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塵埃落定

第80章 塵埃落定

鄉寺塢堡前,任洪昌也是全副武裝,負手仰視林場上空漸漸飄起的濃黑煙霧。

斜風細雨遮不住煙霧,略寒氣候反倒讓任洪昌及一眾亭卒十分舒暢。

鎧甲本就沉重,穿戴在身重量均攤后倒也能忍受,最難忍受的是悶熱,不透汗。

上百斤的戰鬥負重可以承受,難受的是悶熱,這與人的意志力、訓練關係不大。

「他在呼喚救援,現在也只有他敢縱火生煙,其他兩方人都不敢見光。他生煙,說明事態如他預料的那樣。」

任洪昌略有猶豫,很想現在就帶領亭卒殺入林場解救李信。

生煙待援意味着賭鬥已經變質,不是之前與曲家約定的那樣兩家各出五人,進行一場公平的搏殺。

曲家雇傭來的伏牛山群盜或許沒有遵守曲家的要求,多帶了一些人,壞了約定;那李信生煙喚來援軍捕斬超過五人的伏牛山群盜,用這些人的頭顱做證據,足以讓曲家無話可說。

也有可能是第三方人插手,也是一樣的,只要李信獲勝,捕斬七八人,那就能讓曲家無話可說。只要捕斬超過五人,李信還活着,那李信生煙待援一事就沒人能說什麼,最先壞規矩的不是李信。

若李信被殺,或捕斬人頭少於五個,那就沒什麼道理可講了,一切的罪責、惡毒、陰險名聲都將扣在李信頭上。

同理,現在李信生煙待援,說明曲家這邊已經壞了規矩,錯不在李信。

那自己身為亭長,林場生火冒煙,帶人前去撲火、探查也是合情合理的,曲家也不能過於指責什麼。

可自己帶人抵達戰場,李信卻身死,那該怎麼收場?

或許自己可以帶着亭卒與高家人一起剿殺伏牛山群盜,事後給李信追授一個義勇、捕盜的美名。這樣的話,曲家的怒火就由自己一個人背負,這壓力有些大。

他沉思不語,不時抬頭去看那直竄天際,隨着雨雲向東邊傾斜的濃黑煙柱。

東大橋邊上的客棧里,李亮雙臂環抱在胸前眺望西北方向的麻子山,那裏雨雲已經散了,露出蔚藍的天穹,明媚陽光落在麻子山上,一片新綠。

那讓人看了就暖暖的光幕正緩緩壓來,李亮面無表情。

腦海里閃過吞服水銀中毒隨時可能死亡的張孟達凄慘模樣,閃過舅舅高正盛一瘸一拐走路時倔強、剛愎的神態面容,也閃過高雷豹狹促、或張揚誇張的笑容,也有高穎看什麼都好奇躍躍欲試的漆黑大眼睛,還有李信看什麼都淡漠,彷彿無動於衷的眼神。

還有父親李朔領着陽關義勇救援縣城時的模糊背影,最後李信幼年、少年時拘謹的影像剛浮現在他心田,就消散不見,隨即出現的是現在李信那雙看什麼都淡漠的眼神。

在外四年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可現在一張大網就在林場里等待,可能自己永遠都不會清楚他在外四年經歷了什麼。

林場中,搏殺還在繼續。

「甲衣是擋箭的,難擋刀劍!」

李信持刀扎穿一個面熟的高家騎從,將他釘在松木樹榦,隔着蚩尤面甲黑漆漆兩個眼洞,他把對面青年的痛苦看的很清楚,似能感同身受,腦海里也浮現將死高家青年的家屬身影,又是一個與原主李信有舊的高家人。

他身上戎袍早已在亂戰中被砍破,彷彿漁網一樣掛在身上,水漆光潔的黑光甲表面是七橫八錯的刀痕。

就這一瞬間,又有一個伏牛山盜匪抬手一刀斬在李信肩背,李信只是身子晃了晃,對面前怔怔望着他目光乞求的青年說:「你能擋刀劍的只有刀劍,可我還有黑光寶甲!」

「別……放過我。」

李信隱約聽到虛弱聲音,轉身抽刀時刀刃以大角度與對方創口摩擦,刀刃輕易劃開對方的肚皮,罩在身上的生牛皮甲稍有阻塞感,也僅此而已。

這時候麻騖亢奮長嚎一聲,身上步兵筩袖鎧已被亂刀斬破幾道痕迹,鐵甲阻礙下,刀刃也只是劃破鐵甲下的細氈征衣,只有寥寥幾刀也斬破征衣,劃破麻騖皮肉,傷口滲血已將周邊征衣染紅。

