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不吝

混不吝

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人都嚇了一跳,從土匪手裡好好的回來,除了霍金郡還真沒有第二個了。

「媽,我回來了。」

張玉婉看著由遠走近的霍金郡,一時大悲一時又大喜,沒出息的竟雙腿發軟打起顫來,眼中瞬間滿含淚水,左右兩邊由姜媽媽跟霍金宜攙扶著。

「媽,你怎麼了?」這句話問得很不合時宜。

「我的兒啊!你沒事了?」

「沒事了!我回來了!」霍金郡依舊笑的沒心沒肺,轉了個身子讓張玉婉細細地看著。

張玉婉來回扒拉著霍金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全都仔細瞧了一遍,見她沒事心裡的石頭總算是放下了,可就在這時,張玉婉卻抖著手啪的一下響亮的打在霍金郡臉上,雖然留著眼淚,但卻狠著心說道:「不孝子,去佛堂跪著。」

「啊?!」霍金郡趕了一夜的路,這個時候肚子早就餓的不行了,撇著嘴嘟囔著:「我還沒吃飯呢。」

「去給我跪著!」

「哦。」

母命難違,霍金郡再怎麼混不吝也不敢違抗張玉婉的話,只能朝著佛堂走去,路過霍金宜身邊還專門悄悄的拽了拽她的衣袖,背著張玉婉做著口型:我要吃飯!

霍金宜使勁兒眨了幾下眼睛,作為回應。

等霍金郡去了佛堂,張玉婉便將自己關在了屋子裡,只留下一個姜媽媽在身邊陪著。

「我真恨吶!」張玉婉死死的抓住胸口的衣領,咬牙切齒的捶胸頓足「真的恨吶!」

「夫人,您別這樣...」姜媽媽是張玉婉陪嫁過來的貼身丫鬟,一輩子沒結婚沒子嗣,從前是姑娘的時候起就跟著她,一直到現在,也算是半個親人了「瞧著您這樣,我心裡是真的不好受。」說罷便也跟著掉起了眼淚。

張玉婉的恨有三點,一恨自己的父母,當年為了給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解除軍令狀,硬生生的把還是個懵懂少女的自己嫁給了霍德山做姨太太;二是恨霍德山,以家人性命要挾自己委身於她,二十幾年的夫妻猶如一潭死水,在她心裡裝滿了恨;三是恨自己,無能無恥卑怯,為了在霍家爭上一份田地,連自己親生女兒都可以棄之不顧,硬是把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逼成了個與世俗相悖,欺騙眾生的男子,每每看到霍金郡一副男兒打扮她的心裡都跟刀子割肉似的疼。

「您是好人,是頂頂的大菩薩。」姜媽媽抹著眼淚兒,又想起了當年的事情「五姨奶奶死的早死的凄慘,要不是您,只怕現在大家都沒有日子過了。」

那麼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話說當年五姨太敬鳳比張玉婉要年長几歲,也比她早進霍府,或許因為兩人經歷相似且家中都是書香門第,在許多方面就比較聊得來,由此也成了很好的姐妹,但好景不長,敬鳳因為生霍金宜落下了病,但第三年卻又有了身孕,記得生育那晚她難產了,喊叫了大半宿整個人都虛脫,可就是生不出來,穩婆也沒有了辦法,說讓他們去請洋大夫來,可霍德山那個人怎麼能容忍男子幫自己老婆接生,就硬逼著敬鳳自己生,血水是一盆一盆的往外端,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了出來,可裡面的人早都沒了聲音,那個時候張玉婉剛剛有了身孕,她跪在地上,哭著喊著求著霍德山給敬鳳請大夫,可霍德山根本就是個冷血動物,女人與他來說不過是生育工具罷了,一個沒了就再娶一個,冷漠的像條蛇,他嫌棄敬鳳生的是丫頭,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語氣不善的說敬鳳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治好了她又有什麼用,與其拿錢去治病不如用這錢另外再娶個回來,弄不好還能生個兒子出來,敬鳳就這樣被活生生的拖死了。

而這一幕不僅拖死了敬鳳更拖死了以前的那個自己,張玉婉到現在還記得敬鳳慘死的樣子,那樣的憔悴那樣的瘦弱,而那個孩子卻因為難產不到半個時辰也隨著敬鳳一同去了,張玉婉將尚為年幼的霍金宜抱在懷裡,心裡卻在流血,也正是因為這樣,張玉婉做了一個到現在都讓她痛恨自己的事情,那就是把自己的親生女兒偽裝成了一個男孩,讓這個「男孩」來護所有人的周全,事實證明她做對了。

再說另外一邊,霍金宜前腳從房裡出來,後腳就去了廚房,等再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個三層屜格的八棱黑漆提盒。

「九姐!」霍金郡一聽到門外頭的腳步聲就知道是霍金宜,立馬從地上蹦了起來,眼睛彎成一條縫「我就知道九姐最疼我了!」說罷便像餓死鬼投胎一般狼吞虎咽了起來。

「你慢些,別噎著。」霍金宜心疼弟弟先是拿湯勺給她舀了一碗冬瓜排骨湯后又拿起筷子將西湖醋魚揀到碟子里細細的挑著刺。

「再給我盛碗米,真是快要餓死了!」兩碗米瞬間就下了霍金郡的肚子,緊接著又喝了一大碗湯,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終於吃了頓像樣的飯,你都不知道,那些土匪就給我一碗白米,那誰會吃啊!」

