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之合歡

番外一之合歡

太液池裏驚心動魄的一場劫,雖說當時周衡給及時地救了上來,等到太醫們匆忙趕到時,因着皇帝的心肺復甦救助,甚至已經能靠在沈復懷裏自己出聲回答他們了。可到後來被就近安排在宮裏歇下后不久,卻開始發起了高熱,太醫診斷說是驚嚇過甚所致。

沈復想起當初周衡在柳湖落水后也是同樣情況,愧疚之餘,堅持把她帶回了王府,衣不解帶地自己親手照顧著。

皇帝一開始不肯,怎奈他自己也還需要人照顧,這宮裏頭又舉目無親的,最後只得答應了,只在之後每日差人去王府探望不提。

周家那邊當日並無人在場,等宮裏派人送來消息才知情,那時候沈復已經帶周衡回了王府。

周太夫人便帶着兒子兒媳匆匆趕到王府,對着一臉蒼白昏睡的姑娘大哭了一場。之後本想讓周衡回家休想,誰知沈復說什麼也不肯,還對着三人下跪請罪:

「此事都是我的不是,當初阿衡已經遭過一回毒手,這次我卻依然對那賤人疏於防範。太夫人,姨父姨母,阿衡是我妻子,就讓我來照料她吧!」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什麼與禮合不合的,周太夫人想到剛才似乎還聽到孫女幾聲囈語,喊的卻都是眼前這位靖王爺的名字。罷了,左右已經跟了他這麼多年,未來也很快就是自家孫女婿了,就讓他自己出力吧!

謝氏不放心,於是穩妥起見也留在了王府里照料女兒,倒也因此而擋住了外頭的悠悠眾口。

好在周衡畢竟年輕,又有宮裏派來的太醫每日對症下藥,高燒一場,卧床了幾日便慢慢地退了下去。中間皇帝還堅持出宮來親自探望了一次,那時候周衡雖然起不了床,精神卻還可以。聽了皇帝斷斷續續的敘說,心裏更是清朗了許多,之後便漸漸恢復了。

等到某日醒來,聞着枕邊沈復清晨去摘來的合歡花,更是直接下了床。等到沈復從院門外提了食盒進來,一眼看到的便是在合歡花樹下仰頭欣賞的姑娘,一身粉色衣裙沐浴在金色晨曦里,一瞬間便想到了當初同樣的那一幕,頓時濕了眼眶。

周衡聽到動靜回過身來,見他怔怔地立在原地,也沒多問,只微笑着說了句:

「阿復,咱們找個日子成親吧!」

「好!」沈復放下食盒,過去抱住她。

「還有啊,」周衡仰頭提要求:「成親之前,再給我撿點合歡花吧,我想再做兩個枕頭。」

「好,都依你!」沈復啞聲低頭親她,又暗自提醒自己,回頭記得再給她找一束花,成親那天讓她拿在手裏,這是當初阿衡提過的,說是她那個世界的習俗。

可惜粉色的芍藥花期過了,不過梔子花還有。於是成親當日,周衡驚喜地收到了一束沈復親手從園子裏采來的梔子花,用一條綠色的絲帶系著,又香又好看,花童是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阿元,一邊踮着腳把花遞給蓋着紅蓋頭的新娘子,一邊羨慕地大聲跟旁邊觀禮的爹娘提要求:

「我也要當新娘子!」

惹得賓客們都哈哈大笑。

到了晚上,送走了依依不捨的皇帝,送走了紅着眼睛的周家人,再費力地送走了很想在新房裏跟新娘子一起睡的阿元小姑娘,臨睡之前,周衡又特意拉着沈復的手到了院子裏的合歡花樹下。彼時繁星滿天,一如當初那個夜晚。

周衡閉目仰頭深吸一口夜色里若有似無的香氣,對着夜空輕輕說道:

「外婆,我終於結婚啦!你放心,我和阿復會幸福的!」

沈復抱住她,也仰頭對着夜空輕輕說道:

「外祖母,請您放心,阿衡勝過我的生命,此生我一定會疼她愛她敬她…至死方休!」

「還有,父王、母妃,」這兩棵樹可是沈復父母婚後所植,雖說白天已經去祠堂正式拜過了他們的牌位,但如今,周衡覺得自己也有心愿想要讓他們知曉:

「也請保佑我和阿復,能早日有個孩子…」

夜色靜寂無聲,只有些時高時低的蟲鳴,周圍有幾顆螢火蟲飛來飛去。兩人在樹下熱烈親吻,又無言擁抱良久,只覺這一刻便是永恆…

許是祈願起了作用,又或者,這幾年自己的身體真的還不錯,當然,更離不開沈復的功勞,總之成親后也才不過半年,就在周衡停了太醫開的調理身子的湯藥后不過兩個月,便驚喜地發現自己懷孕了。

確認身孕后,周衡讓沈復給西北道的沈怡送了信,自己則進宮當面告知了皇帝。

果然,皇帝雖然當着殿內宮人的面很是官方地說了兩句賀喜的話,周衡細瞧著,他應該不是很開心。等到遣退了一眾太監宮女,更是嘟著嘴酸溜溜地坐過來問了句:

「那義父應該很開心吧?」

周衡不接話,只笑盈盈地從旁邊春桃的手裏接過一個盒子打開給他看:

「這是娘肚子裏的寶寶給哥哥的禮物。」

「什麼嘛…」皇帝雖然嘴上嘟噥著,手卻很誠實地把盒子裏的那個喜羊羊小玩偶給接了過去,一邊欣喜地看着,一邊不忘問周衡:

