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窗竹夜鳴秋
厲杏梅努力地挪著步子站在秦竹鳴的身邊，低著頭，說：「秦先生您好，我叫厲杏梅，應該是梅花引的後人。」
秦山從座椅上站起來，邁步走下台階，每一步都彷彿重如玄鐵般。
走到厲杏梅和秦竹鳴面前，秦山身材魁梧高大，除了大廳頂上仙鶴的影子，又多了一重掌門威壓，厲杏梅臉頰的汗珠已經掛在眼角邊上。
秦山表情嚴肅，厲杏梅覺得像是過年時候家門口會貼著的張飛門神，但是秦山的大叔樣貌比門神要好得多了。
「你確實是梅花引後人。」秦山轉身回去，背著手。
「父親，厲姑娘家傳厲聲祖先自傳，但厲家早已沒有習武之道。」秦竹鳴說著。
「我早已命人調查過，梅花引武功早已失傳，你不必為此而自責。」
「我明白了。」
自責？
厲杏梅視線放在了秦竹鳴身上，這些沒有後傳的梅花引武功，對君子門來講，是很嚴肅很嚴重的事情嗎……
「我可以學！」厲杏梅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嘴巴抽了風，剛說完就立刻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大廳裡面的人全部都盯著厲杏梅看著。
連秦竹鳴都回頭看著她。
「杏梅姑娘，這不要緊的。」
「是不是要比武測試什麼的？像小考一樣？」厲杏梅嘴上是說著，腿卻在抖，這裡每個人隨便一運氣都能讓她經脈錯亂的程度，她的嘴巴偏偏就在這個時候管不住了。
「厲姑娘。」秦山坐在座椅上，單手托著臉頰，「測試這些不必，只要你喜歡我兒秦竹鳴，不做喪盡天良的事情，君子門都視如己出。」
厲杏梅點了點頭，她完全不敢張嘴說話，可要管住自己這嘴巴，平日也是自己嘴巴惹得禍，現在好歹是在男朋友的父親面前。
「我給秦先生帶了些手信，不知道……」
「交給我便是。」剛才負責開門的護衛突然走到厲杏梅身邊，伸手接過了厲杏梅手裡提著的那六盒糰子。
本來是想著糰子能夠撐一下自己的場面，沒想到這糰子不但沒有撐住，都變成了贈品一樣的存在。
「父親，我先帶杏梅姑娘在門派逛逛。」
「好，晚上留下吃飯。」秦山起身，手裡捏著那煙斗，走路很沉穩，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消失在座椅旁邊的石壁後面。
秦山的武功是肯定比秦竹鳴的武功要高上幾層，這是毋庸置疑的。
現在在這個到處都是習武之人的地方里，厲杏梅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秦竹鳴，從大廳裡面出來，到走過幾個副殿，厲杏梅都緊緊地抱住秦竹鳴的胳膊，完全沒有放開的打算，門派的其他弟子看見他們兩個那麼恩愛，都沒走過去打招呼，只是遠遠地揮手或者是點頭跟秦竹鳴打招呼。
「杏梅姑娘，我平日練功的地方離這裡有點遠。」秦竹鳴說著。
「沒事沒事，多走走當作是運動了。」厲杏梅笑了笑。
「杏梅姑娘難得提出要來君子門，昨晚才立刻跟其他弟子說著，這下都沒有準備好，讓姑娘見笑了。」秦竹鳴說完嘆了一口氣，是真的在自責自己沒有吩咐好其他人準備。
「我看到這麼大的一個樓，都以為去了什麼影視城，原來真的有這些地方哈哈哈……」厲杏梅努力地擠出微笑，她只是對自己往日一直幻想的秦竹鳴之家表達深深歉意，是真沒想到是那麼莊嚴華麗的地方。
秦竹鳴牽著厲杏梅的手，過了殿堂後面，往西門走，走下台階有一條小徑，右邊有一道溪水從高往下流去，這裡的景色跟過來時的雜草繁樹不一樣，也跟進入君子門大殿的莊嚴不一樣，由松樹林漸漸變為竹林，這裡完全是一片竹海，時不時會飄落一片竹葉，有那麼幾隻不認得的鳥在竹林里穿梭，看著像是仙人仙境。
「竹鳴？」
「我在。」秦竹鳴回頭看著厲杏梅。
「這裡是？」
「從我六歲起便在這片竹林裡面練功，再往前走就是一處小房，我常在那裡整理衣食住。」秦竹鳴說這話的時候特別平淡。
秦竹鳴現在擁有的武功絕不是他嘴上那麼平淡，厲杏梅握緊了秦竹鳴滿是繭子的手，秦竹鳴停了一下，只是沖著厲杏梅微微一笑而已，又繼續在前面帶路。
「我……」
「這裡是門派禁地，沒有外人也沒有敵人。而且我在你身邊，不會有其他意外發生。」
「好。」厲杏梅想說的並不是擔心危險，她更想說的，是知道秦竹鳴的點滴罷了，沒想到秦竹鳴是先擔心安全問題。
要怪，就怪厲杏梅平日真的一驚一乍地怕這兒怕那兒的。
