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兩美同入假天宮,生死成敗擎天柱

第238章 兩美同入假天宮,生死成敗擎天柱

卓貴看到了永琪撞門,大叫:「不好,恐怕又要出人命了!」

於是卓貴招呼了一群僕從,像當年撞開碧彤的房門一樣,一起合力把門撞開。門開了之後,永琪忙走進去,卓貴等也跟了進去,只見屋子裡空無一人。

卓貴納悶的說:「真是奇怪!剛才我們出來的時候,明明看到兩個人在這裡說話呢!怎麼一眨眼功夫都不見了。」

永琪東張西望的到處找,果然哪裡都沒有人。

卓貴問:「會不會是跳窗戶出去了?」

永琪沒有理會卓貴,忙跑到裡間的床上,在枕頭附近收集頭髮。卓貴等以為是找人,也都跟了過去,只見永琪將枕頭上遺落的頭髮都搓成一股,綁在自己的頭髮上,然後躺在床上開始培養睡眠。

卓貴指著永琪,對其他家丁嬉笑道:「你們看看王爺真有趣!兩位格格不見了,他不說出去找找,倒準備躺在這兒睡大覺!」

說罷,卓貴帶著家丁們又出去了。

永琪記得胡嬙說過,只要把兩個人的頭髮綁在一起,就能牽連到同一個夢境,但那個說的是正常睡覺時的做夢,被系在一起的也是兩個人頭上未剪斷的頭髮。他不確定,白日夢是不是也能用同樣的方法進入,也不能確定已經離開人體的頭髮是否有用,但這是他唯一能嘗試的辦法。

這張床最近只有他和胡嬙兩個人睡過,上面的頭髮一定就是他們兩個的,他慶幸自己昨晚一夜沒睡,所以現在應該不難睡著。他就靜靜的躺著,放鬆自己,讓自己儘快入夢。

懿澤拉著胡嬙的手,來到一個所在,是在一片雲山霧海當中。

大片大片的雲朵從她們腳下飄過,到處白茫茫的一片,無邊無際,天空是從未見過的那種蔚藍,不遠處有大片彩色的雲霞,其色彩和形狀不斷變換,絢麗多姿,雲霞之下,有一座白玉雕琢的拱形橋,橋上有一隻喜鵲飛來飛去,橋的另一端,銜接著一道金碧輝煌的門,再往遠處看,像是一座宮殿,更加美的一發不可收拾。

胡嬙第一次來到雲端之上,感覺一切都是那麼新奇,唏噓著:「這裡……好像一個仙境……」

懿澤道:「這裡是天宮。」

「天宮?」胡嬙又環視了一遍,只覺得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奇異的芳香,抬頭看到一隻七彩的大鳥煽動著翅膀飛到鵲橋那邊去了。胡嬙欣喜的驚嘆道:「我一介凡夫俗子,能在死前來這樣的地方見識一番,也不枉此生了。」

懿澤冷笑道:「你可真沒出息!等你死了,不在人間,何以見得沒有機會去天宮走一遭?」

他們慢慢往鵲橋的反方向走,走不多遠,但見花香馥郁、綠草如茵,雲朵散開的地方,乃是金子一般的地面,中間穿過的亭台樓閣,竟都是渾然天成的美玉。胡嬙不住的讚歎:「可真是金鋪地,玉作宮!」又問:「天宮不也應該有人居住嗎?走了這麼半天,我怎麼一個人影都沒看到?」

懿澤答道:「我們是在白日夢裡,你怎麼這麼快就忘了?這不是真的天宮,是夢中的天宮,真的天宮,凡人是不可能去到的。」

胡嬙又問:「那你去過真正的天宮嗎?」

懿澤停頓了一下,又回答說:「前世去過。」

胡嬙一直跟在懿澤身後,走了許久,走到了一片沒有雲彩的地方,金子鋪就的地面也到了盡頭,在盡頭之外,有一根柱子,遠望去遺世而獨立。胡嬙盯著看了一會兒,覺得那柱子似乎有重影,重影的色彩還是不同的,胡嬙數了一數,共有八種色彩,再定睛一看,好像還是只是一根柱子,她感到十分稀奇。

懿澤停住了腳步,面向胡嬙,道:「我們到了,就在這裡。」

「這是哪?」胡嬙左顧右盼,又問:「那到底是一根柱子,還是八根柱子?」

懿澤答道:「這是天邊,那是一根柱子,也是八根柱子。」

胡嬙又納悶著,問:「你說的話,我怎麼聽不懂?」

懿澤看著柱子,解答道:「我也是第一次走進白日夢,所以,這絕對是一場公平的對決。我沒有來到人間之前,聽族人提到過白日夢,夢境是一件平凡又不平凡的事。據他們說,凡是現實中有的地方,夢境中都有,但夢境中有的地方,現實中卻未必有,所以夢的空間很大,無有邊際。真實的天宮中有八根擎天柱,它們分別是由風、火、雷、電、金、木、水、土組成,佇立在天宮的八個方向的邊界,支撐著天和地。這八根擎天柱雖然各守一方,卻緊密相連,每一根都可以看到其他七根的影子。」

