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朋友

逃過了和陳公公對食的一劫，蓮兒卻得知了父親過世這個更讓她崩潰的噩耗。她幾度哭暈過去，醒來就又淅淅瀝瀝，泫然欲泣。

容沫兒將她的活兒都幹完了，半夜三更才回到屋裡，蓮兒聽到她回屋的動靜睜開眼費力地爬了起來。

容沫兒：「你醒了？一天沒吃東西了，起來吃點兒粥吧。」

蓮兒哭哭啼啼，有氣無力道：「我不想吃。」

容沫兒坐到蓮兒身邊，摟著她溫柔地說：「不吃就不吃吧，想哭就哭一場，我陪著你。」

蓮兒一聽鼓勵她哭的話，二話不說，很配合地就又哭了起來。她的眼淚就像拿奔流不止的江河，好像永遠都不會枯竭。

容沫兒最不擅長安慰別人了，人家死了爹，與其讓人家不要哭，倒不如哭個痛快。

不一會兒包公公也進來了，許是一直放心不下，時不時就關注蓮兒的屋裡有沒有動靜，這時候見屋裡亮了燈，就過來瞧瞧。

蓮兒坐在床上，用袖子抹乾了眼淚，結果沒過兩秒，眼淚又噴涌了出來。

包公公一改當時要殺陳公公的兇狠面色，現在滿懷柔情，看到蓮兒哭腫了的雙眼愈發心急：「蓮兒，你，你別哭呀，哎呦你看，你這小臉兒都哭花了。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哎，都是我太沒用了。」

」這話說的，」蓮兒吸了一口鼻涕，「這，這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包公公急吼吼地說：「當然有關係了。都是我沒用，我沒本事，照顧不好你，照顧不好你的家人，才讓你傷心的。」

蓮兒搖搖頭，哽咽道：「是我的錯，是我沒本事，救不了阿娘，也沒救的了阿爹，嗚嗚嗚......」

看到蓮兒哭的更凶了，包公公手忙腳亂：「蓮兒，蓮兒你怎麼哭的更厲害了。你看看我，我更慘。我爹娘老早就去了，你還有一個弟弟，我卻連一個親人都沒有，從小就被人販子賣進宮當了太監。進了宮在浣衣局受盡凌辱，差一點兒就死了。」

蓮兒聽到包公公比她還慘的身世，更是悲從心中來，「嗚嗚嗚，你也好可憐啊。」

容沫兒在一旁聽的尷尬癌都要犯了，哪有像這樣用比慘來安慰別人的？

容沫兒：「好了蓮兒，不管怎麼說，你還有弟弟呀，你還有包公公這個這麼多年的患難之交，還有我啊。」

包公公點點頭：「沫兒說的是，我們會一直陪著你的。」

過了好一陣，蓮兒的心情終於平復了一些：「是啊，我還有弟弟，還有你們。」

蓮兒想到爭氣的弟弟，滿面的愁容中多了一丁點自豪之色，「包公公你知道嗎，我弟弟是新晉的御前侍衛，聽說殿試的時候二十個人，皇上就點名了兩個人，他就是其中一個。」

包公公：「真的啊？你弟弟肯定也和你一樣冰雪聰明，以後前途無量啊。」

包公公心想蓮兒在心裡定是把張四九排在第一，而自己恐怕最多也只能排在第二，說不定還比不上容沫兒。他回想起張四九無心說的那「閹狗」兩個字，內心一陣苦澀，小舅子能接受像他這樣的姐夫嗎？

蓮兒沒想那麼多，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光亮：「幸好能和小弟重逢，也算是爹娘在天有靈，讓弟弟武舉脫穎而出了。哎，可惜爹娘沒能看到這一天。」

容沫兒怕蓮兒又要繼續哭，岔話道：「不過看不出來，你弟弟從來沒練過武，還挺能打的？」

蓮兒難得的笑了一下：「小的時候他就精力充沛，到處玩兒泥巴梗子，爹娘連追都追不上。就因為他調皮搗蛋，沒少挨爹娘的打。」

容沫兒：「那你呢？有沒有挨過打？」

「沒有，一次都沒有。」蓮兒搖搖頭，「別人家都重男輕女，但是爹娘對我極好，什麼好的都先緊著我用，我犯了錯也從不罰我。鄰居都開玩笑說我是親生的，我弟弟是撿來的。」

包公公：「那是因為蓮兒你天生性子好，小時候就善解人意，乖巧懂事。」

經過容沫兒和包公公的糖衣炮彈，蓮兒的眼淚總算是流回去了。

包公公：「對了，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包公公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古木色小四方盒，盒子上雕刻者精巧的比翼雙飛，栩栩如生。

蓮兒打開了盒子，裡面是艷紅的胭脂，胭脂泥細膩絲滑，是有錢的小姐夫人才買得起的行貨，拿到今天來說就是輕奢品牌。

蓮兒從來沒有買過胭脂，愛美之人人皆有之，小丫鬟也不例外：「好漂亮啊，可是應該很貴吧？我不能收。」

包公公看到蓮兒歡喜的神色，心裡更加高興，送禮的目的就是要收禮的人喜歡才是。

包公公：「你就收下吧，這東西我又用不到。」

容沫兒：「就是啊，這是包公公的一片心意，這顏色正好適合你。」

蓮兒抿了抿嘴，有些害羞地說了句謝謝。

隨後包公公又拿出來一個同樣精巧的胭脂，和送給蓮兒的那盒一摸一樣，唯一的區別是上面雕刻著的是牡丹花。

包公公：「沫兒，這是給你的。」

容沫兒有些意外：「我也有份？」

「你對蓮兒和我一直照顧有加，說句不好意思的話，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看。」包公公頓了頓，給了容沫兒只有她才能看懂的眼神，「還有那日......多謝了。」

包公公是誠心送禮，容沫兒沒有推辭，便笑著收下了。

此刻，這三人相擁在簡陋的房間，互相打氣，互相安慰，幫助彼此度過難關。朋友就是在你悲傷的時候感同身受陪著你悲傷，在你開心的時候真心分享你的喜悅。

容沫兒一直都沒有什麼朋友，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只是想和蓮兒做做表面功夫，塑料姐妹，往上爬才是正經事。但是經過種種意外和挫折，她卻發現這純凈的友誼彌足珍貴，相比起物，人才是有溫度的。

這些小人物的悲歡喜樂從來都不曾出現在之中，但是天之驕子有天之驕子的得意，皇親貴胄有皇親貴胄的快樂，平頭百姓也有平頭百姓的幸福。

對於蓮兒，弟弟成為御前侍衛就足夠讓她感到光榮和興奮，一盒胭脂就足夠讓她心馳神往；

對於張四九，能進宮成為侍衛，能在萬千人海之中幸運地找到姐姐，將兩人的距離從天涯海角變成方圓十里，他已經很知足；

對於包公公，為了博得喜歡的人一笑，他可以攢一個月的月俸，對著內務府的總管點頭哈腰裝孫子，就為了求得一盒上好的胭脂。更不惜為了意中人殺人防火，粉身碎骨。

對於容沫兒，她只想要一輩子無愧於心。

哭過笑過，容沫兒心中還是隱約有些不安，包公公到底是怎麼擺平這件難事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