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秘辛（四）

秦糾回到巫門后，雖有了降服螣蛇的法寶，可卻要以性命為代價，遂不敢隨意使出；他怕師紅葯知道后，會將此珠要去自己使用，更不敢將此事告知於她。

後來他試著探聽螣蛇的狀況，師紅葯卻笑盈盈地說，她和螣蛇已經暫時和解，千年之內不用怕他掀起什麼風浪。

秦糾聽到此處才稍微安下心來。但見琉璃珠里還有方空間可以使用，他便將其鑲嵌后戴在頸上，平時用來裝傀儡和其它物品，若以後真遇到螣蛇威脅師父的性命，還可用以鎮壓。

幾年時間很快過去，但秦糾卻有個驚異的發現：師紅葯每次從秘境中出來后都笑意盈盈的，而面對他時卻立即嚴肅起來。

他不由想起螣蛇化人後的身姿和容貌來。妖族化形，總是美艷無方，加之那螣蛇又高大偉岸……他突然有些害怕師父會被此妖外表迷住。

他有心試探一下師父的心意，卻又不知如何開口，便拖了一段時日，誰知，他體內的心魔卻等不急了。

某天夜裡，心魔趁他睡著后，立即奪取了身體控制權，然後起身往巫神大殿走去。他在識海中一邊掙扎一邊喊道：「你想幹什麼？」

心魔卻勾唇一笑：「自然是去找她。」

秦糾嚇壞了，既怕他傷了師紅葯，又怕師紅葯知道了他所有的心思和心魔一事，愈加地掙紮起來。就在心魔走到殿門附近，想要伸手推門時，他終於猛地爆發，將身體奪了回來。

「秦糾？」殿內傳出師紅葯意外的聲音，「這麼晚了，何事來找為師？」

秦糾暗暗平復驚悸的心緒，強自鎮定下來，低聲道：「師父，弟子最近一直無法衝破關隘，想明日就下山歷練，還請師父允准！」

師紅葯不由輕笑一聲，回道：「可以，但你且記，萬事小心為上！」

「是，師父！」

秦糾經此一事知道再留不得心魔了，必須儘快將其除去。他天亮便下了山，然後直接去清音寺，向悟性求助。

悟性卻說，清音寺內雖有除去心魔的功法，但卻是要像其他僧人一樣，誦經清修，無欲無求才行。可秦糾是巫門弟子，怎麼能投到清音寺門下？於是又問是否還有他法。

悟性想了想又說，控屍派的人殺戮太重，弟子容易生出心魔，怕他們被心魔影響，終於找到一種剝離心魔的辦法，現下雖然控屍派被徹底覆滅，但長生門應該得了其不少傳承，可以去長生門問問看。

秦糾決定往長生門走一趟，悟性說長生門是在清音寺作保下才成為十大門派之一，他可以寫封書信，為秦糾引薦。

秦糾去了長生門后，果然得到了那剝離心魔的方法。可該法本就是魔宗秘傳之法，雖能剝離心魔，卻也過於血腥，竟然需要十三個活人生祭！他身為巫門弟子，是如何都不會那麼做的。

他轉了一圈后又回到巫門，決意靠努力修鍊來壓制心魔。可那心魔與他是同一身體，又是由同一靈魂分化而成，他修為越漲，心魔道行越深。

心魔見他決意要除掉自己，於是悄悄蟄伏起來。

一連安分了幾個月，就在秦糾以為心魔已被自己徹底壓制時，某天夜裡卻突然又被搶奪了身體。

心魔直接跑到巫山腳下的一個村落里，抓了十數人後，布下真魔轉生大陣。

本來魔物是無法轉生為人的，但此陣最初是數千年前魔宗所創，為的就是送快要消亡的真魔轉世投胎，代價則是需要十數活人生祭，然後藉助這些人的血氣和神魂，騙過冥界執掌，重新投胎為人。

