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斜龍坡
老人身材瘦小，頭髮亂糟糟的，身體蜷縮在沙發上，嘴角還流淌著一絲乾枯的血液。
我在小區物業的資料里看到過老人的資料，老人今年六十歲，但是現在整個人看上去像是八十歲的。
而且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老人如果再出了什麼事情，那真的找不到能救我的人了。
田雞最先一步沖了過去，探了探老人的鼻息，回頭說道：「還有呼吸，馬上送醫院。」
我們倆打了一輛計程車將老人送到了醫院。
很快，醫院的結果就出來了，老人喝了農藥，還好送來的及時，再晚半個小時老人就死了。
又過了一個小時，老人醒了過來，並且已經能夠下床走動了，不過身子骨依然很虛弱。
我們在病房裏見到了老人。
「你們不該救我，不該救我啊。」看到我們的第一眼，老人就莫名其妙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老人家，有什麼想不開的？」田雞問道。
老人搖了搖頭，沒說話。
我看了一眼手機，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再過幾個小時天就黑了。
到時候那四位死者一定還會出現。
已經沒時間拖延下去了。
「老大爺，我們是因為你的家人來的，他們現在纏着我，也只有你老可以救我了。」我急忙說道。
生命攸關的大事兒，我可沒功夫說其他的廢話。
「唉！他們死的冤枉啊。」老大爺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十五年前，我和老伴因為搬家的問題產生了矛盾，導致最後離婚了，十五年來，我們誰也沒找老伴，都在等著對方先低頭認錯，可我們都是倔脾氣，誰也不願意先低頭，沒想到她先走了。」
老大爺流出兩行淚水，繼續說道：「我真想她把我一起帶走，到了陰曹地府我好跟她認個錯啊，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
田雞用紙巾給老大爺擦了擦眼淚。
「小夥子，你說他們在纏着你，那你是不是能看見他們？」老大爺問道。
我點了點頭。
「太好了，如果你真能看見他們，麻煩你跟他們說說，就說老頭子我想他們啊，麻煩跟老婆子說一聲，就說我錯了。」
老大爺說着，眼淚再一次流了出來。
「大爺，他們現在不肯走，這幾天晚上都在纏着我，你是他們生前唯一的至親，只有你才能帶走他們，讓他們入土為安。」
我說道。
「我幫你，我應該怎麼做？」老大爺看向我。
我看向田雞。
因為我確實不知道該怎麼做。
具體的做法田雞也沒有告訴過我。
田雞說道：「很簡單，只要你老拿着一盞白色燈籠，在燈籠里點上蠟燭，三更半夜的時候在他們的墳前叫他們的名字就可以了，他們一直跟在天命身邊，只要你叫，他們肯定能聽見的，到時候，你把燈籠放在地上，他們也就可以入土為安了。」
老大爺點了點頭，答應幫我們。
我讓田雞在醫院陪着，而我則是去了殯葬店買了一些紙錢和燈籠。
一切準備完畢，只等著半夜三更來臨了。
時間很快到了晚上十點，我們三人打了一輛計程車來到了陵園墓地。
天陵火化場！
這是天北市最大的陵園了，老大爺的四位親人就埋葬在這裏。
晚上十點，火化場的大門早就關了，工作人員也下班了，只有門衛室還亮着燈。
我們和門衛磨破了嘴皮子，人家就是不給開門，沒辦法，我們只能選擇跳牆頭了。
我和田雞沒問題，可老大爺的年紀畢竟大了，廢了好大的力氣才跳過來。
我們進了陵園，在老大爺的帶領下找到了四座新墳。
四座墳墓挨在一起，很好辨認。
陵園內，甚至是偌大的火化場內，除了門衛之外，只有我們三個大活人了。
周圍靜悄悄的，天上的月亮也被雲層遮住了，只有周圍的路燈還在散發着昏暗的燈光，照在無數的墳墓上，透著一絲的詭異。
我向周圍看了一眼，緊緊的跟在田雞身邊。
如果是來特別救護隊之前，讓我來這裏睡一晚上都沒問題，但是在經歷了這幾天的事情之後，我變的疑神疑鬼的，尤其到了陵園這種地方，更是覺得滲人。
田雞打開手機看了一眼，說道：「還有十分鐘就十一點了，大爺，之前我說的你都記住了吧？」
老大爺坐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點了點頭。
十分鐘很快就過去了。
田雞把燈籠遞給了老大爺，然後老大爺按照田雞之前說的，大聲喊了幾嗓子。
奇怪的是，剛剛還是一點風都沒有，在老大爺喊完之後，墓碑前竟然出現了一個小旋風。
