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在我的世界里？」
清脆稚嫩的男孩的聲音穿來，這聲音如同什麼魔力的箭穿過了恩尼亞極速跳動的心臟，他猛地回過頭。
在自己對面十米遠，是一個身高只到他自己腰部，一臉傲慢的黑髮蜜糖色瞳孔的男孩，他容顏白凈，身穿黑色小皮靴，身上是藍色帶帽上衣和黑色短褲，雙手插兜，站在那裡。
在白色廣場透亮的光線中，兩人對視著。
鴿子在他們身後突然飛起一片，循著它們飛的方向看去，遠處突然多起來了嘈雜的音樂，像是什麼唱片碟里的歌聲。
恩尼亞有些眩暈，面前的臉龐是那麼清晰，眼睛的輪廓還比較圓潤，大大的眼睛完全就是那個人的幼年版本。
就像被小野獸附體了一般，在看著不熟悉的人進入自己地盤時警惕的發出威懾視線。
他的眼神瞬間就柔和得不行，小心翼翼的蹲了下來看著十步以外的男孩，「我...是來這裡找人的。」
「這裡應該只有我一個人，為什麼你能過來？」
男孩的聲音很冷靜，他很有些成熟的樣子。
恩尼亞朝他露出一個笑容，「因為我就是來找你呀。」他眼睛亮晶晶的，裡面是男孩的倒影。
小托尼愣了一下，抿緊了唇說到，「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討好我。」
「我不會相信你的。」
恩尼亞眨了眨眼睛，「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不會和陌生人說自己的事情。」
恩尼亞有點想笑出來，可是他不敢，「可是我想問你一些重要的事情呢，小先生，可以請你回答我嗎？」
小托尼臉上帶著強作的不爽的樣子，他皺著眉頭想了會說到，「那你快點問。」
「我想知道這個城市裡的人都去哪了？我怎麼去找他們？」
小托尼眼睛一瞪，「你不是說是來找我的，為什麼要離開，你是故意騙我的嗎？」
隨著最後這句話他居然轉身要走，恩尼亞著急的起身幾步到他身邊，「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些人。」
小托尼已經毛了，他自顧自的走著。
「你別想從我這裡知道怎麼出去。」
恩尼亞無奈的站在原地，最後還是磨磨蹭蹭的跟在男孩身後，隔了個四五步扭扭捏捏的想和他說話又怕惹到他不開心。
男孩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有些東西一閃而過。
「如果你陪我去遊樂園，我就告訴你那些人去了哪裡。」
恩尼亞獃獃的看著他，在馬路上的男孩回頭看自己說這句話時，看起來似乎有些孤獨，他的眼神瞬間就融化了一個人的心。
恩尼亞微笑著說到，「好啊，我陪你一起。」
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兩個人還是越走越靠近，直到一左一右的站在一起。
小托尼抬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人，瞧瞧竊喜，又直視前方繼續走路，道路兩側的小花晃動著，像是在歡喜這裡終於變成了兩個人。
恩尼亞跟著小托尼走過無人的路口，穿過黑暗的隧道，來到一個像是郊外的地方，遠處巨大的牌匾顯示這裡是一個主題遊樂園。
所有遊樂設施都齊全，卻一點沒有人氣，恩尼亞看前面的男孩，他已經走過了關卡，正在看著自己等待。
他連忙快跑幾步過去。
「你喜歡這裡的哪個項目？」
「我想去買冰淇淋。」
「所以我們要找那家店鋪？」
「嗯。」
恩尼亞帶著小托尼到了一家遊樂園裡的冰淇淋店，但這裡沒有店員，他只能自己研究起了怎麼做冰淇淋。
「我要草莓味。」
「托尼，你為什麼會一個人在這裡呢？」
「為什麼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說了我是來找你的呀，我也想知道你的事情，你和我說說話吧。」恩尼亞用期待的目光看著男孩。
「我以前就在這裡了，一直都是自己玩，所以這裡沒有其他人的。」
「你不能和其他人玩嗎？」
「他們都太蠢了，我去過學校幾次，他們都聽不懂我說的話，但是爸爸媽媽非要我去，後來我不想去，就讓他們都消失了。」
「那你爸爸媽媽呢？」
「我不想他們找我，我比較想自己玩。「
小托尼眼帶威脅的看著他說，「你不準去告訴他們我在這裡。」
恩尼亞神色恬然的笑了笑，「我不告訴他們，這裡是你的秘密基地是嗎？」
「嗯，你是我第一個帶來這裡的人。」
小托尼看著他彎起嘴角露出一份驕傲的小表情。
「我等會陪你把這裡所有的東西都玩一遍。」