心魔知道即便自己得了秦糾的身體，師紅葯也會一眼看出他心魔的身份，於是決定轉世為人，重新再與她相見，反正她與螣蛇定下了千年之約，不怕自己轉世后沒有再見她的機會。

十數人被他用絲線當場絞殺，鮮血染紅整個大陣，陣光一閃，心魔便成功從秦糾體內剝離出來，然後藉助陣法轉世而去。

師紅葯發現護山大陣被人觸動，喚了秦糾幾聲卻不見有人答應，親自出去查看，才發現秦糾消失不見。她順著他的氣息來到山下一處僻靜之地，然後便發現秦糾正坐在一處陣法內劇烈喘息，而陣法邊緣則是剛剛死去的十數具屍體。

師紅葯一怒之下便召出問仙劍，喝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秦糾不敢看她，只低低喚了一聲：「師父……」

「我知道你困在九重境中級階段始終跨越不了，可你也不該……」師紅葯怒目而視，同時有些心寒。

「我錯了，師父，」秦糾跪倒在地，誠懇說道，「弟子願意受罰！」

「巫門門規其中一條就是不得濫殺無辜之人！」師紅葯厲聲說道，「秦糾，你既已犯了門規，從今日起，就不再是我巫門弟子！」

她握緊手中寶劍，卻始終不忍心將他一劍斬殺，於是決定只將其逐出師門，至於他欠下的這些人命和因果，想必終有一日須他承擔。

「師父！」秦糾立即膝行幾步抓住她的裙角，苦苦哀求道，「求你不要趕我走！你怎麼罰我都行，但請不要讓弟子離開你身邊！」

「我不是你師父！」師紅葯一把甩開他，轉過身去冷冷回道，「從今日起，你我再無瓜葛，我也不想再看見你！」

見她邁步就走，他忽然暴起，甩出一截絲線朝師紅葯射來，師紅葯立即揮劍朝身後斬去。秦糾卻是虛晃一招，見劍身斬來一把將其抓住，然後用力往前一撞，當即被劍刃穿透了胸膛。

「秦糾！」師紅葯頓時一驚，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師父，」秦糾深深地望著她，「弟子活得好辛苦！如果有來世，弟子不想再認你作師父了……」

師紅葯驚愕之後，顫聲道：「是為師錯怪你了是不是？對不起，師父沒有調查清楚就……」

秦糾卻苦笑著搖搖頭：「是我做的，所以我願意以死謝罪，只求師父不要再因此怪我了。」

「先不說這些，師父給你療傷！」師紅葯想要抽回問仙劍，卻被秦糾用雙手死死抓住了劍身。

「師父，我走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他滿是鮮血的手朝頸上的琉璃珠摸去，然後將沾染了血跡的珠子遞給師紅葯，「弟子將這珠子和裡面的傀儡送給師父，以報師父大恩！」

師紅葯一邊接過珠子，一邊說道：「你不會死的，師父是神女，一定會救你的！」

秦糾笑著搖了搖頭，輕嘆一句：「師父，你始終不知道我想要什麼……」說著，他握著問仙劍的劍身向下一壓，竟是將自己從胸膛到氣海全部斬破。

見秦糾瞬間沒了氣息，往後倒去，師紅葯手持沾有鮮血的問仙劍，怔在當場。

***

「秦糾死了，但那心魔好像轉生去了，」悟性來到地宮將此事告知毒龍，「唉，本還以為他那麼痴情，能捨出性命使用魘魔珠呢，結果螣蛇不僅被師紅葯藏了起來，而且還活得好好的！」

「螣蛇目前成神已有九千年，顯然是氣數未盡吧。」毒龍倒是沒有太過惋惜。

「接下來怎麼辦？」

「自然是好好修行。」毒龍語氣認真道，「我見你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趕緊把徒弟的身體奪過來，以免耽誤修鍊。」