麻騖盾牌已丟棄,左手提着一枚血污滿滿的頭顱揮舞,右手持刀追着一個受傷倒退的伏牛山盜亂砍,兩個伏牛山盜企圖夾擊他,但只是原地揮刀亂砍,彷彿雙腿灌鉛追不上麻騖。

他們打順風仗可以,抄掠平民可以,真到亡命搏殺時,這些盜匪已經習慣了渾水摸魚。

那些不習慣渾水摸魚的盜匪,早就死了。

受傷的伏牛山盜終於發出一聲絕望哀呼,被麻騖一刀砍斷半截脖頸。

曹琨小腿被砍一刀,皮肉外翻血流如注,他依舊蹲伏在龐季身邊,他身後是不知死活已經昏迷的曹瓊,而龐季臉頰上被一刀劃破,血液順着下巴形成一道血線滴落。

他面前三四步處是死不瞑目的王威,他脖子上插著一根弩箭,近身搏殺之際被曹琨一箭射殺,曹琨付出了小腿重傷。

擅長投擲標槍的高雷豹終於建功,一記標槍射在麻騖大腿,麻騖忍痛退到曹琨身邊,相依在一起相互扶助。

餘下幾個伏牛山盜匪企圖圍攻李信,沒有破甲兵器,也無長桿兵器,更沒有鈍兵器,他們先後被李信砍死,還有一個被高雷豹投擲的標槍意外扎死。

坡上前後搏殺不到三分鐘,雙方不留餘地,就一地傷員,沒受傷的就李信和高雷豹。

還有行動力的傷員是最恐怖、殘暴的人,李信警戒高雷豹的標槍,沒法去補刀。

而傷員又躲開他,或掙紮起身步履蹣跚,或攀爬匍匐去與受傷的麻騖幾個人拚命。

高雷豹緊緊握著標槍,有些手抖,語氣倉惶:「李信,你憑什麼有價值千金的黑光寶甲?你可知道,我們這些人殺死你,才能拿多少錢?」

蚩尤面甲下,李信臉上汗水密佈口乾舌燥,持甲字盾護在面前,聲音干啞:「我不想知道,我有個提議。你回去殺了高正盛,或高秋燕,我養你兩個兒子,每人給牛馬各十頭!」

高雷豹目光凄涼,掃視一眼周圍散佈已經死亡,或正在死亡的族中弟兄:「你覺得我還能動手?」

嘈雜腳步聲、呼喊聲從坡西傳來,李信掃視一地殘屍、亡者:「你也可以選擇跑,青狼灘出口我已讓扈彪封了,你跑不掉。不過鄉寺那邊還有一條出口,你跑到任洪昌面前,他可沒理由殺你。」

高雷豹歪頭瞥一眼圍上來的李家騎從,遲疑:「當真?」

「不騙你,你是我哥的手足兄弟,比我還親。殺了你,他會恨我一輩子。」

李信依舊用目光掃視周圍死傷狼藉的高家騎從、伏牛山盜匪,語氣干啞:「你現在跟張開一樣,張開還活着,可他已經死了。你不會再威脅我,也不會再威脅別人。」

張開的夥伴、親隨死的死散的散,張開還活着,可羽翼依舊折損大半。

這不是戰損,是張開一手造成的,他在鄉黨眼中的人設已經毀了,不會有人追隨他,已成了廢人。

高雷豹很乾脆的丟掉手裏標槍,垂頭啜泣,圍上來的趙岳提刀架在他脖子上,扭頭來看李信,似乎李信一個不經意的暗示,趙岳就能手抖除掉高雷豹。

李信揭下面甲,露出汗水密佈的臉龐,周圍李家騎從恣意揮刀,殘忍補刀。

喘幾口新鮮空氣后,李信飲一口水問:「還以為你會沖在在前,為什麼躲在後面不動手?」

高雷豹抬頭,搖搖頭:「我也不想沾你血……我還想活着,活着才能知道事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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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的三國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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