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血（十一）
「念念！念念！」
陳念從泥沼中掙扎清醒過來，一個溫和的聲音便鑽進了她的雙耳中。
她眼球動了動，卻發現自己這會只是意識清醒，身體卻仍然處於昏迷之中。
陳念神識外放，「看」到了那用溫和語氣喊著自己的人。
那是一個五官端正，氣質儒雅隨和的中年男人，他有著一雙瀲灧的黑色眸子，這會他正用這雙眼睛擔憂的看著陳念。
陳念本不應該認識這個人的，在她從前所有的記憶里，她也確實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但是陳念這會卻覺得自己的心臟在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就疼痛了起來。
就彷彿……他們曾經有過很深刻的過往似的。
「師父。」
陳念的神識裡面又闖進了一個人，陳念覺得對方容貌似乎有些熟悉，她仔細的感應了一下對方，這才想起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對方。
歸一宗的那輛靈船上，樓西玉曾經告訴過她的那群天闕宮的修士。
天闕宮？
陳念心中疑惑，她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她不應該是掉到鳳靈谷秘境崩塌的地底去了嗎？
想到樓西玉，陳念的神情不由得低落了起來。不可否認，在樓西玉放棄了自己而去救沈微的那一刻，陳念是有些手足無措，有些傷心的。
樓西玉救了她，所以她追逐在樓西玉身後整整五年的時間。
但是現在樓西玉又放棄了她的生命，那麼陳念也並不是什麼以德報怨的人。
這幾天躺在床上發獃的時候，她便已經想清楚一切了。
她那條命，便當是已經償還了樓西玉之前的救命之恩了。
陳念是喜歡樓西玉，但是當她的生命和她對樓西玉的愛產生矛盾的時候，她便知道自己是時候放下這種不切實際的迷戀了。
陳念始終知道，樓西玉喜歡的人是凡人界曾經救了自己的沈家大小姐，是修真界無數男修心中的硃砂痣白月光，是天下第一美人。
——是沈微！
而她陳念，只不過是仗著
素野看著眼前神魂閉合，意識一片混沌的女兒，心中自責不已。
「都是我的錯，當初若不是我執意去闖冥界，想要復活念念的母親。我又怎麼會受那麼重的傷，害的念念她在外流落那麼多年，還被……還被那群卑鄙的小人給當成了煉丹的材料。」
明成安慰道：「師父，你放寬心。這事我們都不願意看到。我知道您很傷心，但是我們現在最要緊的事就是先想辦法讓小師妹清醒過來。之前我們帶著小師妹撤離鳳靈谷的時候，不知道出了什麼差錯，小師妹她從秘境出來之後就一直昏迷不醒。」
明成十分愧疚道：「因此我才不得不把師父從閉關之中吵醒，還請師父降罪。」
素野嘆息一聲：「明成，你確實該罰。」
他回身看向明成，搖頭道：「早在你意識到陳念就是你的小師妹，我的女兒的第一時間，你就應該趕緊喚醒我，而不是等到現在。」
「明術已經告訴過我你之前的所作所為了。」素野眼神里充滿了痛心之意，「阿成，你冒用我的名義帶著天闕宮的弟子們去營救念念，可曾想過若是失敗了該怎麼辦？」
明成沉默了一會，倔強抬頭道：「師父，我不後悔，師弟他們也都不會後悔。我和師弟們都是孤兒，當初是您和師娘把我們撿了回來，照顧我們長大，教我們修鍊。」
「我當時探查到小師妹消息的時候，師父您正是閉關療傷的關鍵時刻，我又怎麼能去打擾您。可我又不願再讓小師妹受苦，便只能百般算計，引著小師妹進了鳳靈谷，方才有機會救她出來。只可惜為了隱瞞過樓西玉，師娘的鳳靈谷我只能就那樣毀去了。」
陳念這會則是已經陷入了一片震驚之中。
小師妹？女兒？這兩個陌生的男子是在說她嗎？
可是她明明只不過是個孤兒……不，就算是孤兒也肯定是有父有母的。
所以這兩人口中所說的話都是真的？她陳念竟然也有父親了。
素野看明成一眼，反問道：「你當真以為你騙過了樓西玉？」
明成心中一驚，惶恐不安的看著自家師父。
素野臉上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淡然：「傻孩子，那樓西玉早已突破大乘巔峰，現在已是人仙之身，只等仙界的接引之光到來，他便可以飛升仙界，脫離輪迴，又那是一個你可以欺騙的了？你今次可以帶念念回來，也只不過是依靠著鳳靈谷你師娘留下的那抹靈識暫且欺騙過了他罷了。等他不久之後反應過來，你那點小手段在我們這種活了那麼多年的老狐狸手裡，只能說是不堪一擊。」
明成癱軟在地上：「師父，那……那我該怎麼辦？他要是來爭搶小師妹怎麼辦？」
素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莫著急，現在這個時間他應當還沒有反應過來。我們只要趁他反應過來之前，隱藏掉念念體內的鳳凰血脈。他到時候就算是反應過來了，但是念念的血也已經對他沒有絲毫用處了，他是不會輕易得罪我的。」