再往前走走，能夠看見一間茅草房，雖說用的磚瓦牆，但看著像是經不起風吹雨打，房子前面有用竹子砌成的小平台，上面放著一個沾滿灰塵和葉子的茶台。
厲杏梅鬆開了秦竹鳴的手，她往前靠近了房子，仰頭張望了四周，旁邊是一處峭壁，剩下的都是被竹林環繞，時不時還有鳥兒的叫聲，房子前面有一處被踏平了的空地，跟旁邊的草地不一樣，這片半徑三米的空地已經被踏得寸草不生了。
房子的旁邊有一缸水，水上只有兩片荷葉放著，有一株像是開過有些時日的荷花，已經凋謝，花瓣已經沉入缸底。
在以往，這片空地就是秦竹鳴練功的地方。
「竹鳴我好像知道你為什麼要叫竹鳴。」
「為什麼？」
「池花春映日，窗竹夜鳴秋。」厲杏梅說出這一句詩時，正巧一陣風從她的衣擺吹過，本是只有鳥鳴爭吵的竹林裡面，竹葉窸窸窣窣地發出了響聲。
秦竹鳴愣在了原地，他自己的名字，乃是早在他未懂事之前就離世的母親取的，竹子是母親最愛的植物，他連母親的容貌都表示陌生，就算在父親的房間裡面會掛著母親的照片，他也不認得這人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母親，母親離開他的時候太早，他早已沒有了記憶。
「你怎麼！」厲杏梅急忙地跑到秦竹鳴身邊，從自己的口袋裡面拿出了手帕，伸手去擦秦竹鳴落下的眼淚，「怎麼了！不是這個意思嗎？！」
「我不知道……」秦竹鳴伸手輕輕握住了厲杏梅的手背。
「沒關係沒關係！我也是猜的！！」厲杏梅慌忙地擦著秦竹鳴的淚水，這可把她給嚇著了。
平日秦竹鳴老是保持著流血流汗不流淚的樣子，這一下提到名字就變得柔軟，而且從來就沒見過秦竹鳴掉眼淚。
猛男突然落淚了，換作誰都手足無措吧！？
厲杏梅四處張望，也沒有什麼能夠讓秦竹鳴轉移視線的，要不講個笑話？講個笑話這人能不能聽懂都是個問題！
「要不先坐下來？」厲杏梅問著。
「好……」秦竹鳴的聲音變得沙啞。
這走到竹台，秦竹鳴也不管幹不幹凈就一屁股坐下來了，厲杏梅還想著要不要拿點東西擦一下，愣在原地沒動。
秦竹鳴抬眼看了一下厲杏梅，又看了旁邊，他把雙腿併攏，拍了拍大腿，說：「你坐我身上吧。」
「！！」厲杏梅臉刷地一下就紅了。
「怎麼？」秦竹鳴當然沒懂意思。
「不用！」厲杏梅為了防止自己接下來臉更紅，她選擇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放在秦竹鳴身旁，坐了下來。
坐是坐下來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他們就這麼相互地坐著，聽著竹葉窣窣，鳥兒鳴叫，完全沒有說上一句話。
秦竹鳴只是流淚了那麼一兩分鐘，下眼眶就已經紅了，他的眼眸往下盯著地面，這麼一看，往常很兇的死魚眼變得很柔和了，厲杏梅不由地伸手去觸碰秦竹鳴的臉頰，秦竹鳴嚇了一跳。
「啊對不起。」厲杏梅很快就道歉，把手收了回來，「跟你在一塊那麼久，都沒見過你這個樣子，感覺有些新奇而已。」
「……」秦竹鳴重新捉住了厲杏梅的手，把她的手重新放在自己的臉頰上面，視線盯著厲杏梅沒有移開。
「！」厲杏梅震驚了一下，這是什麼大狗狗嗎？應該沒有這麼凶的大狗狗，那就當做是大白狼好了。厲杏梅覺得很滿足，摸著秦竹鳴的臉頰不由地彎了彎自己的桃花眼。
彎彎的桃花眼特別好看，眼眸裡面全是星光點點，秦竹鳴不敢看很久，立刻就移開了視線。
「竹鳴，你是不是老覺得自己配不上我？」
「……」秦竹鳴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你家都那麼大的房子了，你應該早點說才是，誰會不喜歡大房子，就算你沒有大房子，我也會跟你在一起的。」厲杏梅是真的喜歡秦竹鳴，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男人，秦竹鳴身上獨特的魅力，真的把她圈得死死的。
「這樣就可以了嗎？我聽秦一山說，要聘禮還要見家長之類的，這些我都不太懂……」
「現在就算見家長了。」厲杏梅笑著說。
「真的？」秦竹鳴突然打起了精神。
「真的，我怎麼可能騙你。」看見秦竹鳴打起精神了，沒有剛才那麼失落，厲杏梅心情也變好了。
「那……」
「那？」
「今天就舉辦婚禮吧。」
「哈？」厲杏梅剛彎著的桃花眼立刻就收回去，她驚愕地盯著秦竹鳴看，這見過家長才那麼幾分鐘，就開始舉辦婚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