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還有多少錢？

「曾在帝國慶典中，在面向億萬民眾的直播下公然刺殺皇帝陛下，代號為『夜神』的神秘機師至今沒有顯露蹤跡……」

「……帝國軍司司長江哲洛對近年來，機師群體里對『夜神』的崇拜表示擔憂，同時也呼籲民眾不要因為對『夜神』的崇拜，而故意隱瞞其行蹤線索……」

「……此外，這次發布會的主辦人員還透露，軍用的機甲模擬系統商業版已經開發完成，相信不久之後會與公眾見面……」

一台老舊的電視上，年輕的女主持正在播報著今日的新聞。

她面容姣好，聲音清脆動聽，就是對新聞不感覺興趣的人，只怕都會為了這個女主持而盯著頻道看。

然而坐在電視機前的一個青年，目光卻沒有在電視上停留片刻。

這個青年五官清秀，黑色的頭髮略長，還帶著些天然卷。

身上穿著一套洗得發白的工裝服，領口有線頭散出，衣袖更是磨損得厲害。

衣服很舊，卻洗得很乾凈，青年穿在身上，沒有半分邋遢的感覺。

他躺在一張硬梆梆的金屬椅上，手裡拿著一本書，正看得津津有味。

扶手上還放著一隻散著熱氣的水杯，杯里黑乎乎的，不知道泡了什麼東西。

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麼重物被扔在了街道上。

片刻后，喧鬧嘈雜的聲音緊隨而來，將青年從書里拉回現實世界。

「怎麼這麼吵？」

陳緒皺了皺眉頭，不滿地抿了下嘴，不想理會。

可是外面的動靜不但沒有變小，反而越來越大。

「這幫人在搞什麼？！」

陳緒沒法沉下心來看書，「啪」地一聲把書頁重重一合，站起身向店外走去。

眼下是正午時分，寬闊的大街上卻聚起了不少的人。

發生熱鬧的地點離陳緒的店不遠，站在門口，陳緒就能看到眾人目光交匯的中心。

那裡趴著一台體長約十三米，通體墨綠色的三代機甲，機體零件在光線的照射下，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像是一個小巨人倒在了大街上。

「損壞得很厲害嘛……」

陳緒一眼就看出這台機甲的狀況。

機甲表面並沒有太過可怕的創口，只在幾個部位破開了口子。

換作尋常人，肯定以為機甲沒什麼大問題。

但陳緒看得出來，那幾個口子都開在了機體的關鍵部位，有一個甚至接近，或者就在引擎的部位！

而且陳緒猜測，那幾個創口不僅僅是外甲受損那麼簡單，極有可能是貫穿傷！

此時，一個看上去四十來歲的粗壯漢子正跪倒在機甲的旁邊。

因為是背對著他，所以陳緒看不清壯漢的的神情，但他的聲音里卻充滿了悲痛苦楚，似乎還帶著哭腔。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了！先幫我修好這台機甲，等我回來，一定會償還維修的費用！哪怕到時候還雙倍，我也沒有任何怨言！」

說著，壯漢竟將腦袋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健碩魁梧的身軀蜷縮著，這一刻，壯漢看上去是如此的卑微，彷彿一隻隨時可能被人捻死的螻蟻。

幾個人站在壯漢的面前，為首的是一個身形瘦削的男人。

面對拋棄一切尊嚴，跪下磕頭的壯漢，這個男人雙臂環抱在胸前，臉上沒有一絲動容的神情，狹長的雙目中，流露出來的儘是冷漠之色，似乎……還帶著一絲嘲諷？

這幾個人陳緒都認識，說起來都是同行的冤家。

這條街名為「機修街」，街道的名字就說明的一切，這條街上開的店鋪百分之九十都是機甲維修店。

而所有的機甲維修店裡，規模最大，品牌力最強的就是「天宏機甲維修中心」！

「天宏機甲維修中心」是一家在整個帝國都有分店的企業，無論是技術實力，還是產品質量，都不是黎明城本地機甲維修店所能相比的。

那個瘦削的男人，就是黎明城這家分店的管事人，叫梁進宇。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東一句西一句，陳緒聽了半天，也沒明白是怎麼回事。

