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伊娜的半生

伊娜的出身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有不少嚼她舌根的人，尤其是丫鬟們。說她出身卑微，根本不配做納蘭家的小妾。

伊娜剛進門，就聽到偏殿的佛堂里有兩個在打掃的丫鬟在議論她。

「那個伊娜分明就是個狐狸精，利用我們大人心地善良的同情心，真是不要臉。」

「就是啊，就她那水性楊花的狐媚樣子，我看到就做嘔。」

這種話伊娜聽得多了。

小時候的她隨著母親四處奔波，從西走到東，因為她深邃的五官和偏黑的皮膚，經常被周圍的小孩兒當成是怪物。他們拿石頭砸她，朝她吐口水，嫌棄這個長相怪異又窮酸的小女孩兒。

只有幾歲的伊娜除了躲在角落裡哭無能為力，好在那時候有母親護著她，才讓她悲慘的童年多了一米陽光。

然而好景不長，沒過幾年母親在擺攤時遇到了勾結官府的街頭惡霸，那個惡霸不光不給錢，還將伊娜的娘撞倒在地，頭正好撞到了路邊的石頭上，血潺潺地流，染紅了青白的石頭路。

圍觀的人群甚多，但是沒有一個人敢說句公道話，只是冷漠地看著惡霸得意猖狂的樣子。

路過的官府衙役看到人群聚集，便上前查看，一看是惡霸在鬧事，便像瞎了一樣，轉頭就走。

伊娜挨個醫館求救，卻沒有任何一個郎中願意伸出援手。

沒錢治病，沒過幾日伊娜的娘就在伊娜眼前咽了氣。伊娜不停地呼喚「娘」，卻得不到回應，甚至連安葬的錢都沒有。

十歲的她跪在街頭，乞求好心人能幫她將母親入土為安，也是在這個時候她遇到了她的「媽媽」，妓院里的老鴇。

老鴇花了幾錢銀子買下了她，帶她進了卞城第一大的青樓——錦春樓，從此開啟了她十多年的人生。

起初的她又黑又瘦，長相也屬於另類，在妓院里打雜干粗活，所有人都能拿她出氣，客人，老鴇，皮條客，甚至是裡面的姑娘和丫鬟們。

沒過兩年，皮條客和老鴇就逼著伊娜接客，而伊娜一開始的反抗只換來了遍體鱗傷和挨餓受凍。

孤獨無助的時候，錦春樓的頭牌姑娘拿給了她一個饅頭，伊娜就像是在黑暗中見到了一束光，拿起饅頭就啃。然而啃著啃著，她就覺得這饅頭有一股怪異的騷臭味。

再一抬頭，那個頭牌和其他的姑娘丫鬟還有皮條客們正站在樓梯上哈哈大笑。那塊饅頭，是發了霉的，被那些皮條客撒過尿的饅頭。

那一刻，伊娜只覺得這個世界極其的黑暗，那些嬌美的女子面容陡然變得無比的猙獰扭曲，就像是無數的惡鬼化成了人形。

一個弱小的女子除了就範別無其他的路可以走。

伊娜恨這個世界，恨當初害死娘的那個惡霸，恨錦春樓的妖魔鬼怪，恨冷眼旁觀她和她娘受辱的無數素昧平生的人。

她的心，逐漸變得麻木，變得冷血。

她的心，不再打開。她，學會了演戲。

後來伊娜初長成人，腰細腿長，豐乳肥臀，加上別樣的立體五官，就如同醜小鴨變成了野天鵝，成了充滿野性的性感尤物。

她拚命地學跳舞，學樂器，學唱曲兒，學習表情管理，學習勾引男人的套路。

舞蹈，古琴，琵琶，吹簫......

每一項伊娜都是錦春樓最出色的，而那魅惑的眼神和火辣大膽的穿搭更讓她聲名大噪。

從前那個唯唯諾諾的又黑又瘦的小女孩兒不見了，化成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讓無數男人拜倒在她裙下的錦春樓頭牌。

曾經對伊娜冷言冷語的姑娘丫鬟們，看到她風生水起，紛紛走上去獻殷勤。伊娜照單全收，和她們以姐妹相稱，讓所有都以為她是個既往不咎，寬容大度的善良之人。

曾經對伊娜施暴的皮條客們，對她的美色垂涎三尺，而伊娜則強忍著噁心對他們笑臉相迎，只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

後來伊娜就遇到了孟子廷。

孟子廷見到伊娜的第一眼，就被她獨特的氣質所吸引。

那種氣質不同於清純的小白花。那是一種成熟的，複雜的，經歷過人間百態所沉澱的，既冷漠，又熱情的氣質。

這是個危險的女人，這是個有趣的女人。

孟子廷如是想，便花了重金買下了伊娜。

伊娜見過不少紈絝子弟和高官富商，但是卞城畢竟是小地方，像孟子廷出手這麼闊綽的她卻是頭一回見。

後來，伊娜得知孟子廷竟然是宰相的兒子，便將計就計，決定攻略他。

孟子廷見慣了大家閨秀，玩膩了那些小家子氣的鶯鶯燕燕，對狠辣陰毒的伊娜一時間就著了迷。明明知道她有心計，明明知道她在演戲，也毫不在意，而是樂在其中。

後來兩人捅破了這層窗戶紙，發現彼此是那麼的像。

孟子廷動用宰相的關係，用正當手段殺了當年的惡霸，讓他滿門抄斬。

他派人燒了錦春樓，偽造成了意外。

他買斷了所有的藥材，壟斷了卞城的醫館，讓整條街的郎中都家破人亡，被迫自殺。

伊娜看到大仇得報，看到惡霸家裡血流成河，聽到錦春樓無數「救命」的呼救，心裡有說不出來的快感。

雖然其中定有無辜之人受了無妄之災，那對他們二人而言，這些犧牲遠遠值得。

那些冷眼旁觀的人，那些無關緊要的人，都該死。

熱戀的時候，孟子廷和伊娜就像是黑白雙煞，孟子廷幫伊娜報仇，伊娜也無底線地幫孟子廷作惡，助紂為虐。

孟子廷，是這輩子唯一懂她的人。

這一段時光，是伊娜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

後來，就是皇上巡遊，偶然碰到了劉家寨的流民。

再後來，就是孟子廷被納蘭雲騫處死。

伊娜的情緒幾近奔潰，這個世界上唯一理解她，願意為她為伍的人不在了，她的依靠不在了。

若不是發現有了孩子，伊娜都不知道該怎麼撐下去，說不定就直接衝進納蘭府殺了仇人了。

痛定思痛，她決心一定要報仇，一定要納蘭雲騫給她的愛人陪葬。

於是，她找到了齊衡和慧嬪，三人經過商議，制定了潛入納蘭府這個長遠而相對安全的計劃。

經過這麼多的大風大浪，這時候聽到幾句丫鬟的嘲諷，對伊納而言就像是撓痒痒一樣，她心如止水，冷漠無視，心裡沒有一絲波瀾。

而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個聲音打斷了八卦的兩個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