明成有些擔憂：「師父，那他要是在此之前就發現了呢？」
素野聞言眼神忽然變得陰狠：「到時候若是拼急了，我素野哪怕粉身碎骨也一定會為我的女兒討一個公道。」
明成連忙跟著點頭：「我也一樣。」
自從師父和師娘把他撿回來的那一天開始，他便把兩人放到自己心裡最重要的位置了。
後來師娘懷了小師妹，明成也是一直陪伴著小師妹成長的。
而素野那時候忙著突破，可以說明成陪著陳念的時間比素野陪著的時間要多的多。
早在陳念出世之前，明成便已經把陳念當成自己的一份責任了。
明成又道：「那師父，我們怎樣才可以隱藏起師妹身體里的鳳凰血脈呢？」
「極北冰川，那裡的萬年雪蓮可以隱藏起任何氣息。」
「那還請師父準備動身的時候帶上徒兒。」
素野微微頷首：「三日之後我們出發。我強行出關，內傷未愈，也確實需要你們的幫助。」
「是，師父。」
兩人交流完這一切，再看了陳念幾眼，這才離開了陳念所在的房間。
而他們全然不知自己之前的談話，給陳念心裡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
……
歸一宗。
距離樓西玉帶著一眾弟子從鳳靈谷秘境出來已經有兩日時間了。
此次事件還算幸運，除了一個歸一宗一個名叫陳念的小女修不慎掉進了秘境之外，包括歸一宗在內的幾個宗門裡的修士再沒有一人折損。
這本該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但是歸一宗的弟子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他們的掌門，整個青雲界的第一高手樓西玉，這兩日不知為何心情十分不好，連帶著整個宗門的氣氛都變得壓抑了起來。
歸一峰，樓西玉在把自己關了兩日之後，終於才捨得從自己的宮殿里踏出來。
樓西玉並不相信陳念就這樣死了，先前他也只是精神一時動蕩才信了這種說法。可是這兩日冷靜下來，樓西玉便足以發現這整件事情里透露出來的不對勁了。
他現在還無法理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是樓西玉相信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他絕對可以再找到陳念的。
——活著的陳念。
「誰？」樓西玉眸光突然冷漠的看向一處。
在他的目光脅迫下，如意顫顫巍巍的從一根柱子後面走了出來。
「掌門，」如意行禮道，臉上滿是恐懼之意，然後她才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著急道：「掌門你快去看看小姐，小姐她又昏迷了。」
樓西玉擰眉，也顧不得如意之前偷看他的事情，心思轉動之間，他人便已經從自己的宮殿門口瞬移到了沈微床前。
如意沒有說謊，沈微確實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
樓西玉輕柔的拿起沈微的一隻手，他的靈力通過這隻手打進了沈微的身體，然後樓西玉的眉頭便越皺越深了。
怎麼會這樣？樓西玉內心震怒。
明明在進入鳳靈谷秘境之前，沈微的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啊！怎麼他現在探查去，她的經脈又恢復成了那樣四面漏風的狀態，甚至於比之前還要嚴重一些。
樓西玉內心微動，難不成是之前在鳳靈谷里發生了什麼意外？是不是因為那場崩塌？
樓西玉一時之間根本無法確定沈微現在的境況都是因為什麼。
如意這時候也恰巧跑回來了，她推開門看到樓西玉握著沈微手的舉動，心中微酸了酸，然後便跪倒在了地上。
「還請掌門救救我家小姐。」
樓西玉閉眼緩和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並沒有去搭理如意。
他自然是會救沈微的，這一點跟如意並沒有關係，對方也並沒有必要求他。
他擔心的是另一件事，沈微的身體只有陳念的血可以救，而且沈微現在狀況這麼差，估計一般的血已經對沈微不管用了，看來到時候他必須得再取一滴陳念的心頭血了。
想到這裡，樓西玉心底不由浮現了一點愧疚之色。陳念之前才取了一滴心頭血給他，他現在又要再取一滴，估計陳念到時候會直接沉睡過去。
只是為了沈微，樓西玉別無選擇。
樓西玉抬頭看了看沈微蒼白的臉色。
所以，他現在必須得找到陳念的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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