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千山萬水路茫茫

七情獨自在兜率宮門前怔了一會兒。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先前那小童從門裏出來，說道：「還等著那？給，這是五粒丹藥，師傅早就給你準備好了，今天也忒大方了。」

小童把葯塞給七情，一轉身，又進去了。

七情見他如此不善，暗想：「真是狗眼看人低，你還真當我是要飯的啊？」看看手中五顆栗子大小的藥丸，都用蠟之類的東西封著，舉手就要扔進門去，想想又放下來，把藥丸揣進兜里，說道：「小崽子，不跟你一般見識。」

小童頭也不回，大聲說道：「打有兜率宮那天起，要飯的仙人我見多了，可我就沒見過這麼白痴的仙人！」

七情本想把自己的兩個跟班喊來，經小童這麼一說，擰勁上來，「草的，我就是白痴，咋地？」昂首闊步地離去。

這天上地廣人稀、雲山霧罩，不大工夫，回頭就看不到兜率宮了。

七情心想，走走看吧，就算碰到危險也不怕，最不濟還能把鬼丫、尚地喊來。又一想，不行，沒準這兩個犢子玩藝兒正從天上偷偷看着自己呢。一咬牙，我就不信了，靠自己還到不了金石鎮。

接下來一通狠走，大概出來幾十里地，已經置身一片荒野之中。

「向前進，向前進……」七情一邊唱起歌給自己壯膽，一邊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此時，他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再過半天時間又會見到丫丫了。

就算這個「半天」有一百年之久，就算做個史上最白痴的仙人，那又何妨？只要能見到丫丫，與她日夜相守，他就一萬個心滿意足了。

這真是：愛易傷，恨易傷。傷在心頭一行行，誰能不斷腸？那山也長，那水也長。千山萬水路茫茫，哪怕天地荒。

話說到這兒，還要岔開一段。

都說六道輪迴，其實是五道，即：天道，人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修羅道並不是單獨一道，也不能叫做修羅道，應該叫修羅族，因為除了地獄道沒有修羅，其餘四道之中，道道都有修羅。修羅們或身形醜惡，或貌美體端，或好勇鬥狠，或迷惑眾生。他們與一般的生命相比，最大的一個特點就是傲慢，處處爭強好勝。

天道依次向上有欲界天、色界天、無色界天。

欲界天又包括六個層次，依次是四王天、忉利天、夜摩天、兜率天、化樂天、他化自在天。

在欲界天中，沒有人間那樣的生苦、老苦及病苦。但之所以叫欲界天，有兩個含義：一是欲界眾生都有貪慾，二是欲界眾生以男女兩性的交合而構成生命的延續。

七情現在所處的兜率天，是欲界第四層天。

「兜率」的意思是此天之人個個都喜樂知足，但這並不代表他們衣食無憂、事事都稱心如意，而是說他們前一世修鍊得能夠保持一種喜樂知足的心態，到了這裏，有的人也經常能夠保持喜樂知足的心態。

當然，七情是個例外，他現在就相當於一凡人。

這也有點難為他，在這個世界裏，人家都是飛來飛去的，根本不實行「走」，但他卻不得不走。

他放開腳步，約莫自己走了七八十里地，感覺又餓又累，忽然心中一酸。

都說天上是好地方，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哪兒好也沒有家好啊。你說我活得好好的，成什麼佛？這不是抽風么！成佛就成佛吧，還什麼本事都沒有！

