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又一起

第1章 又一起

霜華伴月,歲暮夜寒。

秀州城外的銀杏林中火光跳躍,數十人舉著火把在林子中搜尋。

一陣寒風吹過,樹上淺金色的扇形葉子飄飄搖搖灑了一地。

一隻纖細白嫩的小手從狐皮袖籠中伸出,拾起一片落在榆木車上的銀杏葉子,若有所思。

「阿咸,這會是本月第三起失蹤案嗎?失蹤孩童也不知是生是死,真是急死我了。」秀州樂溪縣縣令喬聲瑞眉頭緊皺,朝著立於馬車邊,正看著手中銀杏葉子出神的一清秀小郎君訴苦道。

「縣令莫急,待我問問這李二。」

凝脂般嬌嫩的小臉抬起,一邊勸慰喬縣令,一邊轉頭問坐在銀杏樹下正包紮著傷口的小廝道:「李二,你剛說,你是今日酉時途徑此處被人攔截,你被人打暈,醒來后就不見了小四郎?」

聲音裊娜輕盈,柔軟動聽,應是和善溫柔之人。

「是,是,小的像往日一樣,申時三刻前去青塘書院接了四郎,到這銀杏林約莫就是酉時。」答話的是西榆巷陳員外家的小廝李二。

「是嗎?那李二你醒來后不第一時間報官尋找小四郎,卻將這車子打掃的乾乾淨淨,不知為何?」

李二渾身一顫,惶惶起身瞧了一眼這問話之人。

是位穿著靛青藍圓領長袍的小郎君。

皮膚白凈,小臉微圓,身形纖細,約莫十五六歲的模樣。

一雙手攏於厚實的狐皮袖籠中,長長的羽睫忽閃忽閃,看著甚是乖巧溫和。但那長睫之下的清眸卻泛著細碎晶亮的光,似是看穿了一切,讓人心頭一悸。

「小的,小的不懂小郎君何意?這車不曾打掃過。喬縣令和郎君到時,不是瞧見小的還昏於車旁。對了,還得多謝喬縣令和郎君及時尋到此處,否則這一夜下來,小的非給凍死不可。」李二說著,摸了摸頭上的傷,又攏了攏身上的羊皮薄襖。

「阿咸為何如此說?」站於一旁的縣令喬聲瑞也是不解,微微低下頭,輕聲問道。

小郎君淺淺一笑,沒有回答兩人疑問,反而瞧著李二身上的簇新薄襖,溫聲問道:「李二,你這身薄襖可是新置?看著真是好東西,且應是西河坊朱家成衣鋪的手藝吧?」

李二不明白這小郎君怎突然問及這個,微愣片刻后,乾笑兩聲答道:「小郎君說笑了,小的哪有那銀錢買朱家鋪的成衣,這不過是再過幾日便是立冬,天氣越發冷了,小的求了個老媽媽撿了塊羊皮子隨便縫了件冬衣。」

小郎君卻道:「我可不會看錯,縫邊的梯子針是朱家嫂子制衣獨技,做的襖子不管多厚,這線腳都壓得平平的,絲毫不會起褶子。而且……因朱家嫂子閨名薔薇,故而都會在成衣后衣襟內邊綉上一朵暗紋薔薇花。李二哥若說不是,可否翻與大伙兒瞧瞧?」

「不、不……」李二身子微微發顫,張了張嘴想要否認,卻又心虛地說不下去。

不等李二自己動手,喬聲瑞已讓一衙役上前扯了李二的薄襖查看,舉著火把細看,衣襟內邊果然綉有一朵暗紋薔薇。

「李二,這朱家鋪子成衣價格頗高,且你這身瞧著毛綹花彎清晰,光澤鮮亮,定是上好的三北羊皮,這價值二十貫不止,你哪來的這許多銀錢?可是與賊人勾結圖謀你家四郎所得?還有那張二郎,敫七郎,都被你藏於何處?」喬聲瑞在小郎君的提醒下,終於發現了這李二有重大嫌疑。

陳家雖是富戶,但家中奴僕也不至於隨手就買得起錦衣裘襖。

這李二突然出手如此闊綽,還不敢承認,鐵定這錢來得蹊蹺。

被喬聲瑞當頭棒喝的李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哭嚎:「縣令明鑒,小的真的沒有害四郎,更不認得什麼張二郎,敫七郎。」

雖是深秋寒夜,但李二額上卻是冷汗涔涔。

「你這廝,若再不快些招來,休怪本官對你用刑!」

面對喬縣令的逼問,李二低著頭,眼神閃爍,似是十分猶豫。

「李二,我再問你,為何我和喬縣令尋到此處時,這車上竟不曾落了幾片葉子。而我們在此處不過一柱香的功夫,這銀杏葉子已鋪滿了車頂蓋子。你說你未曾清理過這車子,又言是酉時到了這林中,一個時辰的落葉竟不及一柱香之多,這是何故?」小郎君神色一戾,直問得這李二身抖如篩糠,張口結舌不能應答。

「賤奴,你定是駕車將四郎藏於了別處,再駕車回到這每日必經的銀杏林中謊稱遭了劫,以欺瞞眾人。說,你綁了幾位小郎意欲何為?他們現在何處?是生是死?」

縣令喬聲瑞正為這半月來接連發生的孩童失蹤案頭疼,苦於無處可查,此時突然有了線索,頓覺清朗起來。

「小的冤枉,冤枉啊!」李二見謊話被小郎君戳穿,再也瞞不住,一邊喊冤一邊說道,「小的真的沒有謀害四郎,只是一時財迷心竅,收了別人二十兩銀子,將我家四郎帶到東城外的歇客亭。沒成想到了那小的就被人打暈了,醒來后就在這銀杏林中。還沒等小的緩過神來,便瞧見縣令您帶著眾人尋到此處。小的見四郎不見,擔心您懷疑是小的謀害了四郎,這才謊稱酉時便到了此處糟了搶劫。小的真的沒有害四郎啊。」

李二磕頭如搗蒜,額上傷口迸裂,鮮血洇濕了白紗,似是說了真話。

「李二,如你所說,你可認識給你銀兩之人?」小郎君問道。

「不……不認得。」李二有些心虛地回道。

「你還不肯說實話!若你不認得施銀之人,怎會平白無故受之?你說沒有害人之心,怎會不問緣由帶著四郎去歇客亭?你要麼是與人同謀綁了四郎,要麼便是你認得施銀之人,深知此人所謂何求?是同謀還是別有隱情?李二,此時你若不將此事說清,你可背得起張宅、敫家、陳家三起案子?」小郎君句句要害,直逼得李二再不敢隱瞞。

「小的說實話,說實話。」李二知道,要是再隱瞞下去,官府真有可能要將最近三起失蹤案子都算他頭上了,到時別說酷刑難熬,怕是交不出人,命都有可能沒了。

「還不快說!」喬縣令催喝。

李二這才哆哆嗦嗦、戰戰慄栗地將經過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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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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