胡嬙瞭然,再次確認道:「所以,前面的柱子,就是擎天柱了?」

懿澤點了點頭。

胡嬙又問:「你說這個地方是我們的目的地,那我們的對決,是與這八根擎天柱有關了?」

懿澤又點了點頭。

胡嬙很是好奇的問:「那這根是哪個柱子?」

「我也只去過天宮一次,而且沒有見過擎天柱,我剛給你講的,都是從族人那裡聽說而已。我們剛剛走過的所有地方,我都不知道是哪裡,但是天宮的八個方向都有擎天柱,所以只要背對著宮殿,隨便走一個方向都能走到其中一根附近,但你要問我這根是哪根,我是真的不知道。」

胡嬙努著嘴笑了一笑,道:「說說我們的對決方式吧!」

懿澤終於也溫柔的笑了一次,向胡嬙道:「擎天柱可遠觀,卻不好靠近,只要有人距離它一丈之內,它和它的影子就會散發威力。一旦它開始發威,旁近的人最好一動不動,否則擎天柱就會朝有動靜的方向倒下,砸在這個人的身上。這個人會被砸死,死後魂魄附著在擎天柱上,成為擎天柱的一部分,連投胎轉世的機會都沒有。沾上魂魄的擎天柱會恢復如初,重新直立以支撐天地,所以,倒塌其實是它的一種自我保護方式。擎天柱是四靈開天闢地之後,由父神所造的,為了防止有人毀滅擎天柱而導致再次天塌地陷,他只能在擎天柱上施以此法,維持天宮和人間萬萬年的穩定。」

「真厲害!」胡嬙看著上不見頂、下不見底的擎天柱,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重影,屹立在天之涯、海之角,不禁為之一震,她遐想著說:「父神應該就是天地之父吧?他一定為神仙和凡人都做了很多偉大的事,然後受到你們所有神仙的頂禮膜拜,對不對?」

每次提起父神,懿澤先想到的都是關於父神和母神的感情決裂,隨口答道:「不過也是一個負心漢,有什麼好膜拜的?」

聽到「也是一個負心漢」中的「也」字,胡嬙沒敢再說話。

懿澤覺得自己可能跑題了,又轉回原來的話題,對胡嬙說:「跨出天邊,就在擎天柱的一丈之內了,我們一起走過去,一起感受擎天柱的威力,直到它倒下為止,看看我們兩個誰更能堅持得了一動不動,這是完全的拼毅力,用不了心計,也無關於武力,是一場絕對公平公正的比賽。」

胡嬙點點頭,隨懿澤一起走到了金色地面的最邊邊,都停住了腳步,不約而同的相互看著。

懿澤問:「你害怕嗎?」

胡嬙答道:「從進入白日夢之前,我就開始感到害怕了,但同時也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懿澤又問:「為什麼?」

「活的那麼累、那麼煎熬,死了,未嘗不是一種解脫。」說罷,胡嬙甜甜一笑。

懿澤聽了,也坦然一笑,道:「說的不錯,所有的負擔、所有的責任,在死的那一刻,都可以得到終結,的確是一種解脫。」

兩人都又往前了一丁點,懿澤忽然想起什麼,拉住了胡嬙。

胡嬙問:「怎麼?」

懿澤提醒道:「擎天柱能察覺一丈以內的所有動靜,包括眨眼。所以你要記得,進入一丈之內前,先閉上眼睛,不然進去之後,你眨一下眼就死了,我就勝之不武了。」

胡嬙聽了很感動,笑道:「你果然是個真君子,只可惜我不是,不然,我們一定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

懿澤沒有理會胡嬙的感言,只交待著:「我要說的已經說完了,現在我數到三,我們一起閉上眼睛,向前跨一步,然後就各自堅持了,明白嗎?」

胡嬙點了點頭。

懿澤暫將龍錫杖擲於後方,開始查數:「一……二……三!」

兩人一起閉眼上前,只一瞬間,她們都感到了來自於前方的無窮威力,猶如狂風大作,片刻又似烈火灼燒,每一寸肌膚都被撕裂著、火烤著,風助火勢,愈演愈烈,說不清到底有多痛。

這種痛感將懿澤的記憶拉回二十多年前,她為了來到人間,強行穿越輪迴隧道,幾乎被輪迴隧道各個方向的旋風吹成碎片,被幻覺中的烈火燒到窒息。她曾以為只要通過輪迴隧道、來到人間,便是苦難的終結。可惜,她錯了,那點苦難比起命運多舛的此生,只能算一個零頭。

當烈火將身體燒到滾燙滾燙的那一刻,冰冷的水從頭澆灌到腳,冷熱相衝的刺激,讓人覺得人根本不是人,而是被操控於股掌之上的玩物。胡嬙的這一生就是這樣的,記得她被囚禁於宮廷密室時,每次用刑到疼的昏過去時,便是這麼一股冷水潑下,逼她清醒。當年她每感疼痛時必然大叫,今日卻要堅持一動不動,原來人從脆弱變得勇敢時,可以沒有上限。她此生所有的折磨都不得自主,唯有這一次,是自己心甘情願選擇的,目的卻是為了赴死。

