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一日

早飯罷了，石驚蟄便帶上書籍作業往李先生處而去。但到青翠院時，卻聽小童上來道：「侯爺，昨日您剛行了訂婚之禮，先生以為您今日不會過來，便回家去了。」

石驚蟄「哦」了一聲，又無奈地返回了住所。百般無聊下，他從枕下拿出了《流仙功法》來看。但看著這本一字不識的仙家寶典，又忍不住想到了小雪，想到敏柔對她的誇讚，不禁微微一笑。

紅羽這時「嚶」地一聲從窗口飛了進來，嘴上銜著一條紫色的絲帶，滿是得意地停在到了石驚蟄的肩頭上。

石驚蟄奇道：「你又去哪裡玩了？這是誰的絲帶，快還回去。」

紅羽「嗚」地一聲，表情顯得有些又好氣又好笑，石驚蟄忍不住笑了出來。

卻聽外面一個動人的聲音嗔道：「快把絲帶給我。」

石驚蟄認得這是陳香兒的聲音，對著紅羽驚道：「這是她的東西？」

紅羽「嗚嗚」作響，將頭別了開去，似是默認了，卻又頑固不化。

外面陳香兒一身紫色曲裾，發如流瀑，嬌俏的臉上滿是怒意，正向著這邊趕來。她身邊的小婢輕聲道：「夫人……」

陳香兒腳步一停，臉頰微微泛紅，嬌聲喝道：「不許叫我夫人！」

那小婢連忙道：「諾！夫……翁主。」

陳香兒這才神色一緩，道：「你想說什麼？」

小婢道：「翁主，這裡是侯爺的居所，您這樣闖入，於主人，許，許是不好！」

陳香兒嗔怒道：「他是主人，我就不是嗎？可惡的怪鳥，本翁主非要烤了它不可！」

石驚蟄隱隱聽到她的話語，看向紅羽時，見它全然沒有懼意，反而昂起了腦袋，頭頂三根頎長的火羽倒豎而起，顯得威風凜凜。石驚蟄「哎」地一聲，一把抓住了它，將它嘴上的絲帶扯了下來。不想紅羽鳥喙尖銳，「嘶」地一聲，將如剪刀一般將絲帶輕易地化開了一條口子。

石驚蟄「啊」地一聲，面色尷尬地一手提著紅羽，一手握著絲帶向外而去。紅羽撲騰著翅膀猶自掙扎，口中發出「吱吱」的叫聲。

剛走到門外，就看到陳香兒憤怒的目光注視而來。二人同時一愣。陳香兒身後的小婢連忙行禮道：「侯爺。」

陳香兒沒有立即發話，先是瞪了紅羽一眼，繼而看向他另一手的絲帶，眼波閃動，驚呼道：「你……」

石驚蟄尷尬一笑，縮縮回回地遞上了絲帶，道：「這個，是你的吧？給你！」

陳香兒小腳一跺，「哼」地一聲，道：「都被它抓壞了，你自己留著吧。」

石驚蟄連忙解釋道：「你誤會了，不是它抓壞的，是我，我不小心弄壞的。」

陳香兒又是「你」一聲，惱怒道：「你跟它一樣，都，都，都欺人太甚！我是跟你定了婚約，可我又不是賣給你了。」說道此處，她面上晶瑩的肌膚已完全透露出了殷紅之色，顯是惱怒至極了。

石驚蟄不明白她為何會因一條絲帶而大發脾氣，忍不住疑惑地看了一眼她身邊的小婢。小婢會意，連忙上前道：「侯爺，今早夫……翁主剛要出門，這隻紅鳥就突然飛了過來，將翁主系發的絲帶扯了過去，還，還將翁主頭髮弄得亂糟糟的，所以，翁主她……」

石驚蟄心道原來如此。他提起手中的紅羽，斥責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快點……」他想說「快點跟她道歉」，但隨即想到這是無稽之談，心中也是十分憤怒，抬手便要打它，卻見它火紅的雙目中滿是無辜之色，便又軟下了心來。

對那小婢道：「你去做一個拿一個籠子回來。」

小婢道：「諾。」

說著便要離開。陳香兒喝止道：「不用去了。」看向石驚蟄道：「我要宰了它，烤了吃。」

石驚蟄愕然道：「這……」

手中紅羽聞言突然躁動了起來。它本是奇獸，真要掙脫時，石驚蟄如何抓得住，手中一松，紅羽便飛了出去。它在空中盤旋一圈，竟向著陳香兒撲了過去。

三人都嚇了一跳。石驚蟄想到那日它就是這樣殺得兩人屍骨無存，駭然叫道：「不要！」

紅羽「嚶」地一聲高鳴，卻是去勢不減。陳香兒本能地伸手去擋，紅羽如同餓鷹撲兔一般，雙爪齊動，翅膀連撲，片刻便將她一頭秀麗的長發弄得亂糟糟的狼狽不堪。

石驚蟄大步搶上，將它抓了回來，紅羽這才安穩了下來。

但再看陳香兒的時候，見她嬌喘連連，眼波蕩漾，嘴角抿動，「嗚嗚」地低聲哭泣了起來。

石驚蟄措手不及，對著那小婢連連道：「快快快……」

但到底快些什麼卻是說不出來。小婢倒是比他清楚，立時扶住了她。

陳香兒畢竟也就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悲悲戚戚地哭得蹲了下來，連聲抽泣著嗚咽：「我要回家，哼嗯……」

小婢安慰道：「翁主，這裡就是您的家呀。奴婢先扶您回房吧。」

陳香兒聞言哭得更甚，道：「不是，不是這裡，我要，要回曲逆侯府……」

小婢面有難色道：「這……翁主，我們先回房吧……」

石驚蟄驚怒交加，惡狠狠地打了幾下紅羽道：「紅羽，你，你再這樣，我就真的烤了你。」

紅羽全身毛髮癟了下去，頭低低地朝下，這時才顯出了一副「不敢了」的樣子。

陳香兒也半推半就，讓小婢扶了回去。

石驚蟄看著她的背影，心中莫名一酸。口中低低說了一句：「家？」

紅羽目光不定，似懂非懂。石驚蟄手一松，它便飛了出去，但並沒有飛上高頭，而是乖巧地飛回了房間，蹲在床角上不敢吱聲。

石驚蟄看了它一眼，忽然走出了門外。紅羽嗉地昂起了腦袋，不知他做什麼去了。過了許久，它聽到門又開，石驚蟄手中提著一個東西，臉上似笑非笑地走了過來。紅羽如同踩到尾巴的小貓，紅眼一亮，「啪」地一拍翅膀飛了起來，口中「嚶嚶」叫喊不止。

石驚蟄將手中籠子往案上一放，瞪著紅羽道：「下來。」

紅羽「嗚嗚」低鳴，繞樑飛舞，就是不肯下來。

石驚蟄氣道：「你闖了禍，就要負責。我先關你幾天，如果你變溫順了，我自然會放你出來。但你若冥頑不化，我就把你抓起來，交給……她，烤了！」

紅羽往樑上一停，鳥目顧盼，似是在權衡利弊。石驚蟄瞪了它一會兒，紅羽似是想明白了，翅膀一展，乖乖地落了下來，石驚蟄打開籠門，還未伸手去抓，它便自覺地走了進去。石驚蟄見它如此能通人性，卻還做出這樣的荒唐事來，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將籠門鎖上，又把那邊的乾果抓了一把過來放進籠子，道：「無聊了就吃吧。」

紅羽「嚶」地一聲歡呼，似是在說：「算你還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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