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雖敗猶榮

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傷害，納蘭雲升讓張四九和阿羽赤手空拳不帶兵器對打。

張四九一看出來應戰的是個小鮮肉，輕笑了兩聲。

雖說人不可貌相，但真正能做到的人卻寥寥無幾。乍一看阿羽那浮誇高調的造型，張四九就在心裡有了偏見：這定是個華而不實，只會些繡花枕頭一樣三腳貓功夫的公子哥兒。

阿羽除了訓練很少和別人打架，倒不是因為他脾氣好，只是不喜歡用拳頭這種最低級無腦的方式解決矛盾。現在眼前站著個肌肉發達又凶神惡煞的壯漢，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沒有底氣。

他心想：「不行，不能丟這個臉！身為驍騎將軍的親兵，要是連個平民都打不過，今後不得被光頭他們笑話死！」於是擼起了他明黃色的寬大袖子，舉起雙拳，拱著身子，彎曲膝蓋，作防禦狀態。

張四九絲毫不給他準備的機會，徑直向他衝來。張四九沒有系統地學過武術，出的拳全都不成章法，不過來勢洶洶，勢不可擋。

阿羽只能顧著防禦，絲毫沒有攻擊的機會，不過他憑藉著嫻熟的技巧和輕盈的身姿巧妙地躲開了對方的連環暴擊，一個後空翻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張四九沒想到這個小白臉兒還真的有兩下子，一招一式都是有門有派的，便再不輕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全力以赴。

張四九一個勁兒地打，阿羽一個勁兒地躲，雙方若即若離，每一次張四九擒住了阿羽，阿羽都能依靠翻身踢腿慣性和重力逃出他的控制，使得張四九的力氣無法發揮最大的作用，不過這也就導致阿羽的運動量遠超於張四九。

圍觀的光頭等人全神貫注地盯著二人的比拼。雖然他平時對阿羽指手畫腳，嫌棄這嫌棄那，但真到了和外人對打的時候，他還是護犢子的，一心希望阿羽能夠勝出。

福子對光頭小聲說：「你說阿羽這小身板能打過這漢子嗎？我看懸。」

「那可說不準，習武講究一個巧勁兒，借力打力。那壯漢雖然力氣大，但只會用蠻力，我看阿羽贏的希望還是很大的。」光頭摸著下巴道。

福子斜著眼兒笑道：「你不是一直看不慣阿羽嗎，怎麼現在倒替他說起話來了？」

「去去去。」光頭不耐煩道，「好好看你的。」

納蘭雲升看到這兒，臉上也露出了老父親般欣慰的笑容。張四九確實有兩下子，是個習武的好苗子。而阿羽，雖然算不上武藝高超，但是進步神速，也不枉費他的一片苦心。

張四九當鐵匠的時候，從凌晨天沒亮干到入夜天全黑，日日如此年年如此，練就了一身的肌肉和持久的戰力，在擁有爆發力的時候，耐力也特別出色。

漸漸的，阿羽有些體力不支，躲閃的速度逐漸變慢。張四九瞅准了時機，憑藉著一股蠻力死死地拿住了他的肩膀，一個過肩摔將他甩到了地上，隨後用膝蓋壓住了他。

阿羽記性很好，他學過被人用這種姿勢擒拿后，可以利用腿部的力量反敗為勝，便照著去做。然而張四九的力氣太大了，他根本就掙脫不了，掙扎半天還是只能躺在地上，望著那湛藍的帶著落日餘暉的天空嘆息。

「我(ne）贏了，我贏了！」張四九跳起來興奮地叫道。

阿羽喘著粗氣，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面上無光，垂頭喪腦地拖著疲憊的身子回歸到納蘭雲升身邊。

阿羽有些委屈地道：「將軍......對不起......」

原以為戰友和將軍會罵他奚落他，沒成想光頭竟然第一個拍起手來，笑著對他稱讚道：「你小子可以啊，看來這一年的軍餉沒白吃！」

福子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能打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納蘭雲升點了點頭，也淡淡地對他道：「雖敗猶榮。」

一時間阿羽心裡樂開了花，竟還有些不好意思了。阿羽身邊的這幾個人是他僅有的朋友，戰友之間的感情就像是家人一樣。雖然立場不同，但他們的友誼卻是真實存在的。

納蘭雲升走到張四九面前，鄭重地說：「言出必行。你贏了，我自會為你作保。」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張四九一笑起來，那本來就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要仔細看才能發現他到底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

接著納蘭雲升叫福子準備好了筆墨紙硯，開始起草擔保公文。

納蘭雲升：「姓名？」

張四九呵呵樂道：「張四九。姓張的張，哦，就是張三李四的張，四月初九的四九。」

納蘭雲升：「何方人氏？」

張四九：「陝西乾州武功縣張家村。」

納蘭雲升：「年齡？」

「十六。」說到這兒，張四九不好意思地摸摸頭笑了笑。

什麼？這人才十六？！

所有人不約而同不可置信地看向張四九，這小孩兒也長得太著急了吧，還以為他二十六呢，沒想到竟還未到弱冠之年。

「靠，我竟然輸給了一個毛頭小孩兒！」阿羽在心裡罵道。

連納蘭雲升拿著毛筆的手也微微一滯，抬頭看了張四九一眼，接著又若無其事地低下頭繼續動起了筆。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張四九打了四年的鐵，手上都是老繭。西北大旱，他一路流浪乞討到京城，當過苦力，打過流氓，吃盡了生活的艱苦，早已經沒了少年模樣。只有那細小的眼睛中有著熱烈的光，讓他有了些意氣風發的少年之氣。

張四九和阿羽同樣是父母雙亡，身世坎坷，眼中有光的少年郎，納蘭雲升對前者是同情，是嘆息，對後者卻多了些憐愛。除此之外，還多了些難以言喻的感情，一種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的情愫。

接著納蘭雲升又問了張四九幾個問題，最後在擔保文書上簽字蓋了印。有了這份納蘭雲升親自作保的文件，張四九就可以報名參舉。

不過這只是漫漫長路的第一關，之後他需要參加童試，鄉試，經過層層選拔，才能晉級會試。也只有進入到會試的武舉人才能有幸目睹副考官納蘭雲升的真容。

若是連會試也通過了，便成了武進士，可進入最終的殿試，而殿試的主考官便是皇上。

「這是你的保薦書。」納蘭雲升把文書交給了張四九，叮囑道：「武舉不易，小兄弟多保重。「

張四九雙手捧著憑證，激動地跪下磕頭，「多謝將軍，多謝大恩人，四九定會拼了命地打出一番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