這樣的心情一生，七情越走越覺得自己可憐，越想越覺得自己憋屈。不住默念：「我破定！破定！破定！破定！」

儘管他厭惡破定這個詞，但他此時很想破定一下，來點神通，一念之間就趕到金石鎮等著丫丫。

可人生往往就是這樣，很多事情你越是眼巴巴盼著望着，它就越是不來。

七情想盡一切辦法，一會兒想想自己多可憐，憋屈憋屈自己；一會兒想想自己多幸運，開懷大笑幾聲……活生生把喜、怒、憂、思、悲、恐、驚全都表現一遍。

可這一切，終歸是假的，真不了。譬如電影上演着一對戀人無比深情地凝視着對方，若不是兩情相悅，不管外表多麼地情深意切，其實內心只是無動於衷。

使出渾身解數，始終無法破定一次，七情不由得狠狠咒罵了一通自己這個破定法門。

他想找個人問問路，卻連個人影都沒遇見。想找個高處看看形勢，卻被無數高大而繁茂叢生的花草樹木遮住了視線。彷彿身在魔障之中，只憑着一種本能，驅使雙腿不斷向前跨出。

又行了幾十里，眼前一座高山攔住去路，只見山頂上爍爍放光，忽紅忽綠，變幻不定，猶如高樓大廈上的霓虹射燈。

七情暗想，這定是有仙人居住，不如上去看個究竟，再問問金石鎮的方向。

再行二三十里，登上山頂，卻只見到一塊一丈多高的巨石，那光就發自巨石之上。可巨石太大，七情環繞一周，約摸足有一二里地，終無一處可攀援。

正在七情發愁的時候，上面突然紅光大盛，然後飄落一片一寸多寬一尺來長的草葉，那草葉時而扭曲，時而綳直，彷彿正受着什麼煎熬。

七情壯著膽子一腳踏住，喝道：「妖孽！你是什麼東西，敢來唬我？」

一絲雲霧從腳下騰起，到不遠處化作人形，漸漸變為一個實實在在的人，深深對七情鞠了一躬，「感謝上仙為小草化解了『忉怛之悲』！」

七情騰騰倒退幾步，大聲問道：「你不是個妖精吧？」

那人拱手作揖，說道：「上仙！我乃自拔氏之後，名叫自拔的草，家住金石鎮，回家的路上，遇到蒼天帳前猛將牛大發，與其鬥法，中了他的『忉怛之悲』，正憂傷悲痛不已，幸好上仙出腳相助，非常感謝！非常感謝！」

「金石鎮？」七情一聽這個，眼睛立即爍爍放光，近前幾步，看個仔細，見眼前這人是一年輕小夥子，三七開分頭，油光鋥亮，小方臉，小眼睛，身穿墨綠色長袍，外罩一件玫瑰紫色的對襟短褂，手中一把扇子半開着，怎麼看怎麼像個扮作紈絝子弟的妖精，不禁問道：「你家住在金石鎮？」

「是啊！？」自拔的草有些莫名其妙地答道。

「那你認識酒徒嗎？」

「酒徒是我師兄。」

七情又不死心地問道：「那你說他現在在哪兒？」

自拔的草雙眼眨了兩下，說道：「師兄他剛才去請天尊，現在已經和天尊到鎮上了，上仙與酒徒師兄認識？」

「哦。我們在兜率宮門口見過一面。」七情這才相信了自拔的草，又問道：「你們那裏有個叫丫丫的吧？」話一出口，才覺得不對，丫丫尚在人間呢。

「沒有叫丫丫的呀？」

「對！對！現在是沒有。」七情尷尬地笑笑，道：「對了，我正好要去金石鎮尋找一位故人，應該向哪個方向走啊？」

「上仙也去金石鎮，那我們一塊走唄？」

七情暗想，「老頭說兜率天全天下的人誰也帶不走我，不知道真的假的。」於是，說道：「一塊走？好啊！我可是一點神通也沒有，你能捎我去嗎？」

「啊——」自拔的草把嘴張得老大，說道：「不會吧？」

「真的！我要是有神通我還一二一走啥呀？我瘋了？」七情無奈地說道。

自拔的草對七情使了個他心通，又使了個宿命通，非常疑惑地說道：「怪事，那你剛才怎麼一腳把我的傷給踹好了呢？」

「唉！」七情嘆了口氣，道：「這都咋回事兒啊？剛才我見一片葉子奇怪的扭來扭去，扭得我心中難受，也非常害怕，就使勁踩了一腳，咋就把你的傷給治好了？不是吧？」

自拔的草更是如墜雲霧，沉思片刻，不明所以。

七情見他不說話，問道：「你到底能不能捎我去金石鎮呀？」

自拔的草十分為難地說道：「您要是一點神通也沒有，小草可沒有任何辦法。」說完心想，「不可能呀！難道是神通極為廣大的上仙？」

七情一臉失望，說道：「算了，我還是自己走吧，大仙兒說一直向北就能到金石鎮，可我現在都不知道哪邊是北了。」

儘管自拔的草不相信七情說的話，還是給七情指了一個方向。

七情又累又餓的感覺一掃而空，告別自拔的草，大步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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