於是他過去，拍了拍一個滿手都是機油的男人。

「趙哥，發生什麼事了？」

這個男人是陳緒的鄰居，也是一家機修店的老闆，叫趙英。

或許是有「天宏」這個「火力點」的存在，雖然平日里沒什麼交集，但也不至於相互敵視。

趙哥看了眼那個壯漢，輕嘆一口氣道：「也算老黑運氣不行，他的傭兵團在密林里遭遇了中等規模的蟲群，之後又碰上了一頭中級刀將蟲！」

「到最後，老黑的傭兵團全死完了，連他的老婆都死在了中級刀將蟲的刀下，只有他一個人活著逃了出來。」

趙哥說著，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機油，「如今老黑只想把機甲修好，然後去找那頭中級刀將蟲報仇。」

陳緒看了眼那台機甲，道：「他一個傭兵團的團長，不至於連修一台機甲的錢都沒有吧？」

黎明城是一個傭兵聚集的小城，形形色色的傭兵陳緒也見過不少，但凡是傭兵團的團長，無論團隊是大是小，都是有點資本的。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趙哥的手從衣擺擦到衣襟，可還是油乎乎的，「但我估摸著，發給團員家人的撫恤金，就夠老黑受的了。畢竟老黑不是一個會在這方面動手腳的人。」

旁邊一個人聽了趙哥的話，也接茬說道：「老黑也算是倒霉，老婆、兄弟、半輩子的身家都沒了，想為他們報仇都沒那個能力……奶.奶.的……老子在這裡這麼長時間，就沒見哪個傭兵能善終的！」

他憤憤地向地面吐了口唾沫，也不知道是在為誰鳴不平。

另有一個人也忍不住開口說道：「老黑人不錯，要是普通的小損傷，我就是虧點錢，幫他修了也沒啥。只可惜他這台機甲……」

在場的基本上都是機修店的人，憑肉眼看出這台機甲的狀況不是難事。

這台機甲的維修費用，顯然已經超出了開口之人所能承受範圍。

可能修好這台機甲的錢，足夠買一台新機甲了！

在場不少人都對老黑懷有同情之心，但眼下這種情況，他們都沒開口相助。

有些人乾脆低聲嘆息著，搖搖頭離開了。

「求求你們了，等我回來之後，你們讓我做什麼都行……求求你們了！」

老黑的額頭再一次重重地磕在堅硬的地面上，抬頭之後，鮮紅的血液順著他鼻樑兩側流下，一滴滴地落在地上，格外刺目。

梁進宇終於開口了，但所說的話，一瞬間將老黑打入寒冷刺骨的地獄！

「等你回來？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是一個四級機師，和中級刀將蟲的戰力相差無幾！還駕駛著一台大修過的破爛貨去打，你能保證自己活著回來？笑話！」

老黑頓時面若死灰。

雖然他不願承認，但梁進宇說得沒錯，別說大修過的「鐵脊龍」了，就算他的機甲完好無損，也不敢保證一定能殺死中級刀將蟲。

「當然，想讓我們修這台機甲也不是不行。」

梁進宇像是想到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他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說道：「作為一個四級機師，年紀也不算大，你的身體器官應該都還是不錯的吧？人嘛，少幾個器官，也不是不能活。」

此言一出，老黑的瞳孔瞬間放大，結實的身軀竟有些顫抖起來。

周圍的人聽到了后，一個個也都面露驚色，有幾個人忍不住想要開口，可還是生生忍了下來。

所有人都明白梁進宇的意思，梁進宇是想讓老黑賣掉自己某些器官，以此換取維修機甲的費用！

人缺少某些器官的確不會死，但身體素質的下降是不可避免的。

以病弱的身體駕駛機甲去對戰中級刀將蟲……只怕不用中級刀將蟲動手，老黑就會被機甲高速運動產生的衝擊力震死！

可是……除此之外，老黑還有別的選擇嗎？

這時候梁進宇又笑咪咪地補充了一句。

「手術的費用你不需要擔心，我們可以幫你承擔。」

老黑眼睛圓睜，死死地盯著地面。

雙拳緊握，指甲幾乎嵌入肉里！

所有人都看著老黑，等著他做出一個悲衰的決定。

片刻之後，梁進宇面露不耐煩的神色，催促道：「趕緊的，同不同意，我可沒有太多時間和你在這裡耗。」

老黑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

正當他雙唇顫動，要給出回答的時候，一個清朗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

「你還有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