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踩上車,要蹬開去,卻發現車一動不動。回過頭才發現,吳夜來拉住她的車后架呢。

「幹嘛,放開!」馮隱竺可不是裝腔作勢,她的行動甚至快於她的聲音,手已經去推他了。

吳夜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拉住她,對於其他人的評價,說實話,他是不怎麼放在心上的。他只堅持他認為對的事情,認準了就去做,心無旁騖,這才是他的習慣。可是,這隻手卻並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就拉住了隱竺的車。既然已經拉住,就不能什麼話都不說,這樣放開。

「你認為,像你們這樣一直混在一起,呼朋喚友,一團和氣,才是正確的是么?」

「什麼是正確的,要看各人的想法吧。」隱竺不欲多說,推著車向前走,大個兒他們一定在前面路口等她呢。

吳夜來放開手,推車走在她旁邊,「你也說要看各人的想法。」這句話說出口,他就後悔了,不同就是不同,辯解是軟弱的表現。

「是,我知道了,是我們不該把朋友的帽子強扣給你。」隱竺只想快點結束這種無意義的對話,當過他是朋友么?或許吧,總是見到這個人在眼前打轉,往往又是很帥氣的打轉,起碼這個人從外部看起來,還是華麗光鮮很養眼的。

隱竺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就是斬斷以後往來的可能的意思,乾脆中又有很濃的賭氣的味道。從單純的為大個兒抱不平,擴大到了他們這個小團體。

吳夜來當然也嗅得出味道不對,女生就是麻煩,不論多像男生的女生,到底也脫不了小家子氣。只是不一起放學回家,至於有這麼大的反應么。同大勇他們,球還是照打,即使有嫌隙,也會在訓練比賽中消弭掉那種隔閡。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毫無顧忌的提出不一起回家的事情。可是,他當初的考量中,忽略了這個起因也是最大變數的馮隱竺,看來事情會遠比他預料的複雜了。

吳夜來伸手握在隱竺車把的中間,攔住她。這時,車棚里已經幾乎沒剩下幾個人了,照明的幾個大燈泡,都懸挂在遠處。吳夜來擋在前面,車被他握牢,能左右晃動,卻無法再前進一步。這樣的形勢,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隱竺也不由得流露出一絲怯意,「你要幹嘛?」

「我能幹嘛,還不是帽子隨你扣。」吳夜來並沒想好要說什麼。他本就不擅長和別人打交道,和女生溝通的經驗更是少的可憐。寡言少語並不是為了扮酷,實在是為了掩飾他不善言辭的木訥。他的這個弱點,讓他與隱竺的在言辭上的交鋒中,從未佔過上峰。但是,言語上佔到便宜,並不等於真能得什麼實惠,說不過,不代表鬥不過。縱使是舌燦蓮花又有何用,要的是他的人,想的是他的心,並不是要同他辯個是非黑白,說得他理屈詞窮才算罷。

「你不要亂來,大個兒他們見我還不過去,一定會回來找我。」隱竺雖然這麼說,但心裡也沒有多少底氣。他們到底是會以為她已經先走了,還是認為她還在學校,她也不知道。他們都知道她是沒什麼耐性的,也不耐煩等來等去的,沒準真的以為她自己先回家了。

「亂來?你以為我會打你?」

「不管你要幹嘛,你痛快的,我還得回家呢!」隱竺也豁出去了,心一橫,脖子一梗,眼睛一閉。

吳夜來對著這樣的馮隱竺,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他鬆開了手,「你快走吧!」說完,他自己先騎車離開了。

隱竺離開時,刻意避開了經常走的那條路。她想騎快一些,卻又擔心追上那個瘟神。瘟神當然是指吳夜來,自打認識了這個吳夜來,就沒有什麼順心日子過,他不是瘟神,還會有誰呢?被這樣的人質疑她一直以來的生活,隱竺心裡別提多彆扭了。

飛快的騎到家,身上都汗透了。但是煩惱也好像隨著汗水,都在身外了。

第二天中午,和沈君飛一起吃午飯,隱竺還是忍不住問他:「飛人,咱們在一起玩,是混日子么?」

「誰說的,明明是日子在混咱們么!」沈君飛不當回事的笑著說。

「我是認真的,你好我好大家好,這樣不對么?」

沈君飛這才正色回答她,「談不上對不對吧。只不過在老師家長的眼裡,高中生交朋友什麼的,都是次要又次要的,學習應該放在首位吧。同學間只討論學習,在他們那裡才是對的,別的都是閑事、閑心。」

「我總覺得自己做的對,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點。」

「這個世界有不自以為是的人么?就是再沒主意的人,也有自己堅持的事情吧。你怎麼了,好好的,幹嘛想這些?」

「沒事,只是突然發覺過得很來勁兒的生活,原來在別人眼裡都是錯的。」

「然後就覺得沒勁了?」沈君飛撇撇嘴,從兜裡面掏出一盒煙,打開,抽出一根要點上。

隱竺不自覺的皺起眉,「你不是說再不抽煙了么,怎麼又抽上了。」雖然這是校外的小吃店,可周圍同校的也不少,他這麼做,實在是太過明目張胆了。

「求您老了,別念了,我這不是睡眠太少么。昨天我和大個兒在學校前面等你將近倆小時,你算算,我們到家都幾點了。沒根煙頂著,我下午怎麼訓練啊。」

「你以為我想嘮叨啊,你這是飲鴆止渴好不,真能對訓練有什麼幫助么?」

沈君飛把煙從唇邊拿下來,塞回煙盒裡面,一會兒再說好了,這裡空間這麼小,抽煙的確不大合適。

馮隱竺看他又要把煙揣回兜里,一把奪過來,「別抽了,年紀不大,毛病不少,沒收!」

沈君飛攤開手,任隱竺把煙拿走。往回走的時候,他勾住隱竺的肩說:「丫頭,誰都想隨心所欲。你能接受的規勸,你就聽一些,聽不進去的,就乾脆別想,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隱竺笑著說:「你這是敲邊鼓給我聽啊,我的規勸,你到底是聽不聽得進去呢?」

