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番外2 追妻
番外2追妻
三個月後,程循大敗江北叛軍而歸。
而此刻榮昌侯府中,卻是一陣忙亂。
紫竹因著穩婆和接生婆往侯夫人陸氏的院子急急奔去,產房中數十名婢女端著物什進進出出。
陸令姝躺在床上,疼的滿頭大汗,「郎君可回來了?郎君呢?」
「郎君他,他馬上就回來了!」珠兒忙道。
陸令姝緊緊地閉著雙眼。
她知道程循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回來,可為何心中還是有所期待?
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她好想好想能見到他。
可他若不能去大帳,又如何能撐得起偌大的榮昌侯府?他是一個將軍,是註定不能日日隨她呆在後院的。
「啊,啊——」
產房外,聽著陸令姝凄慘的痛吟聲,程老夫人和程徽娘也是急的不行。
就在這時,有福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灰頭土臉的跑到程老夫人面前耳語幾句。
「子義回來了?」程老夫人驚愕道。
「你說什麼?」程徽娘也聽到了,當即大驚。
一般將軍回京,勢必要先去朝堂聽聖上嘉獎犒勞,可阿兄卻並未如此,這若是被有心人知曉了,那可是大罪!
當下程老夫人就對夏嬤嬤道:「將多餘的婢女都請出去,這裡留三個人就夠了!」
夏嬤嬤應是,立刻就訓誡一番,在沒人看到的時候,有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從牆頭爬了進來,直奔產房。
程老夫人一看身形就知是誰,顧不得寒暄,忙攔住他道:「痴兒,你下次若再敢如此,我非得將他打死!你是想要九娘也為你擔心嗎!」
程循結結實實挨了了程老夫人一巴掌,低聲道:「阿娘,兒錯了,此事兒自有主張,求你先讓而進去看看姝娘!」
程循離家數月,幾乎每隔幾天就往家中去信一封,只不過江北距離長安遙遠,有時一封信要隔半月才能到,因而離家這些時日,他攏共不過收了兩三封家信,最新的那一封至今都未到他的手中。
一想到妻子在懷孕期間遭受的那些劫難,他就止不住的擔憂,生怕在生產之際出什麼事來。
「阿兄放心好了,阿嫂沒事,這次阿娘請來的可都是太子妃親自薦舉的穩婆。」程徽娘說道。
聞言,程循才稍稍放下心。
眾人就這麼一直提心弔膽的等了整整一日,直到凌晨時分,房中終於穿出了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
沒過多久,房門一開,穩婆欣喜的抱著襁褓中的嬰兒走了出來,笑道:「恭喜老夫人,賀喜老夫人,侯夫人可是生了個大胖小子啊!」
只是還沒等她話音落地,就有個帶著冪籬的人影迫不及待的往產房中跑去。
*
陸令姝生下了一個男孩,母子平安。
這事很快傳遍了整個長安。
如今榮昌侯可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一時間登門拜訪的人可不少,就連榮昌侯的妹妹,程家大娘子都成了整個長安最炙手可熱的婚配對象。
有不少官媒都上門親自替程徽娘說合,甚至太子妃的娘家裴家都十分中意她。
只是程老夫人一一替女兒婉拒了。
理由是女兒年紀還小,還想在家中養兩年。
眾人會意,也就不再去胡亂打聽了。
又是一年春好時。
長安,曲江。
程徽娘坐在樹蔭下,眺望著遠處碧波浩渺的曲江水。
一顆顆石子落入湖水中,盪起陣陣的漣漪。
微風撫在她俏麗的臉上,卻彷彿怎麼也吹不散她眉眼間淡淡的哀愁。
「哎,聽說了嗎,駐守玉門關的獨孤老將軍今日回京述職了!」
「獨孤老將軍今年可都七十多了,他這次回來應當就不走了吧?」
「誰知道呢,倘若老將軍回京了,那誰駐守玉門關?」
「榮昌侯啊!他可是屢立戰功,聖人將他派去看守玉門關,那突厥人指定打不進來!」
「別傻了,榮昌侯可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聖上是不會叫他一直鎮守玉門關的……」
兩個士子的聲音越來越遠。
程徽娘眉頭緊皺,起身就匆匆往家中趕。
「娘子,娘子你去哪兒!」
婢女沒料到程徽娘會忽然起身,曲江遊人如織,她趕著趕著就追不上了。
「娘子!」
程徽娘也是走了數步才想起來將小婢女拉在了曲江,只得又匆匆轉身回去找。
只是她剛一轉身,肩膀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程徽娘悶哼一聲,腰間的玉佩隨著她的動作落在了地上。
她心一跳,忙矮下身去撿,沒想到有人先她一步,將這塊玉佩撿了起來。
年輕的郎君將玉佩拾起,他望著程徽娘,嘴角帶著淡淡的笑。
一瞬間,程徽娘就怔在了原地。
*
「娘子,那是誰呀?」小婢女見程徽娘目光不知望向何方,好奇問道。
「一個友人,」程徽娘低聲道:「我們回去吧。」
兩人回到家中,程徽娘將白日里在曲江聽到的話告訴了程循。
「阿兄,倘若聖上真要你去玉門關,阿嫂和昀兒可怎麼辦?」
昀兒就是程循與陸令姝的長子,現下已經一歲了。
倘若程循離開,像獨孤老將軍那樣一走幾年,陸令姝和昀兒可怎麼辦?
