心情大好，情不自禁彎起了嘴角，伸出食指點了個贊。下一秒，她就不可避免地聯想到下午的烏龍事件。
「啊啊啊！我到底要怎樣才能忘記這件事！」
簡靈丟下手機，一把捲起身上的薄毯，在床上來回翻滾，把自己裹成白白胖胖的蠶蛹，直到折騰出一身汗，她才停下來，雙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除了照片的事讓她心情煩躁，她發現自己還對程知栩念念不忘，想要再次見到他，最好下一秒就能見到……
她真是無可救藥。
最後一絲霞光湮沒天邊時，房門被人敲響了。
簡靈猛然驚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發獃了那麼久，而腦子裏全是她想像出來的自己與程知栩相處的畫面。
她對自己無語了，沒辦法，她是個愛做夢的少女，每天晚上眼睛一閉就能腦補出一部連續劇哄自己入睡。
「靈靈，下來吃飯了，你舅舅幫你把行李送到了。」門外傳來葉嫻心的聲音，她以為簡靈沒睡醒，提高音量喊道，「靈靈！」
「馬上就來！」
簡靈從床上翻身下來，隨便拽出一條小裙子換上，又對着梳妝鏡整理凌亂的長發，將自己恢復成精緻的小仙女，這才舒口氣，打開房門緩步下樓。
餐廳里燈光溫暖、香氣四溢，餐桌上大盤小碟擺了不少，除了阿姨燒的家常菜，還有簡靈中午從私房菜館打包回來的精美菜肴。
葉歸舟前來送簡靈的行李，被葉嫻心留下來吃晚飯。他低頭回復了一條工作上的短訊后，抬眸掃了眼簡靈：「這下睡飽了？」
簡靈「嗯」了聲，坐下來進攻中午沒能吃上的大閘蟹。
簡祖貿看着女兒：「答完辯應該就不用再回學校了吧？」
簡靈專註地剔著蟹殼裏的肉，含糊道：「兩個星期後要去領畢業證，然後就再也不用回去了，徹底畢業了。」
葉嫻心問：「那你想好在哪兒工作了嗎？」頓了一下，她給出建議，「我覺得還是來自家的公司好了，在你爸的眼皮底下，我也能放心。」
簡祖貿點頭附和：「你媽媽說得對。」
「我不要。」簡靈把蟹殼丟進碟子裏，身子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我之前在公司里實習一點都不開心，再也不想回去了。」
部門裏的人都知道她是大老闆的女兒，他們當着她的面不敢說什麼，背地裏都說她走後門。說的本來就是事實，簡靈自然不會因為這種小事生氣，真正讓她氣惱的是主管居然也區別對待，只讓她做一些簡單的工作，比如打印文件、收集資料、填表，毫無技術含量可言，而同組的其他人都各自負責項目。
簡祖貿略微吃驚：「還有這種事？」
簡靈又抓起一隻大閘蟹吃起來，用力點了點頭：「是啊，他們根本就是拿我當花瓶，隨便放在什麼位置，也不管我。」她噘起嘴巴，相當不滿，「反正我不要去，誰愛當花瓶誰去當，我是受不了了。」
葉歸舟低頭喝湯，隨口一提：「要不你來我公司？」
葉嫻心眼睛一亮，剛想說可行，簡靈就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綁起來的頭髮都快散了，忙不迭道：「不行不行，去你公司還不是一樣，被別人知道了，肯定又要說，哦，老闆是她親舅舅，她在公司想怎麼樣都可以，然後他們就開始孤立我疏遠我，要麼就是虛偽地巴結我。」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是想當女強人自己開一家公司啊？葉歸舟氣笑了。
她本來就是個小花瓶，還不許別人說？
葉歸舟沉默片刻，拿出最大的耐心問：「那你想怎麼樣？」
簡靈咬着筷子尖兒，低垂著視線，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半晌，她悄悄抬眸，瞄了眼葉歸舟，又看看父母的臉色，鼓起勇氣：「我要自力更生，我要獨立，我不要在熟人的公司里工作。」
葉歸舟聽出這丫頭話裏有話，不耐煩道：「說具體點兒。」
簡靈放下筷子端正坐好，然而對上他審視的目光，她的氣勢一下矮了一截，心虛之下，小聲說：「我……我中午聽你和你那位朋友談工作，他不也是大老闆嗎？我想去他公司，可以嗎？」
葉歸舟一怔：「你說真的？」
簡靈別有用心，不敢跟他對視太久，怕被他察覺到什麼，她飛快垂下眼眸，小雞啄米般點頭，並且舉起三根手指發誓，自己絕對沒有開玩笑。
那句古話怎麼說來着？近水樓台先得月！
