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夢遊仙

竹屋之中，林飛羽兩道眉毛皺在一起，擰成了一個疙瘩，盯著桌上的那張白紙。

原本桌上的茶壺茶杯收走了，鋪著一張白紙，在旁邊擺著一本泛黃的古書，上面印著「異志錄」三字。

他隨手翻開書的第一頁，便被裡面的內容給吸引住了。「異志錄」裡面介紹的是一些世間奇聞異事，看了幾頁之後，想起師傅早上說的話：練字即練心，只有心靜下來才能更好的修行，練劍則是為了強身健體，鍛煉身體的靈活度；從今日開始，以後除了修行入門法決之外，還要練字和練劍。

林飛羽心底一陣泄氣，不情願的拿起毛筆來，卻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蕭問天也是「煞費苦心」，讓林飛羽讀了書中內容之後，再寫下來，以此考驗他的定力，什麼時候做到練字時心無旁鷲，也就算是在靜心方面有所提高。

林飛羽咬了一會筆杆子，無奈的開始下筆。

整整兩個時辰之後，紙上終於有了一小半字跡，但那字體扭曲歪斜，看不出章法來，倒是他自己覺得頗為滿意，雖然難看了點，不過怎麼說也是費了一番心血。

放下毛筆之後，甩了甩手臂，他拿起床上的一把木劍走了出去。

來到屋外的空地上，便開始練起劍來，「刺、撩、挑、橫掃」這四個最簡單的動作，一直重複練習著，練到正午時分，他已是累得滿頭大汗，全身衣服都濕透了，本來挺輕的木劍，此刻對於他來說簡直是一鐵塊。

到廚房打熱水清洗了身體，吃過飯後，林飛羽悄悄將蕭琳拉到一旁，道：「琳兒師姐，你和大師兄剛開始的時候也是像我這樣修鍊的嗎？」

蕭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當然了，這是爹規定的必修課，有什麼問題嗎？」

林飛羽有些心虛，搖了搖頭：「沒，沒什麼。」

蕭琳不疑有他，道：「沒什麼的話，我就修鍊去了，小師弟，你可不許偷懶哦，要努力修鍊」。

林飛羽信誓旦旦道：「琳兒師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會趕上你和大師兄的。」

回到房間，林飛羽盤膝坐在床上，回憶著師傅傳授的第一層法決：散開全身毛孔，引天地靈氣進入身體，循督脈而上，順任脈而下，溝通任督二脈，任督相通即為十二小周天。當打通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天地靈氣能夠在體內運行三**周天，那便是完成了第一層法決的修鍊。

一開始，林飛羽就感覺到有絲絲氣流進入身體，暖暖的，很舒服。當氣流越來越多，就形成了一團飄飄蕩蕩的合氣，他試著去控制這團合氣，但是這合氣就像是和他捉迷藏一樣，根本就不聽指揮，費了好大的勁，才能夠控制著在督脈運行完，繼而向著任脈而去。

偏偏到了任脈的時候，就向遇到一堵牆，合氣一撞上去就散開了，他又只得控制著合氣從新運行。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飛羽只覺得全身一震，腦袋「嗡的」一響，那堵牆被撞開了，一股無比舒泰的感覺從體內傳來。

如此這般，在接下來的一月時間中，林飛羽從一開始的靈氣運行十二小周天，到最後的三**周天，終於是完成了第一層「引氣」境界的修鍊。

一月之後，蕭問天問詢了林飛羽的修鍊進度，當得知他已跨入第二層境界，也為這修鍊速度吃了一驚，當年的蕭琳和沐子風最快也是用了半年時間才做到，欣喜之餘，大大的誇讚了林飛羽一番。

山居寂寞，倒也清靜，時光流轉之下，四年時間如流水匆匆而過，林飛羽那思念母親的心也漸漸淡了下來。練字的功課早已結束了，練劍卻成為了他的習慣，每日必修。

現在的他長成了十五歲的翩翩少年，身子長高了，也結實了，和剛來「青霧峰」時那瘦小的模樣有了很大區別。

「滄浪決」他已修行到了第三層，在這四年時間中，蕭琳和沐子風的修為也分別突破，達到了「御物」境界，當兩人御劍而起的一剎那，笑聲響徹在整個「青霧峰」上空，讓林飛羽心底羨慕不已，暗自發誓自己也要一飛衝天。

