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報仇
這是一個堅硬的石丘，高不過丈許，在石丘的另一面，有喧嘩的聲音傳過來，聽上去正是人發出的。
石丘旁邊還有一片茂密的草叢，借著夜色小蛇悄無聲息地潛了過去，隱藏好后，稍稍抬起頭打量。
石丘的背面是一個半弧形，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避風港，而且還有大大小小的數個洞穴，正是一個絕佳的駐營地，因而被這群人選中做為了棲息的場所。洞穴裡面隱隱有火光透出，還有男男女女的人不住地從中進出。
在洞穴前方，是一片平坦的空地，明顯能看出人為開闢的痕迹。空地中間是一座巨大的篝火堆，正燃燒著熊熊的火焰；旁邊還有五六個小火堆，每一個小火堆上，都架著一些器皿，有些是粗糙的瓦罐一類，冒著騰騰的熱氣；還有的是一個木樁搭建起來的架子，架子上拴著整具的生靈屍體，在火堆上炙烤。不論是瓦罐還是烤架，都飄散出濃濃的肉香，這氣味飄到小蛇的鼻子里，頓時口水都流了下來，香，真香，實在是太香了！
原來這些肉食被加熱之後，竟然會有如此誘人的香氣，比起生食來，定然美味百倍不止！
這些人還真會享受啊！
小蛇都忍不住要衝到火堆旁大快朵頤一番了，要不是它看到每個火堆旁都圍了一圈人，在那裡熱熱鬧鬧地吆喝，眼睛里都閃動著喜悅和飢餓的光芒，它一定會屈服在這種強烈的誘惑之下，淪為美食的俘虜。
而此刻，那些兇殘的人群提醒了它，如果衝過去的話，他們絕對不介意把它也當做美食，大卸八塊后扔到瓦罐里或是烤架上，如同那些正在被烹飪的可憐生靈一般。
在石丘的對面，那塊平坦的土地之外，還零亂地分佈著幾個樹榦搭建的窩棚一般的建築，頂上覆蓋了些茅草之類的東西，四周也胡亂地遮擋了一下。這些窩棚透出一股死氣沉沉，與洞穴處、火堆旁熱熱鬧鬧的場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顯得格格不入。
從洞穴里走出了一隊人，小蛇從形體上本能地分辨出，這些都是雌性。後來它知道了，人為了顯示自己與其它生靈的區別，將性別稱呼改成了男女，不論雄雌。
前面的女人走出來后，向兩旁魚貫排開，走在這隊人最後面的，是一個身體健壯體型**的成年女性，脖子上掛著數條骨質項鏈，頭髮用獸筋紮起，腰間圍了一塊五彩斑斕的豹皮。她用一種相對清脆的聲音嘰嘰咕咕地說了一串話，火堆旁的人群頓時歡聲雷動。
這個女人一揮手，她身邊的女人就分頭向各個小火堆走去，將瓦罐里的肉食撈出，將烤架上的肉食切開，分給火堆旁邊的人。拿到食物的人立刻迫不及待地大口吞咽起來，他們的吃相引得小蛇再一次流下了口水。
雖然有美食的誘惑，小蛇還是沒有失去警戒心，它仔細觀察，發現這些女人分食是有講究的，先分給女性，不論年齡，再分給那些健壯的男人，最後才是小男孩。
小蛇不禁覺得有些奇怪，這些人與大部分的生靈相同，都是雄性的個體比較強壯，在獵殺肥遺和的時候，也全都是些男人，並沒有女人在內，為何在分食物的時候，是女的先吃，而且吃得都是肉質肥美的部分，男人分的大多是骨頭筋腱之類難以啃食的部位，難道是說在這裡，女人的地位要高於男人么？
這個問題它只是想了一會就將之拋到腦後了，畢竟它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報仇，而不是關心這些人是怎樣生活之類的問題。這裡的人太多了，沒有辦法下手，小蛇不得不為這個問題而苦惱。
很快這群人就將烹調的食物一掃而空，還有很多人意猶未盡地吸吮啃咬著骨頭，顯然是沒吃飽，尤其是那些小男孩，分給他們的食物明顯不夠。女人們倒是一個個吃得滿嘴油光鋥亮，她們在場中逡巡了一圈，伸手搭住一個男人的肩膀，這個男人就興奮地一躍而起，跟在女人後面樂呵呵地往洞穴里走去。那些沒有被女人選中的男人，則是露出了艷羨嫉妒的目光，暗自發恨。
那個身材**健壯的女人看來就是這裡的首領了，她又嘰嘰咕咕說了幾句，就聽到窩棚中一陣噼啪亂響，頓時衝出了好幾個人來。
小蛇又是一愣，它看窩棚那破爛的樣子，還以為那是堆放雜物之處，沒想到竟然也是住人的地方！
這些人出來后，一個個都是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看得出來他們十分焦急，拚命想走快點，然而實在力不從心，能夠邁出步子維持自己不摔倒就不容易了，無論如何也快不起來了。走了幾步后，大部分人都倒在了地上，連滾帶爬地向火堆邊移動。