霍金宜一聽到她說土匪的事情忽然就吧嗒的掉起了眼淚來,自責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說讓你跟雲家少爺換路走,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你也不用吃那麼多苦了,那些土匪我可知道,都是心狠手辣的...」突然拉住霍金郡的手臂「他們有沒有打你?」

「沒有沒有。」霍金郡跟霍金宜感情很好,看見姐姐掉眼淚,心裡也是不好受,立馬放下筷子,站起身來拿拳頭捶了捶胸脯「我好著呢!那些土匪一聽我是霍家少爺,立馬就慫了,還單獨給我準備了一間廂房呢。」說到這兒霍金郡想到了唐若愚,那個綁了自己,放了自己,抓了自己把柄,自己還得給她送錢的人,湊到霍金宜耳邊悄悄的問道:「九姐,你見過女土匪嗎?」

「女土匪?」霍金宜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土匪還有女的嗎?」

「我以前也覺得不會有女的,可這次我真是長了見識!」霍金郡一說起唐若愚那個女土匪就來了勁兒「雖說也有一副好相貌,可惜心地不好心腸毒辣,毀嘍。」

霍金宜捂了捂胸口,嘴裡說了句「還好你回來,真是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就在這時周副官領著雲逸朗來了。

「金郡!」雲逸朗看著霍金郡拍了拍她,又把她緊緊抱住「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我命大著呢!這點小事能奈我何。」霍金郡還是那副弔兒郎當的樣子。

「以後我跟你要是再出去,絕對不能讓你一個人走。」

「好好好。」

周副官諂媚的笑著「雲少爺跟我都準備去贖少爺了,沒想到少爺竟然自己回來了,真是老天有眼。」

「贖我?」霍金郡聽到了重點,看著雲逸朗「二十萬大洋?」

「是啊,綁匪在我門前扔了飛鏢,我當時都嚇壞了。」雲逸朗現在想起來都還是心有餘悸。

「錢在哪兒?」霍金郡現在就關心的就是這個。

「在、在我這兒。」周副官愣愣的說道。

「拿來!」

「啊?」

「快拿來!」霍金郡嫌他拿的慢,竟自己去掏他的口袋「全是兌票啊。」

「大少爺,這個事您看要不要跟大帥說一下,不然....」

「說什麼說,我爹就我一個兒子,什麼不會答應我,不用說。」

「好、好。」周副官點了點,大司令小司令他都惹不起。

「二十萬不是小數目,去銀行取也得花些時間。」雲逸朗說道:「我之前是想先取一半出來,其餘的再去別的地方調。」

「無所謂了,是錢能花就行。」霍金郡數著兌票取了一半塞回給雲逸朗,另外一半放進自己口袋「剩下的十萬大洋你先借我。」

「你要這麼多的錢做什麼?」雲逸朗不解地問道。

只見霍金郡看了眼還站在一旁的周副官,忽然對著雲逸朗笑了笑「我欠了賭債,得還呢。」

「你又去賭錢了?」這是一旁的霍金宜突然出聲,責怪著弟弟「娘不是都說了,不准你賭錢,棍子挨的還少啊。」

「呵呵、就這一次,以後都不去了。」

霍金郡把錢揣進口袋還拍了拍,轉身又跪下了。

「你這還要跪著嗎?」雲逸朗來的時候就聽周副官說了,她被張玉婉罰跪在佛堂「要不我去找伯母說說。」

「別了,我就先跪著吧。」霍金郡酒足飯飽撐了個懶腰,又重新跪下了「估計這次我是把我媽給嚇著了。」

雲逸朗跟霍金宜聽到這話面面相覷著,不知該說什麼,倒是霍金郡推搡著這兩人「你們都走吧,找個地方吃個飯,或者去戲院聽個石頭記,總之你倆一塊昂。」說完還對著霍金宜眨了眨眼睛,弄的霍金宜頓時就紅了臉。

「你看你又胡說了。」雲逸朗推了推眼鏡,目光低垂。

「我這怎麼是胡說呢。」霍金郡笑著「我九姐可是非你不嫁呢!」

「你這混小子,嘴上沒個把門的,我不理你了!」霍金宜瞪了她一眼,羞澀的跑開了,一路跑,嘴上卻露出了笑意,她心裡是歡喜的。

「你看你,一天到晚的瞎說,你啊!就跪著吧,我也走了。」雲逸朗沒好氣的搖了搖頭也轉身走了。

周副官看大家都走了,便也想要走,可剛走到門口又折返了回來。

「大少爺?」

「什麼事?」霍金郡皺了皺眉。

「你不在的這些日子匯春樓的阮姑娘來過幾次。」周副官頓了頓「不過還沒進門就都讓大奶奶打發回去了。」

霍金郡這才想起來自己之前答應過要去匯春樓的事情,連忙說道:「你現在去匯春樓跟阮姑娘說一聲,就說我平安回來了,讓她不要擔心,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我就去看她的。」

「現在就去?」周副官有些遲疑,畢竟霍金郡才剛剛回來。

「現在不去難不成明年去?!」霍金郡瞪了瞪眼睛。

「好,我這就去。」周副官抿著嘴,又問道:「少爺,你不會真的對阮姑娘動真格的吧?」

「什麼動真格的?」霍金郡斜睨他一眼。

周副官看了看霍金郡「少爺知道我說的是什麼,阮姑娘雖然好,但畢竟是匯春樓的頭牌,玩玩還行,要是.......」

他話還沒說完,霍金郡一腳就踢了過來「滾滾滾,少閑扯淡!」

「哎哎哎,我這就去匯春樓了。」

周副官腳步匆匆的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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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城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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