沒錯！她不主動到程知栩的公司去，怎麼跟他產生交集，繼而發展出連續劇般的愛情故事。
簡靈下午躺在床上的時候，腦子裏已經列出了一百八十個追男人的計劃，雖然她沒有經驗，但她……初生牛犢不怕虎！
孩子長大了，葉嫻心也不想管得太嚴，稍作考慮后便鬆了口：「既然是你舅舅的朋友，那應該還算靠譜，有什麼事就直接找你舅舅吧，我和你爸不管你了。」
她的眼睛看着簡靈，話卻是對葉歸舟說的。
葉歸舟豈能不明白她的意思，淡淡地牽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不是我說，大姐、姐夫，敢情你們這是給我生了個女兒？簡靈從小是我帶大的就算了，現在長大了，還得我照顧？」
簡靈非常體貼地給他夾了一塊小排骨，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跟他撒嬌：「別這樣，舅舅，等你老了我會好好孝敬你的。」
葉嫻心微微一笑：「聽到了嗎？靈靈對你多好，多孝順。」
葉歸舟：「……」
我謝謝她。
——
現在是畢業季，各大公司都在招人，當然包括程知栩的公司。
簡靈從葉歸舟那裏得知了程氏集團具體的應聘時間和地點，然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寫簡歷。
之前進自家公司是走後門，簡靈不曾經歷過遞送簡歷以及參加面試這個過程。這還是她第一次寫簡歷，在網上搜了很多模板出來，照葫蘆畫瓢修修改改幾個小時，看起來終於像那麼回事了。
簡靈這次想憑實力被錄取，特別叮囑過葉歸舟，不許他動用關係。不過，必要的時候，她還是會利用一下他的。
她把寫好的簡歷發給葉歸舟，賣乖道：「親愛的舅舅，勞煩你撥冗幫我檢查一下，看看哪裏還需要補充。」
葉歸舟很快回了消息，言簡意賅：「我不是HR。」
簡靈公主脾氣來了：「那你到底要不要幫我！【叉腰】」
葉歸舟故意逗她：「不幫你會怎麼樣？」
簡靈氣呼呼道：「我就向媽媽告狀，說你欺負我，向外公告狀，說你打我，還要向外婆告狀，說你不給我飯吃！」
她搬出一大堆靠山，偏偏每一個靠山都讓葉歸舟惹不起。
識時務者為俊傑，葉歸舟捏了捏眉骨，舉白旗投降：「我把公司HR的微信推給你，讓她幫你改，順便告訴你面試需要注意的問題。」
簡靈瞬間消氣，發給他一個小女孩乖乖坐等的表情包。
稍後，葉歸舟就給她推送了一張微信名片，正是他公司的資深HR趙女士，傳說能應對一切面試問題。
簡靈本就善於交際，加上微信后，先是甜甜地叫姐姐，又興奮地表達自己對她的崇拜，還假裝歉然地說，希望沒有耽誤她的工作時間，最後才切入主題。
而那位趙女士，早就被她一張吃了蜜似的小嘴哄得心花怒放，開開心心地幫她改簡歷，傳授她面試技巧。
為了追求夢想，哦不，為了追男人，簡靈非常認真地拿着筆在本子上做筆記，密密麻麻寫了三頁紙，堪比即將參加高考的高三考生。
簡靈惡補了四天，可以說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面試這天，她特意起了個大早，坐在數十平米的衣帽間，視線一一從禮服裙和常服上劃過，悲催地發現自己沒有正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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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記得要注意麵試官提出的各種問題，完全忘了趙女士提醒過，着裝也是一項考察內容。
簡靈扒拉着一排排衣服，萬般無奈之下，選了一件泡泡袖的白襯衫，搭配黑色的背帶西褲，相對正式一點。
換好衣服后，她站在全身鏡前轉了一圈，又將頭髮紮成蓬鬆的馬尾，看起來還算是中規中矩，應該不會出錯，而後從鞋櫃里拿出一雙小皮鞋穿上。
面試定在上午十點，時間非常充裕，簡靈在家慢條斯理吃了早餐，拒絕了家裏司機相送，自己打了輛車前往程氏集團。
她坐在計程車後座靠窗的位置，望着不斷倒退的商鋪、高樓，最終將視線定格在其中一棟矗立的大廈。
簡靈抬頭仰望着大廈最頂端的銀灰色logo，綻放一個燦爛的笑容。
程知栩，我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