在仍然兇猛的寒風中,水凝結如冰一般的溫度,緊貼著身體讓人冷到徹骨。懿澤又想起了在風雪中跪行的那一日,雖然被凍到失去知覺,心中卻無限溫暖,因為她護住了最心疼的骨肉,還得到了最心愛夫君的呵護。如今那個自己日夜辛勞哺育的孩子早已化作一抔黃土,曾深愛的夫君也另外心有所屬,她不僅身體被凍得失去知覺,連心也跟著麻木。

身體凍僵后,渾身都是木木的,胡嬙覺得她好像變成了一棵樹,腳下如生根,身體似要吐新芽。她感到渾身上下有千萬處被新芽破壁而出,每一個毛孔都疼的鑽心。她默默強忍,在腦海中追憶著她與永琪相遇后的每一段往事,都化作支撐自己毅力的信念。桃花林的初見,景陽宮的讀書,德州夜晚卸妝后的相會,圓明園菜圃的相擁,鐘樓上的維護,成婚後的一訴衷腸,終於修成正果的恩愛,還有一個將他們血脈連在一起的女兒。人的一生,總要有那麼一次捨生忘死的愛戀,哪怕是一廂情願,哪怕為世人所不齒,也好過渾渾噩噩的虛度此生。

風依然在刮,飛沙走礫不斷敲打在她們的身上,腳下生根的土被風中的沙礫覆蓋,覆蓋了一層又一層,疊加的越來越厚,埋住了她們的腿,埋住了她們的腰,漫過了她們的胸部。就好似懿澤石化的那日,當身體越來越多的與大地融為一體時,死亡也就該更近了。

胡嬙漸漸感覺到自己難以呼吸,直到連鼻孔也被堵住,那才是真正的窒息!可是兩個人都還是一動不動,堅持的理由,只因這是她們戰勝彼此的最後一次機會。

忽而有電閃雷鳴之聲,懿澤腦海中浮現出四個字——五雷轟頂。

第一道天雷劈下,有如神鞭甩過,懿澤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疼。

她記起入宮選秀的那一日,被蕭韞甩了一個耳光,而後卻被一個陌生的青年公子一再維護。那人後來竟然保護她上了癮,只要與她有關的大事小事都想管,於是他成為了她的丈夫。

第二道天雷劈下,驚天動地,懿澤感到天地都在搖晃之中。

她記起大婚那一日,花轎在路上走了太久,不住的搖晃,尤其是在入宮門時,按照規矩搖晃的懿澤幾乎摔下來。可掀開蓋頭的時刻,是甜蜜的,在那段最甜蜜的新婚歲月中,她懷著對未來的最美遐想,那就是在幸福的愛河中完成與生俱來的使命,然後兩全其美。

第三道天雷劈下,直戳胸膛,懿澤感到碎心一般的疼。

她記起永琪告訴她要另娶福晉的那一日,那顆被她摔的有缺口的心疼的死去活來。後來她才知道,那不過是心痛的開端,後面會痛的源遠不止。直到永琪當她的面抱著胡嬙走出蕪蔓居,她心痛到生生咬斷了椅子上的木棍;直到眼看著親生骨肉橫死,心變得麻木,從此不會再痛。

第四道天雷劈下,斬斷肝腸,懿澤感到渾身已被穿透。

她記起雲南軍營被雷擊的那一日,是現實中真正的五雷轟頂。她被雷劈的膚色青黑,雙目失明,生命垂危。有一個此生對她最好的人,背著她走了千上萬水,強忍著腳底磨穿、強忍著飢餓寒冷,為她尋求生命之源。即使她那時醜陋不堪,即使她那時有孕在身,那個人依舊不求回報的為她披荊斬棘,用雙手鑿石挖土,為她帶來光明與生機。當她看到恩人倒下、夫君持箭的那一刻,註定了這份仇恨永生不可化解。

第五道天雷劈下,身如焦灰,懿澤感到自己已經死去。

是經歷告訴她,五雷過,命終結。在格姆山重生真身的她,再也感受不到痛,再也不會受傷,再也不會對任何人產生感情,從那以後,她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冷血的行屍走肉。她不在意名分有無,不在意夫君愛誰,甚至當有人告訴她骨肉夭折、丈夫病入膏肓時,她的心裡也是木木的。

她的生命,完全成了她來到人間完成使命的一個工具。

第六道天雷劈下,她聽到了胡嬙的慘叫聲。

懿澤睜開了雙眼,果然一切如她所料,擎天柱威力帶來的所有感受都是假的,只有擎天柱的砸下是真的。

擎天柱已然向胡嬙倒下,胡嬙驚恐到渾身癱軟在地,原來她還是不想死,她還是寄託著一線希望能贏。

正此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

那是永琪,他疾速跑來,雙手舉過頭頂,拖住了擎天柱,屹立在懿澤和胡嬙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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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城訣之榮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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