程循沉吟道:「此事待我明日入宮再做商議。」
程徽娘點了點頭,「好,若無事,那我便先走了。」
她剛走到門口,程循卻又叫住她,「徽娘。」
程徽娘轉過頭來,疑惑的看著程循。
程循微微一笑:「徽娘,王紹回來,你今日可有見到他?」
王紹。
聽到這兩個字,程徽娘明顯神情有些不自在,「我,我沒有……」
「他可是都跟我說了,」程循笑道:「他跟我說,他一回來做的第一件事,可是回來找你。」
怪不得白天在曲江的時候,他神情那樣憔悴。
程徽娘垂眸不語。
程循暗嘆一聲,「沒什麼,我就是同你說一聲,若無事你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程徽娘走後,陸令姝才抱著昀兒走進來,「徽娘怎麼說?」
程循接過昀兒,動作熟練地抱在懷中,嘆道:「還能怎麼說,你也不是不知道徽娘的性子,有什麼事,從來都在心中瞞著。」
陸令姝卻笑道:「倒也不見的,她是不曾說話,可表情與動作不就說明一切了嗎?」
…………
程徽娘從程循那裡回來,坐在自己的房中發獃。
她手中一直摩挲著一塊玉佩,這還是一年前王紹離開時,送給她的那塊。
想著想著,記憶不由回到了兩年前——
兩年前,曲江。
程徽娘一身素衣,站在江邊。
她的面前,男人一身黑衣,面容瘦削。
王紹瘦了好多,看起來也沉穩了不少。
兩人相對無言,程徽娘說道:「你若無事,我便先回去了……珍重。」
「徽娘,」王紹叫住她,「你對我,真的就只有這一句話嗎?」
程徽娘沉默片刻,說道:「那你想聽什麼?聽我說喜歡你,我會等你回來娶我?」
王紹神情一僵,繼而小麥色的臉上暈紅一片。
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還是那個一句話就能將他噎的再也說不上話的徽娘。
程徽娘轉過頭來,看著王紹,認認真真的道:「王紹,我不會等你的,你若不回來,或者死在戰場上了,我立刻就會嫁人。」
「難道你的心裡,就沒有一點點的喜歡我嗎?」王紹不甘心的追問,「我不信,你的心裡,是喜歡我的,我能感受的到。」
「那又怎麼樣,你現在是什麼身份,我又是什麼身份,王紹,你不要嫌我說話難聽,你是罪臣之後,我是絕不可能嫁給這樣的你。」
「我程徽娘要嫁的,是功勛之後,世家權貴,唯有如此,程家才不會如當年一般,榮華富貴,轉瞬即逝。」
「這樣的我,你還喜歡嗎?」程徽娘微微一笑,見王紹不吭聲,她亦不再言語,轉身離開。
「喜歡,」王紹忽然在她身後道:「程徽娘,我王紹就是喜歡這樣的你。」
他苦笑一聲。
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不由分說的上前塞進程徽娘手中,而後翻身上馬,喊道:「程徽娘,不需要等我,倘若你想嫁人,我亦不會橫加阻攔,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回來時你還未嫁人,到時候不會用什麼手段,我王紹都會將你搶回來!」
說完,王紹急急的縱馬而去。
他沒有看到的是,在他轉身的一瞬間,程徽娘潸然淚下。
「傻子,誰要等你。」
話雖如此,卻依舊將這塊珍之重之的玉佩收入了懷中。
如今兩年過去,她雲英未嫁,而他也在玉門關立下戰功,班師回朝,被聖上封為忠武將軍。
他來履行自己的諾言,來娶她了。
程徽娘緊緊地攥著這塊玉佩,一夜難眠。
於是第二日早晨,她成功的起晚。
