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傷（下）

鄭勤將人抱來鐵鍋旁，輕輕地放在木桌上，待她坐好身，他又去到牆邊，將刀具旁的剪刀拿了過來，自己則坐在了小木凳上，準備開始處理她的腳傷。

語汐坐在木桌上，難得覺得有幾分不自在。

她的小腿是垂在桌沿邊的，整個人正對著他坐著，兩個人的距離很近，等會兒他幫她處理腳傷時，難免會碰到她的腳，還要脫掉粘了傷口的襪子，此刻，她稍微一想，都覺得有些熱。現在，她距離火源是這樣的近，感覺臉頰上的溫度，在此基礎上，又升了幾分。

鄭勤抬起頭，看著木桌上的人，開口說道：

「要開始了。」

語汐聞言，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也準備好了。

只見他低下頭，開始脫她左腳的襪子。他的動作很柔，很輕，小心翼翼地，像對待珍貴的物品般，讓人忍不住放鬆下來。

他將襪子脫至腳踝處，明顯感覺到有些微阻礙，她的腳也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即使並不會疼，也有一種心理上的痛感，她側了下頭，閉上了眼睛，不敢去看腳上傷口的狀況，她有點兒怕血，也有點兒怕疼。

鄭勤感覺到她細微的動作，抬起頭來，看見她閉上雙眼，一幅不敢細看的樣子，嘴角揚起了幾不可查的弧度。

他將她的左腳抬了起來，輕輕地擱在他的膝蓋上，仔細看了看腳踝處襪子與傷口的粘連狀況。白色的襪子上，有拇指大小的暗紅色痕迹，是水泡被磨破之後，染在襪子上的。他拿起一旁的剪刀，沿著傷口的邊緣處剪了一個圓圈，放下剪刀后，又繼續往下脫襪子。

襪子脫至腳跟，又遇到了些微阻礙，他拿起剪刀，像先前那樣，在傷口的邊緣處剪了一個圓圈，放下剪刀，繼續去脫襪子。脫至大腳趾處，同樣遇到了阻礙，他熟練地拿起剪刀，剪了一個圓圈，輕輕一用力，襪子就順利從左腳上脫了下來。

語汐閉著眼睛，感覺聽覺似乎更加敏銳了。

她聽見剪刀摩擦布料的聲音，一聲，兩聲，三聲，聲聲清脆，她的心也隨著這三次剪刀聲輕微地起伏著，直到感覺腳底傳來些許涼意，她才慢慢地睜開了雙眼。只見左腳的襪子已經脫了下來，放在了一旁的小木凳上。

但是，當她看見擱在他膝蓋上的腳時，心裡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從未曾與男子有過這樣親密的接觸，從小到大學習的禮儀知識，雖然不至於會束縛住她，但還是讓她有些許的不自在。她臉龐的溫度，又悄悄地增了幾分。

鄭勤幫她脫完左腳的襪子，將她的腳從膝蓋上輕輕地拿了下去，讓腳兒懸在桌沿。他抬起頭，看到她已經睜開了雙眼，望著襪子的方向。

她的臉色看起來十分紅潤，他心想：火光果然夠暖和，看樣子，他不用擔心她光著腳會覺得冷了。

他看著她說：

「左腳的襪子已經脫下來了，現在開始脫右腳了。」

語汐看著他，點了點頭，然後輕側過頭，又閉上了眼睛。

這次，鄭勤直接將她的右腳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照著先前的步驟檢視她的右腳。腳踝處，腳跟處，腳掌處以及大腳趾處各有一個傷口，他拿起剪刀，沿著傷口邊緣各剪了一個圓圈，襪子很快就從右腳上脫了下來。

語汐在心裡默默數著剪刀響起的聲音，有四聲，加上先前的三聲，她的雙腳加起來共有七處傷口，而且全都是粘在襪子上的，看樣子，水泡全都磨破了。

之前在雪地里，她的雙腳都凍僵了，整個人也都冷得有些無法行動，所以，當時對於疼痛，她是沒有任何感覺的。現在，雖然也不算痛，但她的心裡還是有些顫抖的，她也知道，接下來的處理才是關鍵呢！

語汐睜開雙眼，看見他把剪刀放在一旁，將她的右腳從膝蓋上輕輕地挪了下來，又把她的襪子放在了小木凳上，然後抬起頭來看向她。

四目相對下，她眨了眨眼，竟覺得有幾分不好意思，又突然想起來，她已經兩天沒有洗過腳了，此情此景，還真是讓她覺得有一絲難為情呀！

鄭勤看向似乎有些異樣的人兒，沒看見她燦爛的笑容，竟覺得有些不習慣，也有幾分可惜的感覺。

他想起先前她閉著眼睛的樣子，知道她怕疼，但接下來還要將粘在她雙腳上的襪子布料從傷口處撕下來，肯定會覺得疼，現在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和工具，只能讓她做好心理準備，稍微忍一忍了。

只聽他對她說道：

「接下來會有些痛，你稍微忍耐一下。」

他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很溫柔，語汐點了點頭。這次，語汐直接用雙手遮住了整張臉，從指縫間傳出聲音：

「麻煩您了！」心裡默默加了句，十分感謝！然後就有些緊張地等待著。

鄭勤見她這次連臉都擋住了，一時有些愣住了。

他有點想笑，又有點擔心，還有點緊張，此時此刻，處理她腳上的傷，感覺比面對兇猛野獸還要考驗人。但是，長痛不如短痛，這些傷口遲早都是要處理的，他得利落些才行。

深吸了幾口氣，鄭勤拿起她的左腳，擱在他的膝蓋上，開始處理剩餘的布料。

他十分小心地扯動著布料，一點點，一點點，沿著圓圈邊緣，從上往下，從左到右，極有耐心地重複著輕扯的動作。慢慢地，布料受到了外力的影響，漸漸脫離了腳上的傷口處，他也順利地撕開了第一塊布料。

語汐能夠清楚地感受到，撕開布料時的些微疼痛感，很疼，但好像又沒有那麼疼。

她想：他該是用盡了全力在幫她吧！她能感覺到他的動作很輕，很輕，和他的外貌給人的感覺似乎不太一樣。但是，這是他溫柔的一面，如果不是這種特殊時候，估計旁人也很難有機會去體會這種感覺吧！

此刻，如果她睜開眼睛，會看到火光旁他細緻的動作，那是極其輕柔又十分認真的樣子。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整個人都顯得特別溫軟，從眼底到手指間，比整間屋子的溫度更加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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