悟性想了想，然後點點頭：「還是你想得周到，軀殼就該選熟悉的人，不然容易出現破綻。」

而且他這徒弟也是守護地宮的僧人之一，他以後憑藉徒弟的身體照樣可以往來地宮。

「既然你決定採納我的建議，那我們也算一條船上的人了，」毒龍綠油油的眼睛盯著他，「你打算什麼時候幫我把陣法撤了？」

悟性咧嘴一笑，說：「自然是等我奪舍成功之後！」

他還不確定毒龍教給他的法門是不是有假，決不能現在就放他出來。

毒龍也不急，只是幽幽說道：「奪舍后別忘了勤加修鍊神魂之法，以免神魂和新的軀體契合不好。」

「這我已經知曉。」悟性笑笑說道，「我會帶著我那徒弟去外面找個隱蔽的地方，在我回來之前，你不要妄動。」

毒龍斜睨他一眼，說：「奪舍成功后，回來記得給我帶些肉食，否則，其它事情別想問我。」

「放心吧，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

「我找到那心魔的轉世了！」了緣興沖沖地跑到地宮中，欣喜道。

「你修的是魔法，能感應到魔靈，再加上我的一點推算，找到他又有何難？」毒龍經過近千年的修鍊，已經化出了人身，只不過肩上仍然是七條蛇頸和五顆蛇頭。

「這人叫蕭玉樓，和楚輕寒不愧是一個神魂分化出來的，」了緣頗為羨慕地說道，「竟然都是資質絕佳的天才！」

「那不正好？」毒龍反問一聲，「以後你正好留一具給自己用。」

了緣眼神一亮：「對啊！如果是他們倆的話，那我一定有望飛升的！」

近千年來，他已經換過十來具身體了，雖然功法有所大漲，可始終無法飛升。待到換一具九重境又資質好的身體后，他就可以放棄魔法，專修玄法，然後藉此飛升了。

「楚輕寒答應做巫門弟子了么？」毒龍忽然問道。

「沒有，」了緣搖頭道，「無論巫女怎麼說，楚輕寒都不肯去巫門，楚仁鋒也不可能讓唯一的兒子拜入他人門下的！」

「那就好！」毒龍呵呵一笑。

「哪裡好？」了緣有些不解，「他不去巫門，咱們怎麼利用他找到秘境，尋到螣蛇？」

「你想辦法聯繫上楚仁鋒，將楚輕寒是秦糾轉世的消息添油加醋一番，」毒龍五條蛇首上的眼睛同時眯了眯，「如果楚仁鋒知道秦糾和巫女的那些過往，肯定不會讓兒子與巫女繼續糾纏。」

「那他們不糾纏在一起，又如何為我們所用？」

「呵呵呵……」毒龍輕笑一聲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如我，想化人形，而你，想要飛升。秦糾因愛慕師父生了執念，那蕭玉樓必定會想辦法找到神女，得到神女；而楚輕寒必然不想拜神女為師，但卻想娶她為妻……一切自有定數，我等靜待時機就好。」

「你說得玄之又玄的，」了緣忍不住看他一眼，「好在截至目前，你還沒有說錯過，我就再信你一回！」

「雖說要等待機會，可機會到來前還是要做好準備。」毒龍忽然正色道，「當年，我的一顆腦袋被慕白英絞斷，掉落在一條深谷中，你去尋回來吧。」

「有何用處？」了緣忍不住追問道。

「蛇頭脫離我身體後會變成普通蛇頭大小，但經我施法后，又會變成原來那麼大，」毒龍耐著性子解釋道，「西域有一秘法叫嘎巴拉，就是取道行高深的法師遺骨製成法器。你將我那蛇頭製成許多小小的骨片，再植入普通蛇類的頭骨中，只要那蛇能活下來，我就多個眼線。眼線越多，我們行事就越方便。」

了緣頓時眼睛一亮，「這方法好！到時候，即便我們不出寺門，也可盡知天下事！」

「沒錯，你抓緊時間辦吧！」

「好，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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