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讓一切從頭來過（1）

涓生終於致電給我，我盯著手裡不斷響鈴的手機，心存猶疑，我怕涓生只是為了離婚而聯繫我，又報僥倖，也許時間已讓他回心轉意。

在電話自動掛斷前，我按下接聽鍵。

「子君，腳上的傷好了嗎？」他問。

再次聽到他的聲音，我忍不住哽咽。我像走失多日的孩子重逢親人，只想把這些天的遭遇盡數倒給他聽。我想說，涓生，我的腳上多了一條疤，你得給我去買最好的除疤葯；我想說，涓生，大劇院旁邊有家法國餐廳的濃味燉魚很好吃，改天我帶你去；我想說，涓生，有一間酒吧的名字叫「時光倒流七十年」，你還記得我讀大二那年你陪我看的那部電影嗎……

我想說的話太多，但最終，卻只是深呼吸一口，告訴他我的腳傷已痊癒。

「你看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去把手續辦了。」

流逝的時光沒有改變一切，他仍然不是真心關心我。

「我不想離婚。」我衝口而出。

「子君，你不要為難我。」他輕嘆一聲，聲音低得近乎聽不見。

為難他，他居然以為我這是為難他！為什麼他不認為我只是不舍？難道當他心中對我的感情消失殆盡后，就能理所當然否定我的眷戀，我的不舍？

「我再說一次，我不離婚。」我掛斷電話。

已是月末，我沒有如常收到涓生轉帳過來的生活費，想必他是惱我不肯與他離婚，阻了他與別人雙宿雙飛，故而對我大施懲戒。

再見到歐沛明，我請她幫我留意一下有什麼工作適合我。

「涓生不是每個月都會給你生活費嗎？」她問。

「我也不能一直靠他。」

我不想告訴她涓生為了跟我離婚已斷了我的米糧，並非要保全涓生的形象，而是為我自己的顏面，我不想讓人知道我愛的男人可以如此不愛我，更不願公示自己的落迫。

除了拜託朋友，我自己也在網上報紙上查看招聘啟示，只是與我學歷相當的人都比我年輕，與我同齡的人又都比我有工作經驗，發了無數封簡歷出去，竟沒有一個回應。

這天我正在招聘網站上篩選工作機會，歐沛明撥來電話，說是替我找到一份工作。

「是庄進輝朋友辦的八卦周刊社，已經跟他朋友說好了，你直接過去面試。」

庄進輝是歐沛明的前男友，自己開了間雜誌社做IT周刊，我之前只見過一面，那還是兩年前，據說現在已經結婚了，太太就是他的女下屬。

八卦周刊卻叫《非八卦》，老闆名叫裴富雍，是一名四十歲左右身體微微發福的男人，面試時，他笑眯眯上下打量我后連連稱好，也不顧我實話實說沒有任何工作經驗，甚至連我的簡歷也沒看完就讓秘書替我安排工位，還一再叮囑要安排向陽的工位。

都是看庄進輝的面子，我請歐沛明替我感謝他。

工作地點離家較遠，每天很早便要出發，倒兩次公車，歷經約一個半小時方到。工作內容倒也輕鬆，不過是混跡各大論壇娛樂版面與微博，將明星們吸引眼球的猛料整理成文，再配上誇張的標題，只是我以前從未做過類似工作，所以往往做得很晚。

也罷！腦里塞滿無關痛癢的明星八卦，總比塞滿涓生強。

這天，剛下班時又有突發猛料——某男星電腦送修致使與眾多大牌女星拍的床照流出，這種新聞必定是頭版頭條，我受命當天必須下載所有外泄照片以供美編做版面時挑選。等我拿到消息，大網站的鏈接均已被刪，直至很晚，才從某不知名網盤下載到幾百兆的壓縮文檔。

為核實，我解壓查閱，數位女星的照片按姓名歸檔，每張尺度都大得驚人。

正要關閉看圖軟體，準備下班，身後響起一聲輕咳。

是裴富雍。

這麼晚他居然也沒走，我頓時臉漲得通紅。

「還在加班？」他問。

「主編讓我在網上找一組照片，這就走。」我關掉電腦。

「好像你住西邊？」

我點頭。

「正巧我要去西邊見一位朋友，順路載你過去。」

「會不會不方便？」我還在客氣。

「有什麼不方便的。」

在車上，裴富雍直誇我上期寫本城車展某車模暴□□的文章寫得好，我說那隻不過是收集網上的評論攢出來的，他說我謙虛，話落，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空出握方向盤的右手，拍了拍我的大腿。

我本能往車門邊一縮。

他悻悻縮回手，過會兒又笑道，「我就是喜歡你的謙虛，你與我見過的其他女人不一樣。」

「老闆，我想我還是不麻煩你了，你在這裡放下我，我自己打車回去。」

「這條路不好打車。」話落，他猛打方向盤拐進右邊通往郊區的小路，猛然一腳急剎車將車停穩，整個人便撲了過來。

「你幹什麼！」我用雙手直推他。

「子君，我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你，我聽庄總說起過你的情況，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我，我肯定讓你過上好日子。」

我的力氣哪敵得過他，眼看他的嘴就要湊到我脖子上，我大叫一聲，右手握拳使勁朝他右眼擊去，在一聲慘叫中，我慌忙打開車門向後跑，直到確定他沒有追上來，我才喘著粗氣蹲在路邊大哭起來。

我恨我現在這份工作，我恨裴富雍，但我更恨涓生！

他曾把寵成驕傲的公主，如今卻又對我不管不顧，使我落迫到就連裴富雍這樣的已婚男人都以為隨便一招手我便會作他的情婦。

我恨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