這些人的模樣明顯比火堆旁坐著的那些衰老，歲月在他們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看到他們的樣子，小蛇雖然不知道風燭殘年這樣的辭彙，但一眼看去就知道他們命在旦夕，活不長了。
這些人幾乎是掙扎著來到了火堆邊，伸出顫抖的手，在瓦罐的殘湯剩渣中撈取一點點殘留，撿起別人啃過的骨頭吮吸，努力地在泥土中扒拉落下的一星半點食物殘渣，連泥帶土一股腦地塞進嘴裡。瓦罐里的湯汁也在他們的爭搶中被喝了個一乾二淨，他們飢餓的目光猶自在四處搜尋，拚命想要找到任何可以充饑的東西。
等到他們實在找不到哪怕是一根肉絲了，這些人才頹喪地坐下，眼神獃滯地不知在想什麼，或者根本就沒有在想什麼。小蛇忽然察覺到地上還有東西在蠕動，它再仔細一看，原來還有一個人，正在艱難地一寸一寸匍匐，向著火堆前進。
這個人已經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卻還在努力地掙扎，想要爬到火堆邊。首領似乎也發現了他，忽然高喊了一聲，聲音中充滿了怒氣，立刻就有兩個男人跑了過去，將那個在地上匍匐的身影架了起來。
小蛇本以為他們是要幫著將他拖到火堆旁的，然而這兩個人卻反其道而行之，駕著他快步朝外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小蛇頓時明白了，這個人是被他的族群驅逐了！
這樣的情況在生靈中也時有發生，年老體衰的個體失去了貢獻的價值，成為了整個種群的負擔后，就會被無情地驅逐。這個人已經不能站立，至少也是半死了，除了浪費食物之外，再也沒有一點作用，遭到驅逐理所當然。
雖然是來報仇的，然而看到那個哆哆嗦嗦的身影無力地癱在同伴肩頭，毫無一絲反抗之力地接受被驅逐的下場，小蛇的心裡忽然生出了一絲不忍，這樣的命運就是鐵石心腸之人也會生出惻隱之心。
它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念頭：「不如我去把他咬死，既是為肥遺和盡了一份心，對於這個人來說，也算是一個解脫。」
眼前這一大群人不好下手，那就先拿那個可憐蟲開刀吧，就算是自己不殺死他，看那樣子他也活不過今晚了。
主意一定小蛇立刻行動起來，悄悄地調轉身子，朝著三個人消失的地方遊了過去。
過了不久它就聽到前面傳來了腳步聲，立刻停下不動，在草叢中潛伏。那兩個執行驅逐命令的男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回走，從小蛇身邊過去了。
等他們走遠后，小蛇加快了行動，迅速向前游去。
急急忙忙趕出去四五里路后，小蛇才嗅到了微弱的人的氣息，它抬起頭四下里一張望，看到前面草叢裡有一堆黑乎乎的東西，立刻沖了過去。
一到近前它就發現，正是那個剛剛被驅逐的可憐蟲。
他的氣息微不可查，小蛇都在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肥遺和的身影浮現在腦海中，小蛇心中默默禱告了兩句，不再遲疑，張口向那個人的咽喉咬去。
忽然間，眼前一個黑影閃過，小蛇還未有所反應，就覺得頸中一緊，脖子被什麼東西牢牢卡住了！
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小蛇被勒得頭暈眼花，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暈去！
它仔細一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脖子居然是被一雙手牢牢地抓住了，這雙手的主人，竟然是那個瀕死的被遺棄的可憐蟲！
他怎麼還會這麼有力，難道方才的景象都是他裝出來的，這是一個針對自己的陷阱？
小蛇的腦袋裡一片混亂，竟然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還沒等它徹底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一股惡臭撲鼻而來，這個垂死之人竟然張大了嘴巴，呲著牙齒惡狠狠地向著小蛇的頭顱咬來，如果被他咬中了，小蛇的這顆頭，保準會與自己的脖子分家！
突如其來的危機令小蛇來不及多想，惡臭幾乎先牙齒一步熏死了它，在生命遭受到威脅的一刻，小蛇本能地發起了反抗，它鼓足了力氣往前一衝，依舊張著嘴向那個人的喉嚨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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