婢女替她梳妝打扮,出院子時,見兄長的院子中僕從們進進出出,不由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聽說是忠武將軍要與侯爺商議要是。」
忠武將軍。
程徽娘一怔,而後說道:「好,我知道了。」
這一日,她都呆在房中沒有出去。
而王紹卻也沒有來找她。
晚上就寢時,程徽娘一直望著窗外,神情有些落寞。
「娘子,娘子,可要熄燈呀?」婢女問道。
「嗯。」程徽娘在心中嘆了口氣。
第三日,程徽娘再出門時,特意多看了一眼程循的院子。
沒有人。
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麼,真是愚蠢。
程徽娘自嘲一笑,垂了眸,徑直朝著正房去了。
而剛進正房,她的腿卻是狠狠一僵。
就在她的兄長程循身旁,不知何時坐了個男人,這男人一身黑衣,面容瘦削,看起來皮膚也黑了不少,想來在戰場上風吹日晒,遭了不少罪。
他見到程徽娘進來,只是淡淡的頷了首,聊做問候。
程徽娘反應過後,也上前施禮,「將軍。」才坐下。
席間眾人談笑,他偶有應答,倒也盡興。
用完膳,程徽娘便回去了。
她愣愣的跽坐在案前,神色悵惘。
「娘子,你怎麼臉色不太好?」婢女擔憂道。
「無事。」
程徽娘回過神來,捏了捏眉心,覺得有些勞累,便躺下小憩了一會兒。
她醒來的時候,屋中光線昏暗,似是天色不早。
想著,她便向窗外望去。
只是這一望,她就如雷劈了般呆在了原地。
窗邊……站了個男人。
她默了一刻,問道:「你怎麼在這裡?」說著,語氣就羞惱起來,「這是我的房間,誰讓你進來的?」
她要開口叫婢女將這個登徒子趕出去,可是嘴巴還沒張口,就被他大掌捂在了手下。
「你?!」
程徽娘又是驚又是惱,這才兩年沒見,王紹的膽子怎麼這般大了?不光夜闖她的房間,還,還輕薄於她!?
她嗚嗚兩聲,一口就咬在王紹的手心上。
王紹只覺的掌心濡濕一片,當然,程徽娘畢竟是女子,這種程度的力氣對他來說簡直無關痛癢。
程徽娘甫掙脫出來,就朝著王紹扇去。
王紹卻沒有躲,那隻小手就這麼硬生生的停在男人的臉側。
「滾出去。」
程徽娘指著外面,瞪他道。
她轉身急著要去開門。
下一刻,男人就從身後將她擁進了懷中。
「徽娘,別趕我走。」
程徽娘的身子猛地一僵。
王紹緊緊地環抱著她的細腰,嗅著她發間幽幽的蘭花清香,頓覺心旌神盪,彷彿之前在戰場上吃的一切苦,受的一切罪都是值得的。
「你若生氣,就狠狠地打我,可是不要趕我走了,好不好?」王紹低聲說道。
程徽娘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半響,方開口道:「你……你先放開我。」
王紹的手卻更緊了些:「不要,你會將我打出去。」
「……」程徽娘一時無語,「你什麼時候如此無賴了。」
王紹說道:「我只對無賴。」
這下程徽娘可真生氣了,一腳踩在王紹的腳上,王紹躲閃不及,差一點就叫出來。
婢女聞訊趕來,「娘子,娘子你怎麼了?」
「我……」程徽娘瞪了一眼王紹,將他推到了屏風後面,「沒事,你不用進來。」
但小婢女已經聽到程徽娘閨房中似有男子聲音了,焦急道:「娘子,你房中是不是進了盜賊?奴婢這就去找侯爺!」
「回來!」程徽娘無奈,只得道:「我沒事,是一個故友。」
「……也不必同侯爺說了。」
小婢女這才將信將疑的退了下去。
「你還不快走?」程徽娘皺眉道。
「哦,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