「他們來了沒？」田雞問我。
我向周圍掃了一眼，剛要搖頭，忽然就看到在我的左側前方出現了四個「人」，正是那四位死者。
只是他們這一次沒有看我，而是看向了拿着白色燈籠的老大爺。
「他們來了。」我的聲音在顫抖，心臟也在顫抖。
「老伴啊，你來啦？你們的死不是人家孩子造成的，纏着人家孩子幹什麼啊，你們來纏着我啊，你們把我帶走吧，老婆子，以前的事情都是我錯了啊，都是我錯了啊。」
老大爺說着說着哭了起來。
這時候，田雞拍了我胳膊一下，小聲說道：「老大爺囑咐你的事情趕緊說了，要不然等會兒燈籠落地，他們可要消失了。」
我馬上反應過來，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對着四位死者說道：「老大爺讓我告訴你們一聲，他很想你們，十五年前的事情是他錯了，你們安心的走吧。」
四位死者向我看了過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周圍多出了一股若有若無的哭聲。
我知道，那是他們在哭泣。
四人中的那位老人向前一步，伸手在空氣中比劃了一番，我依稀能夠辨認出來，那是六個字「好好照顧自己」。
燈籠落地，四位死者也消失了。
老大爺跪在地上哭着。
我上前去拍了拍老大爺的肩膀，輕聲說道：「大爺，大娘臨走的時候讓我給您帶着話，好好照顧自己。」
話音落下，老大爺哭的更大聲了。
好在陵園夠大，老大爺的叫喊聲和哭聲沒有引起門衛的注意。
恐怕就算門衛聽到了這裏的哭聲也不敢靠近。
三更半夜的，還是在陵園裏，還傳來了哭聲，不了解的人肯定覺得是鬧髒東西了。
又在陵園逗留了一會兒，我和田雞把老大爺送回了家裏，然後我倆就回營地了。
在以後的日子裏，每到逢年過節，我和田雞隻要有時間就會買些東西去看看老大爺，一來二去的，老大爺也和我們產生了感情，認我當了乾兒子。
老大爺在2015年的夏天在家裏無疾而終，也是我和田雞送的葬。
回去的路上，我問田雞：「你剛剛聽到他們的哭聲了嗎？」
田雞搖了搖頭。
事情告一段落，我心裏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一開始，剛被纏上的時候，我是恐懼的，但是現在他們都走了，我又有些傷感。
後來想想，無論是誰被軋死，恐怕都不會甘心，而且當時老人還拉着孫女，因為自己的錯誤導致了孫女的死，她內心肯定是極為自責的，就算是死了，也充滿著怨恨。
或許是對自己的恨。
2007年6月1日下午3點。
我睡午覺剛剛起床就響起了一陣警報聲。
我們開了兩輛救護車直奔目的地。
這次的目的地是在天北市外的青龍山上，一個孩子掉崖死亡。
「這年來這是第十次了吧？幾乎每月青龍山都會有人掉崖，還都是在一個地方。」孫濤嘀咕道。
「那是斜龍坡，整個青龍山最為陡峭的地方，從青龍山開放以來就掉下去不少人，還有人敢去，上面也是，也不建個護欄之類的。」田雞說道。
我在旁邊聽着沒說話。
關於青龍山的斜龍坡我當然知道，也去過。
站在斜龍坡上，可以看到青龍山最美的風景，還能看到山下的村莊，甚至是裊裊青煙，每年都會有不少人去斜龍坡採風寫景。
開了將近兩個小時的車我們才來到青龍山，又用了一個小時才到斜龍坡。
此時，斜龍坡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我們進去非常困難，再加上山體陡峭，我們也不敢推攘，只能一點點的擠進去。
「我的兒子啊，你們誰能救救我的兒子啊，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我給你們當牛做馬。」
還沒進去，我就聽到一陣女人的哭聲傳來。
「大妹子，人從斜龍坡上掉下去，肯定是死了，看開點吧，趁著還年輕再要一個吧。」一位中年人嘆了口氣。
「不可能，不可能，他剛剛還玩的好好的呢，不可能死。」女人有些神經質的念叨著。
我廢了好大得勁擠進去就看到一位看上去三十來歲的婦女披頭散髮的坐在地上，滿眼通紅。
看到我之後，似乎認為我是醫生，幾乎是爬著向我移動過來，抓住我的褲腿說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我向斜龍坡下看了一眼，入眼的都是大樹，繁茂的樹葉遮擋了視線，通過樹葉之間的縫隙向下看去，一眼望不到底，人掉下去必死無疑。
可就在我將要收回目光的時候，隱約之間在樹木之間的縫隙中看到一個小孩子在沖我招手，但是等我眨了眨眼再去看的時候，那個孩子又消失了。