「那妹妹的娘你也做了嗎?她的是什麼?」

「還沒呢,先給哥哥做!」周衡心想誰知道肚子裏的是兒是女,到時再做也不遲。

誰知一朝瓜熟蒂落,竟然真的是個粉嫩嫩的女兒,把個聞訊前來探望的小皇帝給得意的,跟一直抱着女兒襁褓的沈復炫耀:

「義父,朕早就知道娘會生個妹妹!」

又催周衡:

「娘,你給妹妹準備的禮物呢?嗯,朕也想看一下。對了,妹妹叫什麼羊羊?」

周衡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忘了給女兒準備玩偶,一時語塞,想了下,算了,臨時取一個吧,眼前這其樂融融的景象,就叫:

「樂羊羊!阿瞞是喜羊羊,妹妹自然是樂羊羊,你們說好不好?」

沈復不太知道兩人之間說的這些個事,不過不管怎樣,「喜洋洋」、「樂洋洋」,多好聽的名字啊,跟眼前這場景極為貼切,便也笑着低頭對猶在熟睡的女兒柔聲告知:

「好,我們是樂洋洋。」

如此,這麼個討喜的名字就被安在了靖王府新出生小郡主的頭上,為此遠在西北的沈怡還特意寫信來,說周衡和沈復兩個做父母的太隨意。

但沈怡的抱怨也沒持續多久。等樂羊羊長到五歲左右,某一天跟着周衡進宮,在聽到她拉着對面皇帝的手語氣極為溫柔地稱他為「阿瞞」時,猛地一跺腳,大聲抗議道:

「母妃,我也要叫『阿mán』!」

「為何?樂羊羊很好啊!」皇帝笑着試圖做安撫,周衡也趕緊哄她:

「對啊,而且樂羊羊是你父王取的啊,你不是最喜歡父王了么?」

眾所周知,小姑娘最喜歡的人是她家父王,長到這麼大,每天晚上都需要沈復哄睡,倒是省了自己不少力。

誰知小姑娘不知哪根筋不對,依舊扭著頭很是強硬地表示:

「那我還叫沈鳳馨呢,那也是父王取的!不行,我就要叫『阿mán』,我要跟皇帝哥哥一樣!」

「好啊,那你就跟哥哥一個名字好了,」周衡還未來得及想出對策,皇帝已經一口答應了,只在事後送母女倆出來時笑嘻嘻地低聲跟周衡表示:

「就叫阿蠻好了,嬌蠻的蠻,嘿嘿,反正她也分不清!」

周衡一聽也笑了,等回到王府又悄悄地跟沈復說了此事:

「前幾日你不是還說女兒大了不能老叫她樂羊羊么,剛好,以後就叫她阿蠻好了!長姐那邊、我爹娘那邊,想必都很樂意。」

沈復對此有些顧慮:「可阿蠻跟阿瞞聽起來一樣…」

「那有什麼?」周衡在回來的路上已經想清楚了,朝他眨眨眼睛:「這名字可是陛下取的。再說了,她一個五歲小人兒,或許過兩天就又不喜歡了!」

「今日我也是,許是有些日子沒進宮了,感覺陛下又長高了幾分,一時感慨,不免又脫口而出叫了陛下幾聲『阿瞞』。回來時我細細琢磨了下,他今兒這麼痛快地答應了樂羊羊,說不定,我這裏托個大,也是想要我這做娘的,時時記着他吧?唉,說起來,阿瞞也真是個好孩子!」

沈復沉吟了下,點頭表示同意:

「陛下重情重義,一直感念着你和他的情分。也好,他想讓你記着他,咱們女兒有了跟他差不多的小名,回頭他也自然記着這個妹妹。不錯,兩個阿mán都是有福氣的孩子!」

這話說得周衡極為舒適,這幾年一大一小兩個男人沒少為自己拈酸吃醋,很是莫名其妙,眼下女兒這個臨時起意堪稱神來之筆。既如此,見好就收,回頭多提醒女兒幾次就行,免得小傢伙過個幾天又不喜歡了。

好在也不知怎的,小姑娘很是喜歡自己這個新名字,見人就說,為此沒過幾天所有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人家現在不叫樂羊羊了,樂羊羊是她懷裏整天抱着的那隻奇怪形狀的粉色小羊的名字,她自己現在是叫「阿蠻」了:

「阿蠻,就是嬌蠻的蠻,皇帝哥哥給我取的!」

這話是周衡努力「引導」的結果,為此聽到的人臉上都是一副努力忍住笑的表情,連賀叔家的阿元姐姐聽了都轉過頭拿帕子捂了好一會兒嘴,之後才若無其事地回頭誇她:

「這個名字很是雅緻!」

還是彭嬸心慈聽不下去,瞪了眼女兒,拉住小姑娘的手叮囑她:

「樂、阿蠻呀,既然這個名字是你皇帝哥哥取的,皇帝哥哥取的名字多尊貴啊,咱們可不能讓人隨便叫。你聽彭奶奶的:以後見了不熟悉的人、不相干的人,可不能讓他們這麼稱呼你,你就說自己的大名,好不好?」

「不好,我喜歡這個名字!」小姑娘一口回絕,很是不講情面。

遭到無情拒絕的彭嬸只得苦笑作罷,好在又過了兩年,正式親政的皇帝眼看自家娘親一直在拒絕封賞,一氣之下直接一紙詔書讓妹妹做了公主。

本就金嬌玉貴被大人們如珠似寶般養著的靖王府小郡主,一下成了公主,更是春風得意作天作地,外人羨慕之餘,也只得酸溜溜地感嘆一聲:

「真箇是嬌蠻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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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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