這日，蕭問天和沐子風下山購買日常物品，兩人走之後，林飛羽閑來無事，便一人獨自上後山。

走在後山的道路上，林飛羽回想起這幾年的山中歲月：從一個一無所知的毛頭小孩，到現在的道門弟子，有了天差之別；雖說爹娘都已不在了，但師父他們待自己極好，就像是自己的親人一樣，感動之餘，他心中把三人當做了最親之人。

後山路途對於現在的林飛羽來說如履平地，他幾乎是腳不沾地的前進著，半頓飯的功夫不到，便來到了那高坡之下。

就是這時，一縷笛聲突兀的響起來。

「是誰在這裡吹笛子，莫非是師姐，她不是說不舒服，在房間休息嗎？」林飛羽心底疑惑著。

笛聲漸漸連貫，聽來寂寥悠遠，淡如清冷的明月，但那曲調跌宕起伏，曲音迴旋，悲涼入骨。

那聲音彷佛跨越了千山萬水，輪迴而來，林飛羽心緒動蕩，心中湧起了一絲悲意，他走在高坡上，離那笛聲越來越近，那悲傷之樂徑直穿入他的心間。

笛聲漸轉高亢，如午夜潮生，浪急風高；陡然之間，急轉直下，蕭瑟如秋風，淡泊如浮雲。

當林飛羽踏足在草地邊緣，那笛聲越來越淡，略有迴旋之後，只剩下餘音裊裊，終於復歸沉寂。

由這笛聲中，他隱隱體會出一番人生苦短，歲月情殤的悲涼，心中受這笛聲感染，一陣大痛，情不自禁的湧出了淚水。

蕭琳背向著他坐在草地上，林飛羽看著那微微顫抖的背影，哽咽道：「琳兒師姐。」

蕭琳身子猛的一動，回過頭來，已是淚流滿面。

那秀美的臉龐，此刻有如帶雨梨花，林飛羽見了心頭難過之極。

蕭琳淚眼朦朧，輕輕的眨動之下，一滴淚珠順著臉龐滑落，在陽光下發出珍珠般的光澤，砸在一片草葉上，破碎成萬千憂傷。

「琳兒師姐，你，你這是怎麼了？」

蕭琳拭掉臉上的淚水，道：「小師弟，你過來。」

林飛羽走了過去，與蕭琳並肩而坐。

「琳兒師姐，我雖然不懂音律，但也聽出了笛聲中那無盡的思念和眷戀，世間怎會有如此至情至性的曲子？」

蕭琳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聲音悠遠：「這是爹為了紀念娘而作的曲子。百年之前，正道與魔門之間大對決，娘在與魔道妖人交手的時候受了重傷，事後雖經過救治，但傷愈之後卻留下了暗疾。後來，娘便懷上了我，十月懷胎，生我之時，引發了舊傷，爹和師伯們用盡了各種辦法，還是回天乏術。娘最後就這樣走了。」

說到這裡，她又忍不住嚶嚶啜泣，林飛羽一時間手足無措。

他道：「師姐，這首曲子有名字嗎？」

「爹給它取名《回夢遊仙》。」

「《回夢遊仙》，《回夢遊仙》。」林飛羽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的念道，心中對魔道妖人升起了恨意。

蕭琳輕輕閉上了眼睛，似乎那笛聲抽空了她全身的力氣，她將頭緩緩的靠在了林飛羽的肩膀上。

林飛羽只覺得身子一震，繼而一緊，全身緊繃著，體內的熱血在這一刻全都沸騰了，他想伸出手去環住蕭琳纖細的腰肢，卻害怕這是一種褻瀆，身體石化了般僵在那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彷佛有千百年的光陰。

蕭琳站起身來，抬頭凝視著天邊，白雲不知何時已經消散，只剩下呼呼的風聲響在耳邊。

她輕輕道：「小師弟，我們回去吧。」

林飛羽看著師姐紅腫的眼睛，臉上憂傷的表情，想說句安慰的話，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得無聲的點了點頭。

一種失落感卻泛在他的心頭，他多麼希望時光能永遠停在剛才那一刻，不管是月轉星移，還是海枯石爛，只要能靜靜地看著她，就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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