恩尼亞心裡可開心了，他其實自己也沒玩過這些，可是這些畫面他一輩子都會放在心底，托尼，這是多美好的記憶，你一定不知道我在你小時候就和你一起去遊樂園玩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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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安詳寧靜的地方，玩了一整天已經到傍晚的兩人一起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望著遠方被夕陽染紅的天空。
「如果你真的是來找我的就好了。」
小托尼突然說到，「我希望你永遠在這裡陪我。」
「這樣我以後就不會寂寞了。」
恩尼亞怔怔的看著他的眼睛，兩人對視的瞬間，看見小托尼琥珀色的瞳孔里是自己的樣子。
「你送我回家吧，然後我就告訴你怎麼去找其他人。」
「好。」
恩尼亞沒忍住抱了上去，他把臉埋在年幼的男孩身上，感覺到溫暖傳遞過來，在這個世界里，他一直是這樣孤獨嗎。
「所以你以後多找朋友玩好不好？」
「我不想。」
恩尼亞只好笑了，「那你想要找我的時候，記得叫我的名字，我叫恩尼亞，未來的未來，明天的明天，都會陪在你身邊。」
他眼睛亮晶晶的，含著一點晶瑩透明的水珠。
小托尼伸出手抱著他，「你一定要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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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條石板路上，恩尼亞看見身邊隱隱約約開始出現一些人，像是幽靈和鬼影一樣半透的身軀。
他牽著小托尼的手路過他們。
走到一棟白色的房子面前停下腳步。
「你看，那就是我的爸爸媽媽。」
男孩指著窗戶里能看到的兩個人說到。
那兩個人，留著一排鬍子的男人在客廳拿著電腦不知道在做什麼，女人拿著花灑在給屋子裡的鮮花澆水。
他們看了過來，發現了托尼以後，朝這邊揮了揮手。
那個母親露出來美麗溫和的笑容。
小托尼拉著他走到屋子前拉開外面花園的鐵門。
「我們進去吧。」
恩尼亞牽著他的小手哦了一聲。
等站到客廳里時他才反應過來自己進到了哪裡，差點嚇到抖抖索索。
下午最後的幾個小時陽光還很充足，光線從設計優越的落地窗往室內照出一片方形的亮色區域，是一個暖白色風格的屋子，玻璃被映照出彩色的反光，紅色的花朵擺在桌子里側。
可是這裡實際上是自己男朋友的家，面前是他的家人，雖然那個人現在還是個男孩，都還沒有長大。
恩尼亞緊張的看著這對夫妻打了個招呼，「你好，我...」
恩尼亞真的很想捂臉，原來這就是人家的小孩在自己手上的感覺，有點像是罪惡感滿滿的綁架犯，他暗罵自己怎麼這種時候還在想奇怪的事情。
就算他們兒子未來真的被自己綁架了，那也不是他一個人樂意的事，也就是你情我願，不要慌啊。
夫人是個優雅的女人，她笑起來的樣子和煦得像日光，有兩分托尼的笑起來時的樣子，尤其是眼睛的形狀很像。
「你怎麼才回來？又去哪裡皮了。」
小托尼拉著他走過客廳，「這是我的朋友，我送他一下。」
恩尼亞尷尬的回頭看一眼那對夫妻，夫人對著他笑了笑，像是在說不要介意。
在他身後男主人放下手裡的東西，他推了推眼鏡，和妻子說到，「托尼什麼時候有年紀那麼大的朋友了？」
「他可能真的和普通小朋友玩不來，隨便他了吧，只要他開心就好。」
「嗯，好歹有一個朋友了。」
真是進步了。
就是差這麼多年齡，他們在一起玩什麼。
恩尼亞被帶到了閣樓，那裡有股淡淡的木質氣味，所以不出來的他很喜歡這個味道，就像是陽光照過木材和泥土。
閣樓也不小，能容納一個成年人居住的一間小房間大小，有一半被籠罩在陰影中，黃輝從窗戶里窄窄的照到一半。
沒有光線照到的地方，牆上鑲著一道巨大的落地鏡子，黑色的銅質雕邊，奇怪的是鏡面即使在再暗的室內也應該能折射出些光線和畫面，但那面鏡子沒有一點畫面，是光滑的黑色。
「對面是另一個人的地盤，我沒有去過那裡，不過那邊總是很吵，經常能聽到聲音。」
「你如果想找很多人的地方，就需要去對面。」
「我這裡什麼人都沒有。」
小托尼直視著恩尼亞的眼睛問他，「我們真的還能見面嗎？」
「我一定努力的去見你。」恩尼亞在他臉側落下輕輕一個吻，他站起身。
同時伸出一隻手，試探的觸碰漆黑一團的鏡面。
恩尼亞。
在他身後的小托尼看著他消失在鏡子里的身影。
雖然我現在送走你，但那是我知道你要去遇到其他人，等到那一天。
你會來見我的對不對。
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