「敢不從命!」

這些小插曲無形中拉近了沈君飛和隱竺的距離,大個兒有事的時候,他們有時也就兩個人一起先走了,不再非得保持三人行的陣型。

出雙入對的次數多了,以往的捕風捉影就被人落了口實了。當然,這些也都是好事者的猜測而已。沒有人敢當面問馮隱竺,而沈君飛,更不是個好說話的人。去問陶大勇,他的表情比任何人都驚奇,「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要說陶大勇一次也沒在心裡犯嘀咕,那也不現實。可他不敢問他們倆,怕問了以後,不知道怎麼和他們再玩在一起。在一起的時候,他比以前不知道拘束了多少。以往,他是三個人的主心骨,起碼在行動上是的,但現在,他都要問問飛人,覺得他的意見才代表絕大多數。同隱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也避忌很多,好像不知道該說什麼,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合適。

沈君飛早就把這些看在眼裡,但他什麼都沒說。有那事兒,沒那事兒的,都不是他一個男生該說的。

隱竺呢,更是覺得窩囊。這都什麼事吧,誰說校園生活單純。是啊,絕大多數人是單純了,可他們非得把別人想像得不單純,去取悅他們自己。窺視別人的一舉一動,再冠以他們臆測的那些名目。每個人都有狗仔因子,只不過在這個範圍限制內,他們傳播的廣度也有限罷了。當然,這絲毫不影響他們發掘深度的樂趣。口耳相傳,再添油加醋一點,即便是再單純的戀情,也變得污穢不堪了。

這天,又是隊里訓練的日子。吳夜來坐在那裡換鞋,就聽兩個隊友在那裡怪笑。

「真的么?沒看出來,那麼厲害啊!」

「表面上能看出來的那是豪放,馮隱竺是開放派,聽說她和好多人都有一腿,她的班主任為了她找過十多個人談過話呢。我聽說啊,有人看到她和小飛親過……」之後又是那種「你明白吧」的壞笑。

聽到這裡,吳夜來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這種事,清者自清,熱鬧么,大家也就是看看就算了,誰會真的樂此不疲。所以,他也只是聽著,沒說什麼。

「那麼容易的話,趕明兒讓誰給咱們也介紹介紹唄,我就喜歡個性好的女生。」

兩個人說著說著就有些忘形,「那小子,好像和他們是一起的。」

「那個誰,」說著話,一掌就拍在吳夜來的肩膀上,「晚上我請客,大家一起來,把你們年級的馮隱竺也帶著唄。」

吳夜來把肩一縮,把那隻手閃下去,「不好意思,我晚上沒空。」他這話說得一點也不客氣,他也沒覺得有和他們客氣的必要。

「別那麼小氣啊,開心果么,總要大家一起嘗才更開心啊!」其實這個男生也就是趁著陶大勇他們不在,借這個事情取取樂,沒有什麼實際的意思。這個年紀的男生,都免不了嘩眾取寵的毛病。

「那麼想開心啊……」話音未落,吳夜來的拳頭已經招呼上去。打哈哈湊趣他懶得管,但是這麼齷齪的想法,又這麼毫不掩飾的說出來,就怨不得他拳腳伺候了。

都是身高體壯,反應敏捷的,真打起來,誰也不是好相與的。何況,二打一,吳夜來哪裡討得到便宜。

所以,等籃球館里來了其他人,終於把他們三個拉開的時候,吳夜來的狀況怎是一個慘字了得。

教練想把事情壓下來,看看他們雖然表面慘烈得很,所幸也沒什麼大傷。追問他們打架的原因,吳夜來不出聲,另外兩個說是因打球引起的衝突,教訓了他們一頓,又罰他們打掃籃球館,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吳夜來的個性是打過就算,當時的氣出了,並沒再放在心上。可是那兩個小子,手下沒討去多少便宜,嘴上也要佔些便宜,因此,馮隱竺的緋聞榜上,吳夜來算是坐穩了位置。

哪裡會有不透風的牆呢,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隱竺很快就知道了。吳夜來替她出頭,儘管那麼不可思議,卻竟然真的是事實。

間操排隊回班的時候,有幾次隱竺都蹭到了二班的隊尾,想找機會和吳夜來說點什麼,表達一下她的謝意。可他就像是她身陷敵營,孤軍奮戰時突然發現的另外一個卧底,她越是覺得同仇敵愾,覺得遇到親人一樣,越是不敢和他有任何來往,生怕他會因此暴露,會有危險。

吳夜來呢,他既不知道她有這麼複雜的心態,也不覺得自己那次衝動出手有什麼了不得,對她態度的轉變,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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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飛來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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